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帝王,奴家我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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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那老者赶紧起身扶起闽皓扬,“公子勿施如此大礼,老夫如今不过是一介百姓,早已不是什么太傅了。”见闽皓扬起身,他一展白眉,亦追问道,“倘若老夫没有看错的话,公子莫非乃,当朝腾王爷?”

闽皓扬浅褐色的瞳仁中带着微微警惕的光芒,脸色在瞬间划过一丝惊异,“殷老前辈莫非早已知晓在下的身份了?”

“哈哈……老夫先前不过一种猜测罢了,看公子器宇轩昂,亦并非寻常人。再者既有宫廷之人来寻,亦表明公子来自宫廷。全城百姓亦谁不知腾王弃皇位携王妃逃出京都。如此断来,公子即是腾王了。”

听罢解释,闽皓扬已深深折服,他竟想不到这位老前辈果如传言,如此高深莫测,不愧为当年的太傅大人。他嘴露轻笑,开口道,“殷老前辈真乃神人也。早听父王谈及,殷老前辈一生功高,虽身居高位,子为将,女为后,但廉洁无私,乃一代明臣。只是晚辈不知,为何老前辈后来隐退了呢?”

“公子,哦不对,老夫此时应称腾王了。”那老者抚了抚须,沉沉一笑,“其实老夫当朝四十余载,早已厌倦官场争斗,闵裕昏庸,本志遇明君。况且奸佞当道,国败根朽,老夫早已无能为力,不过逃避现实之举罢了。”

见那老者无限愁绪,闽皓扬不禁感叹万分,“殷老前辈仁义,晚辈实在钦佩。”

那老者微微苦笑,一双幽黑的眼眸中透出几分愧疚,“何谈仁义?!老夫不过一介无能书生,改变不了现实便逃避于此。实在汗颜哪!”

“不然,殷老前辈虽弃官,但一直行医救人,仍将百姓放于首位,晚辈替天下百姓跪谢殷老前辈!”闽皓扬趋前单膝跪地,拱手行礼。

“腾王快快请起,您这样真是折煞老夫了。”

闽皓扬起身重新坐立,眉宇间更添了一丝敬重。

那老者略一沉吟,“同王爷一起的那位姑娘莫非就是陪腾王一起出逃的腾王妃?”

“正是。”

“老夫虽隐逸,不过对夫人亦早有耳闻。夫人不离不弃腾王身边,实在是一代女中巾帼啊!”那老者眼神中不觉间带了几分悲悯与怜惜。

闽皓扬早已心知这些,只是一直埋在心底,不曾言说。如今被那老者点破,内心却是无比怅惘。他欠白芯蕊的太多太多,不知这一生是否能够还清。

那老者眉心深拧,似乎心里仍有疑惑,“老夫敢问腾王,为何弃皇位而离京都呢?”

“晚辈不过是想跟殷老前辈一样,过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梅妻鹤子,佳人相伴,岂不比纷杂的朝廷美妙甚多么?”闽皓扬扬眸远眺着青山绿林,内心似有深深遐往。

“请恕老夫直言,如今朝廷无主,后宫为政,南方旱灾,四洲瘟疫,天下早已民不聊生。腾王不登皇位,遂了多少奸佞之臣的心思。难道腾王没有想过黎民百姓么?”

闽皓扬频频摇头,温浅的气息也丝丝铺洒而来,“有得必有失,晚辈退出,也许会有更好的明君即位,在下亦能随心归隐,何乐而不为?

“但是腾王可知,朝野上下谁继皇位皆名不正言不顺,先王既无子嗣,亦撰有遗诏,天下只有腾王一人即位,才是民之所向。腾王难道只求一己私心,而弃天下百姓不顾么?!”

闽皓扬抬起了眉眼,见那老者脸色微愤,竟不知他虽余生隐逸,仍把这纷乱尘世看的如此之深。的确,是他在逃避,倘若只为了他自己,便不值得这么做,因为他有一个必须要倾心守护的女人。他低首躬身,满面愧疚,“殷老前辈教训的是,晚辈实在汗颜!”

那老者眸底漾出深暗的复杂,缓缓说道,“老夫亦不能左右腾王,只求腾王能多一眼天下苍生,勿要学老夫啊!”

闽皓扬微微颔首,一道阳光倾泻在他身上,如身披黄袍光芒万丈。

清晨的微光渐渐破开山间幽雾,给草屋铺上一层柔软的薄纱。自草屋上空一阵轻烟飘渺而起,凝凝练练,缭绕不去。

白芯蕊正躺在榻上闭着双目翻来覆去,似在经历一场昏暗的梦境。

她感觉自己在急速下降,下降。身下便是深渊万丈,可是一直到达不了谷底。不论她如何挣扎,始终被周围的黑暗包围,一点一点地在将她吞噬。她感觉什么东西正滴滴坠落在自己的脸上,陪着她一起下降,下降。那东西晶莹剔透,投射着漫无边际的黑暗,她不禁伸手去抚摸,似是一滩湖水般清莹。

是她到达谷底了么?

是她坠落在深湖里了么?

可是她不会游泳啊!

她渐渐无法呼吸,无法呼吸……

她竟快要窒息了……

突然一道光芒射进湖底,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渐渐浮上了岸……

白芯蕊慢慢睁开秀目,脸上却清清凉凉,已经布满泪痕。一缕晨光跳进窗棂,在她不失魅力的脸上呆着一直不肯离去。

她极力回忆方才惊险的画面,脑袋却隐隐作痛,像失了忆一般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白芯蕊抬手去抚摸道道金黄,手掌里开始渐渐恢复了温度。阳光勾勒出手掌上清晰的轮廓,倒映出一个修长的形状。

她久久没有说话,继而起身,慢慢走下了榻。

闽皓扬沉默良久,瞥了一眼门口,见白芯蕊不知何时已立在那里,眼神飘忽不知在张望何处。他轻轻唤了一声,“芯蕊?”

白芯蕊侧过脸去视他,眸子间还残留着刚刚睡醒的疲倦与朦胧。

闽皓扬站立起来,趋步上前,凑近白芯蕊,声音尽是温柔,“芯蕊,你醒了?”

白芯蕊只是颔首,唇间轻轻启动,但没有说话。

“来,快过来拜见殷老前辈。”闽皓扬拉过白芯蕊的纤手,走近那老者。白芯蕊却是一脸疑惑,不知何时来了个殷老前辈。

闽皓扬抬手一指石椅上安坐的老者,“这是殷弘殷老前辈,芯蕊,快快施礼。”

白芯蕊显然听闻过殷弘之名讳,眼神里渐渐有了神,樱唇轻启,“莫非老先生,就是当年祈老还乡的当朝太傅,殷弘?”

老者眯起眼睛,仰天长笑道,“竟想不到老夫如此有名,竟连姑娘都听说过。”

白芯蕊一听真是殷弘,脸上的惊讶停顿在那里,随即恢复正常,忙揖道,“家父常提起太傅大人之前的事迹,小女子着实钦佩。”

“不过陈年旧事,老夫亦跟令堂颇有深交,不知姑娘令堂大人可好?”

白芯蕊突然面露悲戚,应是自觉身为人女愧疚难当,“小女子亦长年不曾回去苏州看望过家父,也不知家父是否……”

那老者知她心思,规劝道,“唉,令堂身子骨比老夫还硬朗,定相安无事。想不到他至今仍居在苏州过闲散生活,堪比老夫啊!哈哈……”

闽皓扬见白芯蕊不再言语,凑到眼前,看她神色,“芯蕊,头还痛么?”睡过一觉,白芯蕊显然早已不记得昨日因情绪失控被闽皓扬击昏之事,只道,“嗯,略微有点。”

闽皓扬知道应是昨日自己下手重了些,顿生一脸愧疚,“芯蕊,对不起。”

白芯蕊疑惑地望着他投射而来的眸子,不知何出此言,“为何要说对不起?”

闽皓扬略一迟疑,一抹悲色流转眸间,“牧儿的事。”

白芯蕊脸上滑落一丝哀戚,不过不太明显,只淡淡道,“我已经没事了。”她转而对那老者,“请问殷老前辈,牧儿的病……”

那老者盯了白芯蕊半晌,叹气道,“那小儿,所剩时日不多了。”

白芯蕊心一紧,不过已不像昨日那样疯癫,而是安静了许多。她抬了抬眸,对那二人轻声道,“我先进去看看他吧。”

那老者微微颔首,叮嘱道,“姑娘,如今那小儿身上的病已今非昔比,你尽量保持远离一些,不要被传染上才是。”

白芯蕊心底颤颤,点了点头便进去了。

纱幔之内的牧儿正静静喘息着,脸上已被瘟疫折磨得扭曲了形状一般。

白芯蕊伸过手欲去抚摸牧儿的脸颊,耳边突然响起那老者方才的话,心中不免凄楚,便慢慢收了回来。她只是不能因自己一己私情,而让闽皓扬和殷老前辈亦失去性命。

“牧儿?”白芯蕊轻轻唤他。可是牧儿依旧紧闭双眼,没有听见任何人的唤声。

白芯蕊竟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牧儿,你醒醒啊。你不是还要让宋叔叔帮你做弓么?你难道忘记了么?”依旧没有人回答她。

“牧儿,等做好了弓,姨娘陪你上山狩猎好不好?你可知道,姨娘自小上山狩猎,狩猎的本领可不比你宋叔叔差呢。”

此时的白芯蕊已经泪流满面,声调哽咽,“牧儿,你睁开眼睛看看姨娘啊,难道你不认得姨娘了么?”

始终无人应答她。好像一切都是在自言自语。

白芯蕊将头埋在白皙的手臂里,静静哭泣。没有人听见她的呼唤,仿佛她在一个无人的世界里,没有人会来,没有人陪在她身边。

这个幼小的世界,正被泪水慢慢占据,继而化成一潮洪水,冲垮了心上最后的堤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