086、
白芯蕊略一沉吟,从堂外的几株水莲上收回目光,淡声道,“小女子知聂大夫与夏嫣姑娘交情颇深,今日来此,不过想了解一些关于夏嫣姑娘的事迹。”
聂大夫顿时停了饮茶,表情些许惊异,“白姑娘怎会想了解夏嫣姑娘?”
白芯蕊抬起头,见一双苍锐深沉的眼睛,笑意依旧不减,“小女子不过与夏姑娘认识久了,不免对她的身世有些好奇,并无他意。”
聂大夫举起茶盏遮掩了脸上的表情,抿了一口,缓缓道,“其实夏姑娘与老朽确实相识了一段时间,缘因这场瘟疫。她想救助上曲的百姓,所以经常来药铺随老朽学些医书。老朽见她这般仁爱之心,也便收了她这个女徒。”他骤然一停,苍老的脸上滑过一丝欣慰。
白芯蕊继续道,“那,夏嫣姑娘过去便一直戴着面纱么?”
聂大夫微微颔首,“不错,老朽第一次见她便脸戴面纱,不曾见过究竟是何模样。话说这一点,老朽虽是把老骨头了,也颇为好奇。”言罢,他亦不好意思地一笑。
白芯蕊将睫毛一扬,迎着他明朗的笑声带出流光一转,随即眼眸带出弯弯的笑意,“那聂大夫还知她其他的事情么?”
聂大夫略作沉默,继而扬眸注视着白芯蕊,眉宇间却有一丝复杂的神情,“还有一点,老朽也甚是疑惑。夏姑娘所在的那间‘绕梁客栈’原来的掌柜是一个男人,只是后来得瘟疫死了,夏姑娘才出现。旁人道,夏姑娘是那男人的妻子,老朽之前却不曾见过她,也不曾听说过那掌柜娶过一位妻子。也许是老朽太过无知了吧。”
白芯蕊凝视着聂大夫抚须的神情,蕴着笑意的眼底一凝,上扬的唇角骤然停住,随之而来的是明显的诧异和眉心蹙起。聂大夫的一席话,让她在心中又生出一个怀疑,瞬间纠缠,理不出头绪。静默片刻,她缓缓回道,“多谢聂大夫。”
聂大夫含笑说道,“白姑娘无需客气,姑娘有何事尽管吩咐老朽便是。”
白芯蕊不再询问关于夏嫣的话题,转而问道,“不知聂大夫在府上忙些什么呢?”
聂大夫脸色略有些暗沉,嘴角稍微发出苦涩的叹息,“老朽不才,还在配制治疗瘟疫的药方。不知白姑娘如何了?”
白芯蕊沉默了一会,想起闽皓扬,已经两日不知他是否到了南王府。
“聂大夫尽管放心,如今两日已过,再过五日,小女子便将药方奉上。”白芯蕊顿了一顿,见聂大夫脸上迷茫的神情,脸上一凛,道,“莫非聂大夫不信小女子
?”
聂大夫脸上的迷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歉疚,声音中带着难掩的慌张,“真是误解老朽了,白姑娘既开了七丝堂,老朽便已将姑娘……”
白芯蕊淡淡一笑,抢断他的话,“聂大夫不必惊慌,小女子不过说笑罢了。”
聂大夫嘴角勉强上牵,无言其他便重新坐下,脸上的汗珠淌落下来,滴在地上。
白芯蕊一笑,这老者未免也太过滑稽了,不过一句玩笑话至于这般激动么。她起身站立起来,道,“聂大夫,小女子还有事,先告辞了。”
聂大夫也起身,回道,“送白姑娘。”
白芯蕊略一福礼,转身出了里堂。她在院落中的池边停下脚步,再视了一眼那几株开着正盛的水莲,没有说话,移步出了药铺。
凉风骤紧,暮霭沉沉,天已暗。
一匹棕色马出了上曲,径直向着西面而行。马上坐着一个清冷傲岸的男人,一抹素色衣襟随风微扬,在一路凝滞的安静中带起一道涟漪。已经行了两日,金陵应近在眼前了。
天色已晚,闽皓扬趋马行至一个并不太荒凉的小县,便寻了一间客栈进去。他坐在位子上,问一旁侧立的客栈小二,“金陵离此地还有多远?”
那小二回道,“金陵与此地相邻,客官过了这里,再西行几里地便到了金陵。”
闽皓扬微微颔首,吩咐客栈小二上了几道小菜,再拿一壶好酒。
环视四周,这间客栈倒也不大,来往的客人却非常多。那些人很多不像本地人,应也像闽皓扬一样,是来往金陵经过此地的过客。
闽皓扬被客栈小二带至一间客房,暂住了下来。劳顿了两日,一路还不曾好好休息过。他辗转躺在榻上,思绪早已飞往上曲。也许是过于疲倦了,他竟很快便沉沉睡去。
窗外有点点月光透进来,在闽皓扬清冷的脸庞上映出淡淡的影子,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芯蕊,两日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了么。
长天一线处渐渐露出一道晨曦,随着朝阳慢慢升起,天际上顿时浮光绚丽,仿佛地平线深处蕴藏着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终于,一轮旭日喷薄而出,万丈光芒夺目,在天地间照出一片波澜壮阔的辉煌。
闽皓扬披上长袍,略微整理了一下面容,便走下了楼去。虽天色刚透透亮,客栈里仍是络绎不绝的人流来往。闽皓扬寻了个位子坐下,叫了几个小菜。草草吃完了早饭,他又让小二牵来自己的棕马,在
前台付了银两,跃上继续前行赶路。
过了几时,闽皓扬便进了金陵境内。金陵整个境内很是繁盛,虽也有一些逃离而来的受灾百姓,但高高的商铺林立两侧,来往之人络绎。上千余肆,遥望如一,车马拥行,川流不息。行人中有不少外州商贾,更不乏胡商,一匹匹丝绸出入运送,忙碌非凡。这里算得上是处在南部的京都,丝毫不失流光溢彩。
闽皓扬寻人问了路,不多会儿倒是见了一座占地颇广的府邸,门前高悬着两个光明的灯笼,上书“南王府”三金色大字,已是南王府前。
见府门前正立有两个门侍,闽皓扬便牵马上了前,唤了一声道,“麻烦通报南王,闽皓扬求见。”
那二人看了一眼闽皓扬,道,“好,你等下。”之后便遣一人进去通报了。闽皓扬则等在门外,打量着整个南王府。
过了片刻,府门“吱”的一声开了,迎面出来一人,不过不是那个门侍。那人装扮白袍肃冷,脊背挺直,神情清淡,嘴角浅浅的抿成一条直线,透着几分漠然的笃定,眼中星光幽灿,英气摄人。他身后正跟着一批人,见了闽皓扬一脸欣喜道,“贤弟。”
闽皓扬对上他的目光,亦上前施礼道,“王兄。”
那人赶紧大步流星跨上前,拉住闽皓扬的肩膀,眸心绽开丝丝惊喜的神情,“你怎么来了,也不通知本王一声?”
闽皓扬一笑,“舍弟来的唐突,还请王兄见谅。”
“快,赶紧进府上。”
闽皓扬惬意的扬起唇角,随在那人的身后,被拥簇着进了南王府。
闽皓扬已是许久不曾来过这里,想不到竟大变了样子。整个王府面积虽大,但并非琼楼玉宇,倒是一派自然之风。荷塘边依水建了九曲回廊,相连着立在水中央的小亭。景色别致独特,偌大的庭落一派雍容,却不失清秀。
还没走进正厅,闽皓扬便遥遥见一人正坐在那里。那人看不清楚模样,披着玄色披风,衬得他身形清拔如剑,不动声色的冷然中,隐约散发出一种摄人的英气。
闽皓扬侧过脸蹙着眉目望着南王,怎么有客,不曾提前言语一声?见南王一脸云淡风轻,闽皓扬便没有多想,紧随着他进了正厅。
厅上那人见二人走近,忙起身作揖,“末将参见腾王爷。”
闽皓扬抬眸一视,冷冽的眼底亦带了几分笑意,“原来是殷昇殷将军。”
南王抬手对二人道,“二位请坐。”
三人双双入座,下人奉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