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帝王,奴家我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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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闽皓扬一番语出突然,显然让那老者大吃若惊。那老者心底一凛,一时愣住了神,不过很快转而一脸平淡,“王爷与姑娘,可确定了前去何处?”

闽皓扬对视了一眼白芯蕊,轻轻摇首,面上虽风云浅淡,眸底却隐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锐和担忧,“去哪里还不知,只一路向南走吧,离京都越远越好。”

那老者微微蹙眉,只好劝道,“唉,南方动乱,还是不要去的为好。”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如今连北部亦聚集了许多灾民,其实何处还不都是一样。”

那老者无奈暗叹一声,“老夫无其他要言,只希望二位可以洪福齐天吧。”

闽皓扬与白芯蕊双双施礼,“多谢老先生。”

静默了半晌,那老者抬眸又道,“老夫还有一言。”

闽皓扬微一点头,“殷老前辈但讲无妨。”

那老者思忖良久,叹道,“如若王爷有朝一日回去京都,告知老夫的儿女,莫要再寻老夫。老夫已经决定隐逸终老,让他们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便罢。”

白芯蕊知那老者所指,乃镇边将军殷昇,和邢王的殷皇后。也难为他们身为儿女,父亲不享清福,而来此处孤独终老,实在是让他们深之不孝。

闽皓扬神色凝重,对那老者抱拳道,“晚辈记下了。”

晨光倾洒在那老者身上闪动着亮丽的光彩,只听得沉默之后一声洒脱长笑,“王爷,先莫要着急离开,最后陪老夫酌饮几杯,如何?”

闽皓扬微微应和一笑,道,“好,请。”

“小女子亦陪老先生。”

四道目光淡淡扫过白芯蕊的脸庞,惊异之后转而细起眼眸悠然一笑。

那老者引二人进屋纷纷入座,后从里屋取出一坛好酒,陈列好三只酒杯,逐一斟满。他举起酒杯,脸上染着几分肃穆的表情,缓缓开口道,“来,王爷,姑娘,老夫祝福二位此去一路平安。”

二人同时抬杯,回礼道,“多谢老先生。”

三杯冷酒匆匆下肚,顿时生出重重暖意。

那老者放下酒杯,抚须长叹道,“老夫已多年不曾这般欢愉过,今生能在此偶遇二位,实在是老夫三生有幸啊。”

闽皓扬向后侧了侧身子,面前的酒杯便被白芯蕊起身斟满,相视她一笑,转而对那老者举杯道,“殷老前辈言重了,晚辈再敬老前辈。”

那老者亦对凑过身来斟酒的白芯蕊淡淡一笑,收回目光,举杯对闽皓扬,“王爷,请。”

又二杯酒下肚,腹中如有百转光芒流转。

沉默了片刻,那老者在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开口,“老夫不才,未能配出良方以救百姓,南方瘟疫横行,老夫其实实在放心不下二位的安危。”

白芯蕊一听瘟疫,脸上的笑容慢慢凝结,眼中所有的神色一点一点地消失。心中忽然有一种好像将要失去些什么的感觉,如此清晰,清晰的几乎可以伸手便触摸到她心底深深掩埋的哀伤。

闽皓扬见她脸上出现的复杂反应,知道她是在触景生情,感怀牧儿的猝死,轻抵唇边没再多言其他,只对

着那老者道,“此非一日之功,老先生大可不必忧心。”他自斟自饮一杯,抬眸,又一脸笑意,“不如让芯蕊奏笛一曲,亦助前辈扫去忧扰,如何?”

白芯蕊似是无意抬眸,却撞见闽皓扬眸中潜静的一丝星光微锐,如水一般幽幽一晃,掠过几丝飞花飘旋在静湖之上。她附和着立起身子,款款道,“我愿为老先生相奏一曲,以送临别之情。”

那老者环视二人,淡淡抚须一笑道,“好,劳烦姑娘了。”

只见一位佳人一袭白衣,那张精致的脸庞上带着笑容,手中不经意间取过一支翠绿色的玉笛,斜横在桃红的唇间。含笑的眸中竟是许许温柔,似要将整片清晨全部榨取了光泽。

一曲作罢,白芯蕊福身揖礼,“献丑了。”

那老者眸如烟岚淡渺,抚须而道,“姑娘奏的一口好笛,实在乃王爷之福分。”

白芯蕊退至座上,慢慢坐下,低首含笑,不言其他。闽皓扬望着白芯蕊满脸柔情,唇角勾起一抹久久不去的笑意。

那老者与闽皓扬互敬互饮了许多杯,高谈阔论朝野,百姓,文章,兵法。想必饮的过多了,闽皓扬的头渐渐开始意识不晰起来,真乃酒逢知己千杯少。

时已至午后,红木桌上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那老者仿佛一直不曾醉过,仍是一脸清醒。他望着倚倒在桌上沉沉醉去的闽皓扬,怅然一笑,“真是与王爷相见恨晚哪,竟想不到老夫今日饮酒被逼到如此地步。哈哈哈……”

白芯蕊嘴角露笑,笑中隐透着丝丝惊异,这老先生莫不是酒仙转世,要不怎会几番畅饮亦不会醉?以后还是不要与他共饮为好,遭殃的是自己。

“老先生,我先将他扶去休息吧。”白芯蕊望见闽皓扬已不省人事,眼底覆上了一层浅浅的暗影。

那老者微微颔首,又举起酒杯凑在嘴边,只应了一声,“好。”

白芯蕊扶着闽皓扬上榻歇息,想必真是醉了。白芯蕊好不易将他扶在榻上安躺下来,却被他一直紧紧拉着手不肯放开。一个人喝醉酒还能对自己这般轻薄,也只有眼前这人了。

她没有办法,只能陪他坐在榻边。

闽皓扬唇间一直含糊不清地说些什么,不过听不清楚。她一怔,仿佛听见一股遥远的声音在唤着自己的名字,“芯蕊,芯蕊……”

白芯蕊面露诧异,颤动的身影映入澄净的阳光,缥缈如一道幻影。

那一声唤,竟来自眼前这人的意识之中。莫非自己,亦存留在他最深的心底?

渐渐地,白芯蕊的纤手竟被闽皓扬握的疼了,她只好尽力挣脱开闽皓扬有力的手掌,发觉已然出现一道泛红的印迹。她抬眸再视榻上那人,竟还睡得一派安详。她面露嗔色,轻轻在他的手臂上捶打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看你,喝醉了也不老实!”

闽皓扬紧闭着双眼,仿佛听见了白芯蕊的嗔怪,不再碎碎而语,沉重的呼吸声渐渐在四周放大开来。

白芯蕊则仍坐在榻边,注视着那张平静清冷的脸庞,透出一丝不染铅华的明净,如同窗外湛蓝的天色,静静的流淌在最遥远的梦中。

他到底正在做着一个怎样的梦呢?

多希望时间不再流走,便这般一直看着眼前这人,将他收入心底。

突然一缕凉风袭来,将一股淅淅沥沥的声响融进榻上的呼吸声里。白芯蕊瞥过脸去,窗棂外已不见柔和的晨光,天色阴阴沉沉,落起了急骤的山雨。连远处的青山都沉没在濛濛雨中,一眼望不到尽头。

白芯蕊匆忙跑至屋外,将晾晒的草药全部包起来放在侧屋里。然后重新跑回草屋,发梢上已经落满了雨滴,顺过她的脸颊流淌下来。

忽地一道电闪伴着雷鸣划破长空,撕裂天地,照亮雨幕昏暗。

白芯蕊不禁心中一紧,回眸见榻上那人仍是沉睡不醒,不免有些恐惧。这是一种填满孤单的恐惧。她重新抓过闽皓扬的手臂,用言语来驱散内心无限的恐惧。直至现在,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她便一点儿一点儿地说给他听,曾经她记忆里的世界,她所向往的未来,她藏在心里细微的忧愁与欢喜。

也只有这般的诉说,才能驱散那生满心间的恐惧,她才不会在那样寂静的雨里独自被黑暗吞噬。于是便这样一直说下去,片刻都不停,直到雨声淡去。

你可知道,儿时在你离苏州去京都之后,我亲自将你送的花瓣放在土地里种下,虽是一个很愚蠢的想法,但是我却坚信不疑即使是花瓣,也会长出美丽的积雪花。我便是这般悉心照料,一天一天等待着奇迹的绽放。直至次年冬天的来临,种下的花瓣终于在花园里露出几片白色花瓣。你定不知道,我那时有多么开心,好想即刻见到你,然后告诉你,“你看,只要用心,埋下花瓣也能长出美丽的积雪花。”

你可知道,当初在京都第一次见到你之时,我是怎样无法言说的心情。你竟长成了一位清峻傲岸,神采飞扬的男人,只是那双眸子里尽是清冷,仿佛要拒他人千里之外。可是我不怕,因为我还有太多的话要对你说。我想问你,你知不知道,家乡的积雪花又绽放了?可是当你告诉我,自己早已娶了妻子。那一刻间,整个冬天的积雪花顷刻凋零了。

你可知道,当我第一次进入藤王府之际,有着多么复杂的心情。也许我那时还并不知这个深深几许的王府里有着怎样的争斗,但我却明显感觉到一丝遮掩不住的压抑。我多想告诉你,其实在那里我并不快乐,我多么想带你回去苏州,带你去看绽放的积雪花,然后继续童年时候的欢乐时光。可是我们长大了,这里是京都,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回去了。

你可知道,我曾无数次想要逃离藤王府过属于我们两个人自由的生活,可是当真的离开了京都,选择了逃离,我却依旧不快乐。尽管你一直在身边,可是我心里还是惧怕,而且一天比一天强烈。直到真的过了这种向往中的生活,才发现原来这种生活原来也并非是自己真正内心的声音。不是我太过纠结,而是太多的东西挡在我们面前,永远少不了的,便是这种无法消除的隔阂。我内心到底在担忧什么呢?是在担心你的真心么?可是,什么才算真心?如果是真心,自己又会给你一个怎样的答复呢?统统这些,其实我全然不知。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