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帝王,奴家我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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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闽皓扬趋步走进草屋,见白芯蕊已双臂倚在红木桌上沉沉睡去。想必她定劳累了一上午了,昨夜应该也不曾睡好。闽皓扬取下身上的长袍,轻轻盖在她的背上。不料她却一惊,轻轻张开凤眸。

闽皓扬忙屈身凑在她耳边安抚道,“没关系,你先睡会吧。”

“牧儿呢?”白芯蕊望了一眼纱幔的方向。

“还在睡呢,老先生去熬药了,等会帮牧儿服下便会好了。”

“哦。”白芯蕊恍惚地看着闽皓扬,像是分辨不清现实和梦境。

“芯蕊,你不要担心了,随我先去躺会吧。”闽皓扬拉过白芯蕊的纤手,将她引至榻上。“牧儿醒了,我马上来告诉你。”

白芯蕊躺在榻上满脸苍白,双目无神的望着远方,恍如疯癫一般。想不到她竟为了牧儿憔悴成这般模样。

闽皓扬看在眼里,痛在心底。瞳眸仿佛映着风起云涌的潮汐,闪闪发光。他等白芯蕊渐渐闭上了眼睛,才移步出了草屋。

草屋外,光线迷人,一道道灿烂的金黄盈满眼眸。闽皓扬只觉太过刺眼,出了草屋,便径直向着山间走去。阳光斜过参天树木,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形状各异斑斑驳驳的影子。闽皓扬走在其中,仿佛踩在阳光上一般。

“啊!……”他站立在山头,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满腔积压已久的痛楚与怨愤,冲着远处叠起的峰峦撕心裂肺般的呼喊,“为何?!老天爷,你为何要这般对芯蕊?!难道她受的苦还不够多么?!有什么苦冲我来!……”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树叶窸窸窣窣的轻响,和山风幽幽而过的沉寂。

他踉踉跄跄瘫软在地,自腰间取出装酒的葫芦,凑在唇上仰面狂饮。也许此时只有美酒佳酿才能暂一解忧,让他远离这个伤心的尘世。

山风依旧在呼啸,仿佛在嘲笑他的懦弱,嘲笑他的无能。

当初一见倾心,孤傲如他,却在她面前立下誓言,一辈子待在她身边护她周全。而事实上,他也不过只是想要守护住她的这份纯真罢了。事到如今,他竟连这份简单的守护都办不到。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闭眼伸臂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陷进黑暗,只听得“咻”的一声,闽皓扬只觉身体缓缓浮起,双脚慢慢踩不到地。他仿佛飞了起来,飞离凡尘,飞离痛楚,飞向遥远无垠的天际。

再一睁目,整个身体却重重砸在坚硬的地上。顿时血流如注,手脚皆动弹不得。

芯蕊,你是否就是这样的心情呢?!是否就像我担忧你一般在担忧牧儿呢?!

闽皓扬平躺在草地上,将酒葫芦丢至一旁,抬手挡住

了眼前穿枝过叶斜射而来的几道阳光,“你们有痛苦么?”

我想,你们定是也有,下雨的时候便是你们痛苦的时候吧。只要哭完,你们便相安无事了。但是,你们可知,我多么想代替一个人痛苦,即使我的世界全在下雨,只要她开心,便也足够了。你们能体会么,阳光?!

闽皓扬闭上眼睛,不知觉间已静静醉去。他脚一轻,化作一缕白烟走进一场梦境。他梦见白芯蕊成了一道阳光,一直奔跑,任自己如何追赶都始终抓不住。

奔跑,奔跑,奔跑,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待闽皓扬醒来已是黄昏了。落日的光晕射在爬满藤蔓的树干上,光色些许暗沉。

一切都还是那么平静,闽皓扬的表情却没那么淡定,眉梢还有点紧蹙的痕迹。他立起身子,拍落身上的泥土,向着草屋的方向走去。

自山间远远望去,草屋沾染上余晖的红晕,若一大株含苞待放的山丹花。

闽皓扬推开门扉,缕缕轻烟袅袅升起,不带痕迹。他趋步进了草屋,远远便听见白芯蕊的唤声,“牧儿?牧儿?!”

闽皓扬赶紧寻榻而去,见两个影子正自纱幔内轻轻晃动。他掀开纱幔,见那老者立在一侧,而白芯蕊跪在榻前。榻上的牧儿睡的很沉,任周围动静滔天,也不曾醒来。

那老者一回眸,见是闽皓扬,只是蹙眉。

闽皓扬感觉事情不妙,白芯蕊应是发现了牧儿的昏厥。他使了个眼色将那老者引出,声音清冷,“老先生,我妻怎么了?”

那老者沉沉一叹,“姑娘醒来发现小儿失了意识,老夫担忧这小儿……”他嗅得闽皓扬一身酒气,知闽皓扬也是痛苦万分,便没有道出牧儿余下的期限,抿嘴不再言了。

闽皓扬也没有追问,走进纱幔,见白芯蕊已经泪流满面,想必她也猜出了牧儿的病情,知道牧儿时日无多了。他俯下身去扶起白芯蕊,靠在了自己的肩膀。

白芯蕊抬眸之时,迷蒙的眼里瞥见一个人走近,那一张清冷的脸,是她熟悉的,但在那一刻,却又是陌生的。她不知是否上苍因她抢了天下的男人,而要夺去另一个人。这是上苍在惩罚她的自私么?倘若是的话,她宁愿被夺去的,是自己的性命。

“你说,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么?”一个清澈而澄净的声音,却噙着泪水,滴落在闽皓扬的肩膀上,滴落在地上,滴落在自己的心底。

闽皓扬的心微微一痛,此时不让她痛苦的方式只有安慰,“芯蕊,牧儿的病还有救。”

“尽管老先生不告诉我,我也知他救不了牧儿了,你不用骗我。”白芯蕊挣脱开闽皓扬

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面露绝望。

闽皓扬想拉过她的纤手,欲被她挣扎着无法触碰。“你不要动我!”

“你不要这样!难道你不知牧儿的心思么?他希望他的姨娘能快乐!你这样,他怎么能安心!”闽皓扬几乎用怒吼的声音。

白芯蕊突然安静下来,脸上泪水涟涟,“牧儿不回来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我知道!芯蕊,出去吧,不要吵牧儿了,他还要好好睡觉。”闽皓扬也降低了声音,眼神中传出一抹冷冽与凄楚。

白芯蕊刚走一步,突然脚一软整个身体便瘫倒下来,却被闽皓扬上前伸单臂接住。“芯蕊,你累了,回去歇息吧。”

那老者正负手立在窗前,目光游离在遥远不知所踪的地方。

白芯蕊一见那老者,突然来了意识,脱离开闽皓扬的手臂奔上前去,“老先生,你亲口告诉我,牧儿是不是好不过来了?”

那老者瞥了一眼闽皓扬,微微长叹一声,“姑娘,老夫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了,那小儿,所剩时日不多了。”

判官既已下了判书,一切便成定局。

白芯蕊愣了一下,情绪突然失控,径直跑出去进了侧屋,唇间还在念念有词,“一定有的,一定有方法。”她翻来捣去书架上陈列的医书,寻找自己心中的灯塔。

既已临夜,谁又能走得出这覆盖的黑暗呢?

在这荒无人烟的城,哪里又会寻得到指点的灯塔?

“够了!芯蕊!”闽皓扬立在侧屋的门口,狠狠抓住白芯蕊的手臂。白芯蕊却一个劲地挣扎,在白皙的手臂上划过一道道鲜明的血痕。

见白芯蕊肆无忌惮地摧毁着自己的身体,闽皓扬的语气近乎暴怒,“够了!不要找了!”

白芯蕊一双泪眼鞭打在心,“怎么能不找?牧儿还等着我去救他呢!”

闽皓扬紧紧抱住白芯蕊的肩膀,一脸悲悯,“牧儿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白芯蕊仅仅安静了一下,立即又要挣脱开闽皓扬。闽皓扬从背后蓦地一击,白芯蕊眼前一黑,便瘫倒了下去。

“对不起,芯蕊。”

闽皓扬将白芯蕊抱至榻上,轻轻盖上了被衾。他抬手轻轻拭去白芯蕊脸上的泪痕,心中有如千万只蚂蚁撕咬一般,痛苦难耐。

芯蕊,好好睡上一觉吧,也许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后,一切便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你还是你,我仍然是我。再没有人可以让你不快乐,再没有人让你哭泣。我们一起去一个干净淡泊的地方,不问世事,厮守终老。

芯蕊,对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