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号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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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殇逝

    她不相信当年的海誓山盟就这样轻易成了过眼云烟,心口处有些疼痛慢慢地蔓延开来,泪水一颗颗落下来,打湿了鞋子,打湿了脚下的空地。

    驸马府,一座宏伟的建筑,大院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比涟漪山涧华丽百倍。到处贴着大红的囍字,就连每一棵树上都挂着大红的绸子,大红的灯笼。四处喜气洋洋,就连每个下人的脸上都带着微笑,仿佛是他们的成亲之日。

    白依涟隐去真身漫步在驸马府每一个角落。这是他以后的家,生活在这样如诗如画的地方,他每一天都应该会过得很快乐吧!

    天渐渐暗了下来,白依涟坐在新房的阶梯上怔怔的出神。

    那年她在溪水边梳洗,他一下子跑过来从后面抱住她,他说,依涟我娶你可好?听得这句话她不知道有多高兴,她很想留他在身边,但同时她也知道他这也许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如果日后他厌烦了,就会恨她。现在他真的要娶亲了可惜新娘却不是她!他回到了他的世界,可她的灵魂也跟着他离开了她的身躯。

    那种蔓延在全身血脉中的痛,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消散的,此时此刻她无比想要喝上一杯孟婆汤,将曾经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忘却。

    “驸马爷,您慢着点。”一个小厮搀着酩酊大醉的他穿过游廊向新房这边走来。

    他几时变得这般贪杯了?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从不喝醉。想必洞房花烛夜一定很高兴吧。也只有十分高兴时才会开怀畅饮,想到这里白依涟的心再次窒息般疼痛起来,她看着太监将他扶进了新房,她也跟着走了进去了。

    不消片刻几个舞妓被唤进房内,驸马爷开始命令她们跳舞。几个人刚扭了几下,驸马便生气地挥了挥手,“下去,下去!都下去你们这跳的是什么,难看死了!”几名歌舞伎应声退了出去。

    床边盖头下的公主捂着嘴笑起来,“想不到驸马爷还有喜爱看舞姬跳舞的癖好,只是这洞房之夜怕是不太合适吧?还是你是在怀念故人呢?”

    公主一句话让烂醉如泥的驸马爷顿时清醒了几分,“公主莫,莫要,信口胡诌,小生,小生可没有什么故人!没有——”

    “既然没有,何必惊慌呢?不如我给驸马跳一支舞吧,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常平公主说完掀开头上的盖头,扔向一边,走到屋中,开始有模有样的舞动起来。

    “想不到公主还会跳舞,实在不敢劳烦公主……”驸马话还没说完,看到公主跳的舞步顿时头脑全然清醒过来——

    那是他永世都不会忘记的舞姿——孤独与寂寞的交织舞一世沧桑。

    她跳着跳着开始流泪,因为透过常平的眼睛,她清晰地看见了他的悲伤,也看到了他的惊

    喜,仿佛那年月光之下,他那种仰慕的神情又回来了,也许他再一次记起了她……

    他看着看着开始抽泣,他一直记得月光里那个跳舞的白衣女子,如今她在哪里?思念一旦打开便会侵蚀他每一寸神经,每一寸肌肤,让他痛不欲生。

    “依涟!你是依涟!”秦钺戎满脸泪痕地站起身走上前想去拥抱住跳舞的姑娘,但是她就像水月镜花梦里人,他靠近一步她便远离一步,一曲舞罢她轻盈的施了一礼,向着开启的窗户轻盈的一跃,飞天而去,常平公主顿时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秦钺戎立刻追出门去,却寻不到佳人任何踪迹,天边一轮圆月高悬,光华如练,树影婆娑,然而那个月下跳舞的白衣女子再也回不来了。

    白依涟一口气飞回了涟漪山涧,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有他走过的痕迹,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都会想到曾经那个呆呆傻傻的书生。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大吼一声,顿时地动山摇,她开始对每一处他走过的地方进行毁灭,她要忘记那个负了心的人!她就像一只发了疯的兽,四处乱撞!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奔走的累了,她披头散发的蹲在溪水边上,看着水中那个凌乱的影子,她苦笑一声,转眼那个影子换成了他,他朝着她微笑一下,从背后抱住了她。白依涟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流下来,落在溪水里,层层涟漪赶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依涟口中喷出来。吐了一口淤血她昏倒在了溪水边。

    醒来的时候,姐姐白胜雪守在她身边。

    看着妹妹憔悴的面容,胜雪顿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她叹了口气,“他背叛了你,我让他履行当初的诺言!妹妹你好生养伤。我去擒他!”

    “姐姐,不必了,随他去吧。我会忘了他,重新开始我自己的生活。但求姐姐不要去伤害他。”白依涟苍白无力的拉住姐姐。

    白胜雪却异常的生气,“你可以窝囊的继续你的生活,我却不能咽下这口气。你这样钟情于他为了他甚至都肯牺牲千年修为,我替你感到不值得!我今天非要问问他,既然当年的诺言守不住为何要祸害你。他若是不肯据实相告,我必会挖出他的心肝看看是黑是白!你休要拦我。”说罢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白依涟始终没有拉住她,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失了神。

    两天之后白胜雪带来了昏迷中的秦钺戎。

    看到昏迷的书生,白依涟惊问,“这,这是?”

    她还没问,白胜雪抢道,“我点了他的睡穴。你若是不能够忘了他,我今晚就让你们洞房,然后将他囚禁在你的涟漪山涧。从此不得离开半步,如何?”

    白依涟冷笑一声,“心都变了,

    留住这躯壳有何用?我不稀罕!”

    “那好,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就将他带回去审问审问,若果真负了你,我必定会为你出这口恶气!”白胜雪说着就上前抓住书生的衣领准备离开。

    “哼,我看你敢走出一步,给我放下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娘今日就好好教训教训他!这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欺负了我的徒儿就想一走了之?就要让履行当年的誓言——叫他万劫不复!”一个尖刺的声音破空而来。

    姐妹二人均是吃了一惊,纷纷后退了一步,望着从天而降的人,异口同声叫道:“师父!”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灰色袍子的老婆婆飞了进来,她花白的头发,盘在脑后,拄着一根龙头拐杖。目光敏锐的到处瞄,看到躺在竹榻上的秦钺戎时,桀桀地笑起来,“是个英俊的小伙子,难怪将依涟迷得晕头转向,不惜荒废功力也要与他成亲。唉,可惜呀,可惜,他如今背弃了誓言,你却依然不肯回头。真是愚痴至极!”老太太说完对着秦钺戎就是一掌。

    “师父手下留情!”白依涟虽说失望至极,可看到有人伤害他依旧十分心疼,慌忙去替他抵挡,可惜没能挡住那一掌。

    秦钺戎头一歪吐出一口血,他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的人。“依涟,我知道我会见到你的,我知道,咳咳——”秦钺戎捂住胸口艰难地向白依涟爬去。

    “哼,假惺惺!既然说过若负依涟便会万劫不复的话,你就该担当!”师父说完挥起手中的龙头拐杖向秦钺戎的头顶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白依涟一个转身将秦钺戎推了出去,“师父,请,手下留情!啊——”龙头拐杖不偏不倚砸中了依涟的头顶,老太太本就法力高强,她原本就没打算让那个负心汉活着出去,她才使用了吸人精髓的龙头拐杖,她这一棒自然挥出了十分力气,但是负心汉没打死却重伤了痴情女。

    白依涟头上立刻涌出鲜血,她一个转身栽倒下去。

    “依涟,依涟!”秦钺戎一个箭步上前,拦腰抱住了她,看到白依涟气若游丝的倒在血泊里,立刻连连低声唤道。

    白胜雪心疼地跪倒在地,祈求道,“师父,您放过他吧!若是再打下去,死的恐怕就是小妹。”

    老太婆见此情景不但不关心徒弟安危,反而怒不可遏,“哼,就是打死她也是她咎由自取,我没有这样的徒弟,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我的徒弟,你跟我走!”说着拉着白胜雪离开了。

    白依涟从没像现在一样平静,甚至感到幸福,她气若游丝的伏在他的怀里,望向天空的双眸中浮现出一股欣慰,“这一刻我等了三年,常常在梦里与你相会,为了能和你成亲我不再修炼,以至于我的功力倒退了数百

    年,现在连师父的龙头杖都挡不住了,咳咳——”

    看着她忧伤的眼神,他的心窒息般疼痛。“依涟,是我错了,是我辜负了你的深情,依涟我不该贪图功名利禄,当初若是我不走,就不会有这一切了,是我对不起你……”他抱着她泪如雨下。

    她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负我一片真情,我却从未恨过你,我不忍你死,变了心是你的事,只要我的心未变过,就好了……如果有来生,我们一定要找到彼此,记得,当你寿终后,过那奈何桥时不要饮下孟婆汤,这样,我们就会依然记着彼此的样貌。记着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恋。来生,请你一定要握住我的手。我等……”话未说完她便在他的怀里咽了气。

    秦钺戎抱着逐渐发冷的依涟尸骨,失声痛哭。

    他终于还是失去了她,这一生永远地失去了她。

    ……

    那一梦仿佛一世那么长,白钰凝在泪水中睁开了眼睛,她不知道此时她已经睡了足足三天三夜,这个她和秦宇前世的梦幻她曾经也梦到过,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零散片段而已,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完整过,仿佛在梦里经历了一次人生。

    秦宇也正是因这个梦才与她走在了一起,他说咱们有着相同的梦境,那么我们便是前世的情人,他们对梦幻中的前世今生深信不疑,于是很自然而然的就相爱了,但是相爱简单相处很难,大多数的爱情都是在笑声中开始,泪水中结束,他们终究也都逃不脱。

    醒过来的白钰凝并没有立刻就起来了,闭上眼睛那些前世的悲伤似乎都还清晰可见,而今生的回忆也在相互交织着,像电影片段一般在她大脑里不断的闪回着——

    大学生活简简单单,美好而短暂,四年时间在恋人们紧握的手指间瞬间划过。那对曾经相约毕业结婚的恋人,最终因为人生目标不同分道扬镳。

    秦宇喜欢大城市,大城市机会多,晋升的机会也大,他的雄心壮志容易得到更好的发挥,而且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将来若是成家生子,孩子的教育方面的资源也都比小城市资源丰富。

    他不喜欢小地方,虽然他也是从小地方走出来的,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一条蛟龙,是要在更广阔的天地间翻云覆雨的。而a市就是他的天空。

    白钰凝则不喜欢生活节奏太快的大都市,她向来喜欢宁静的小城,毕竟小城市生活节奏慢,没有那么紧张地气氛,她可以有空的时候泡泡茶,看看书,她说就算以后结婚生子了,孩子也未必喜欢大都市的快节奏,两人都企图要说服对方,但都没有成功,于是她选择回了老家,在县城找了一所学校做舞蹈老师。秦宇则留在了大都市,在一家大型广告公

    司做策划。

    白钰凝说,我不喜欢大都市的喧嚣,浮华。小县城虽然平淡却真实轻松,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深如潭水的利益熏心,也没有填不满的欲望。

    两人谁也不能说服谁,只好各自去奔自己的前程。有时候他们都会想,既然双方是自己前世的爱人,为什么就不能互相迁就呢?其实归根结底不在于前世多恩爱今生就一定在一起,而是今生都不再是前世的那个人了!说到底他们今生爱得不深。远远不够刻骨铭心。这是两个人分开之后最后的心有灵犀的想法。

    分开两地的恋人,一开始都会疯狂的思念对方。那种思念侵蚀削骨。白钰凝和秦宇每天都会煲长达2个小时的电话粥。但是随着时间的拉长电话粥时间却越来越短。

    直到去年冬天,大概是冬至,晚上八点多钟,白钰凝坐在床上看书,胃忽然疼起来,她摁住腹部咬着牙倒了一杯热水。手机响了,是秦宇打来的,钰凝费力地按下接听键,刚想告诉他自己胃疼,想听听他的安慰与关怀,但是他却不等她开口,单刀直入地说了几个字,钰凝,我们分手吧!这几个字像一把无形的匕首直插钰凝心窝。

    白钰凝握着手机的手不听使唤的抖了一下,手机掉在了地上。胃更疼了,白钰凝眉头皱紧,吃力地弯下腰捡起掉落的手机放在耳边,电话那端秦宇磁性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们相隔这么远,不单单是距离,就是想法与对未来的期望都不在一条线上,现在我们就不能迁就对方,以后恐怕更加不会的,慢慢地三观也会产生不合,与其到时候纠缠不清,不如……”

    “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白钰凝打断他的话,一针见血地问。

    “…….”秦宇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快要结婚了。”说完这句话白钰凝的手机忽然没电了。

    ——他快要结婚了!

    都快要结婚了才跟我分手,秦宇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白钰凝脸色苍白恨恨地说出一句话,忽然觉得浑身冷得厉害,顺手拉下一床被子裹住自己。窝在被子里狠狠地抽泣起来,她想起了那个前世的梦,梦中他坐在高头大马上胸前戴着大红花,那他是高中了状元,要迎娶公主的时候。

    前一世他负了她,娶了别人,而今生他又要重蹈前世的覆辙。

    “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她的手机里那首最喜欢的歌,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按下了关机键,从这一刻开始,她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的纠缠,他说的对,现在放手好过日后的争吵。

    元旦的时候,大学群里的同学们相约找个周末开个聚会,白钰凝看着对话框里那群人热闹,心灰意冷,热闹是他们的与她无

    关。准备关掉电脑时,群里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白钰凝在不?”钰凝看着对话框冷冷地打下两个字——“不在”

    对方发过来一个笑脸,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在呢,你知道秦宇要结婚了吗?”

    白钰凝盯住对话框,那个家伙似乎在嘲笑她,她不再说话。目光怔怔地盯着对话框,她知道对方还会接着往下说的,自己又何必去问。

    “你知道他要娶谁吗?他跟他们公司董事长的女儿燕筱涓谈恋爱了。据说这次结婚还是奉子成婚呢,燕筱涓都怀孕三个月了。你知道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