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号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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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1902年的恋人

    梁晓天笑道,“也是,我听说他上次惩罚一个学生,居然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点名批评人家,那学生后来差点抑郁了,昨天晚上据说他被人揍了一顿,不知道真的假的。”

    “管他真的假的,我得好好谢谢那位英雄。”梁卓诚心笑道,“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昨晚上蒋伟没有事儿吧?”

    梁晓天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他凑到梁卓耳边说了一句话,梁卓的脸当场就变了,不可思议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绝对不骗你的。我在我舅舅家见过那张照片。”梁晓天严肃说道,“我决定这几天跟踪一下蒋伟,我总觉得他最近有些不正常了,你们找个时间去一趟榆林古镇吧。”

    “好。这周四没有课,我们去一趟榆林古镇。”梁卓想到了什么对梁晓天嘱咐道,“最近好像是流行一张恐怖照片,点开的话就会有霉运,你最近要留意一下微信,如果有陌生人给你发这样的照片一定不要点开,直接把那个人从通讯录里删除。”

    “啊,是不是新型的微信病毒?”梁晓天讶然。

    梁卓道,“我也不知道,昨晚上我从向天阳手机上看到了,他就变得有些神经兮兮了。”他将昨晚上的事情以及当初在自己手机上看到恐怖照片的事情,告诉了他,但是隐瞒了那照片中女人的长相。

    梁晓天点头道,“你说的我都记住了,还有我刚刚跟你说的事情,不要告诉阿伟,因为他根本不会信的,还会生气的。”

    两人又在宿舍说了一会儿话,便约着一起去篮球场打球了。

    夜色凄迷,华灯初上,深海鱼尾咖啡屋内,一个身着西装的大男孩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青春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他的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右手边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他不时地抬起头向门口处张望,他在等一个姑娘,一个让他心思烦乱的姑娘。

    服务员走上前问道:“先生,您要点什么?”

    男孩摆了摆手,“等一会儿吧,朋友还没来。”

    一个小时之后,等的人依旧没有来。蒋伟开始着急,开始胡思乱想,她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出了什么事?他有些坐立不安,拿出电话却又不知道该打给谁,那个女孩除了一个名字,几张照片之外他对她一无所知。他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留下她的电话呢?

    两个小时之后,她依然没有出现,蒋伟有些心灰意冷,甚至开始怀疑,那些信都是一个无聊的女孩无聊时候给他开的玩笑。蒋伟失望地看着窗外,心情有些焦躁:这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呢?你究竟在哪里,为什么会爽约呢?

    蒋伟在咖啡屋内苦等了三个小时,眼瞅着学

    校的大门快要关闭了,才怏怏的离开了。走出了咖啡屋将手中的玫瑰花塞进了旁边一个垃圾桶内,打车回了学校。

    一连几天蒋伟都逼迫着自己不要去想那个关于“季疏影”的一切,但是思绪不是自来水说关就能关的。

    有时候在正午的阳光下,不经意的抬起头,他的眼前总会不自觉得闪现出那个身穿粉红色旗袍的女子,她温婉含笑的俯视着他,令他心意迷乱,情不自禁。

    睡梦中也常常会出现她的影子,她含笑着看着他,对他招手,都让他无法拒绝,她的美好就像是一杯毒酒,令他沉迷深陷却又无药可解。

    从咖啡馆回来的第二天晚上,他跟着梁晓天去酒吧喝了个烂醉,把许久以来的憋屈,压抑统统麻痹了起来。

    夜里他再一次走进了有她的梦境中……

    他看见她徘徊在深海鱼尾的店门前,想要进去却怎么也打不开门!她焦急地拍打着厚重的玻璃门,但是屋内却没有一个人听得到她的拍门声!她无助的蹲在店门口,捂着脸哭了起来……

    他想要跑上前去拥抱她,但却无法挪动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无助的哭泣。

    天色逐渐被浓白的雾气笼罩了,她站起身准备离去,却一眼瞥见了咖啡屋内坐在角落里的他,她梨花带雨的脸上顿时绽出一抹微笑,她快步跑到橱窗前,用力地拍了拍,但是屋内的他却连看也没有看一眼窗外。

    她脸上的微笑再次凝结成霜。怔怔地望着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哽住了,满目含情,她拿出一方帕子,捂住脸抽泣起来。

    窗外夜色更加深浓,白色雾气更重了,蒋伟从店中出来,抱着那一束娇艳的玫瑰花,她跟在他的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先生!”

    蒋伟仿佛没有听见,于是将手中的玫瑰花,放进了垃圾桶内,拂袖而去。

    女子捡起地上一支带落的花,望着离去的人,落下泪来……

    蒋伟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身,那个梨花带雨的面容始终在他眼前晃动,仿佛在责备着他的无情。

    “难道……她……是个‘鬼’不成?在梦里她赴约了,但是我没看到她,这……”蒋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被自己的想法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浑身汗毛倒立,“又不是聊斋,切,只是个梦而已。”他搓了搓胳膊翻身下了床。

    那个梦却始终带给他不小的影响,为此他决定给她在写一封信,要她的电话,qq,msn,微信等等,一切现代化的联系方式,以确保她是真实存在的。

    中午吃过午饭蒋伟直奔深海鱼尾,点了一杯咖啡之后,将自己前几天买的一根珍珠项链,以及写好的信件,统统放进了那个古老的梳妆台抽屉内。

    第二天下午下了课,蒋伟迫不

    及待的赶到了咖啡屋内,梳妆台抽屉里的信件以及项链都被拿走了,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周日下午两点,南山公园风波亭不见不散。”

    蒋伟看着纸上有些湿润的笔迹像是刚刚写的,四处环顾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于是走到柜台前问道:“刚刚有没有一个穿着粉色旗袍的女孩进来过?”

    柜台前的服务员白了他一眼,冷冰冰回复道:“没看见。”

    蒋伟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将纸条揣进口袋走了出去。

    南山公园风波亭?这个公园没怎么听说过呀。蒋伟思索着,伸出手搔了搔后脑勺。

    回到宿舍,梁晓天正躺在他床上看小说,头也不抬地问道:“回来啦?约会怎么样?”

    蒋伟摇摇头,“不怎么样,对了南山公园在哪里?”

    “南山公园?没听说过。你问这干嘛?”梁晓天坐起身丢掉手里的书一本正经的看着蒋伟,陡然间眼睛里闪烁出一丝恐惧,指着蒋伟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不会在跟鬼约会吧?我,只听说过,南山公墓……”

    蒋伟浑身一震,瞬间感觉遍体生寒,刚要问什么,却听见梁晓天哈哈大笑起来,“受骗了吧?!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这胆小鬼。”

    蒋伟却没有生气,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真的怀疑这女孩是鬼。”

    他的话说完,梁晓天立刻止住了笑,愣愣地看了他十几秒钟,吐出一句:“你丫有病。”走了。

    蒋伟打开笔记本开始在网上搜索“南山公园”,没想到本市还真有个南山公园,不过那是二十世纪初的名字,1901年建成于榆林镇,时隔一百多年了,如今是榆林最大的公园,解放后改名“榆林公园”。

    难道她说的是这个公园?蒋伟有些想不明白,但是又想到他是在榆林镇某一个村落遇到的她,这个公园或许离她的家很近吧。无论如何这也算是一次正式的约会吧?想着想着蒋伟脑海里之前的那些疑惑与忧伤都消散了,逐渐开始兴奋起来。

    周末蒋伟捣鼓了一上午把自己弄得神采奕奕,吃过午饭,买了一束花,坐上公交车去了榆林古镇,他想如果这一次见不到她就去她的家里找她,他相信自己还是可以找到她的家的。

    车子颠簸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终于来到了榆林古镇,蒋伟望着车窗外明媚的阳光,心情陡然舒畅了,他轻快地从车上跳下来,赶赴一场憧憬了许久的约会。

    榆林公园规模很大,由于近几年来一直扩建,使得整个公园几乎将榆林镇环裹住。

    蒋伟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刚刚一点钟,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开始沿着公园的湖边漫不经心地寻找她说的那个风波亭。

    “风波亭位于公园小翠湖岸边,抗日战

    争过后,为了纪念牺牲的英雄们,风波亭改为‘劫波亭’”蒋伟看着幽静的湖面,身边不远处是一座亭子,就是她口中的风波亭。

    榆林镇很幽静,平时公园里人也不多,此刻也是寥寥几人。

    蒋伟闭上眼睛,感受着湖面吹来的微风,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轻柔的声音,念道——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是她来了吗?蒋伟一喜,睁开眼睛望向劫波亭……

    亭子的一角露出一抹粉红色,蒋伟快步跑了过去,“你什么时候来的?”他脱口问道,然而下一秒脸上的喜悦顿时消失怡尽了——亭内空空如也,哪里有人?

    蒋伟有些心焦,低头看了看时间,两点十分。他的心开始不安了,凭着直觉他觉得这女孩不像是一个会一直爽约的人啊。也许只是迟到了吧?他自我安慰了一句,跌坐在亭子边上的石凳子上。

    耳边有清风拂过,蒋伟不知不觉得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看见了站在劫波亭外的她,她微笑着望着他,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幸福。他冲上去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喜欢爽约的人。疏影,我好想念你。”

    半晌他没有听见她的回应,忽然感觉到胸前的衣襟湿了,蒋伟惊慌地低下头,看着怀中的人,温柔地问:“怎么哭了?”

    “父亲为我选了一门亲事,日后将再也见不到先生了。请先生忘了我吧。”她抬起头,满眼泪花,期期艾艾地说,“此生能够遇到先生是疏影福气,但父亲之意不可违……”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家长包办婚姻吗?!你难道不会反抗吗?”蒋伟生气了,大呼小叫起来。

    季疏影愣愣地看着发脾气的他,转头向后看了一眼,“先生保重!”说完转身跑开了。

    蒋伟追出去想要拉住她,但是却怎么也动弹不得,正在焦急时,耳边传来一声惊雷——

    “咔嚓——”

    蒋伟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眼前依旧是阳光明媚的秋日,此刻的风波亭内只有蒋伟呆坐在石凳上。回想着刚刚的梦境,他觉得真实的有些心痛,他仿佛依稀还能够闻到季疏影身上那股淡淡地兰花香飘过,那个女子莫非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想到这儿,蒋伟决定去一趟她的家。

    蒋伟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自己是怎样寻遍整个神秘小镇的,只是再也找不到那天遇到她的那一幢小楼了。

    那样一幢独树一帜的房子醒目的矗立在村落的尾部,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风景,然而凭

    着记忆中的印象,再一次来到这个无人的破败村镇时,那一幢房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仿佛凭空消失了!那个地方长满了凄凄荒草,足有一人多高!

    蒋伟有些心惊的来回在附近徘徊,依然看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人有双腿随时可以来去,但是房子去没有腿,怎么也悄无声息的不见了?没有任何坍塌或者被毁坏的迹象,这一片荒地上,仿佛从来没有过那样一幢房子!

    难道自己那天遇见的当真是一个女鬼?而自己看到的景象也全然都是一场幻象?怎么可能!蒋伟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他苦苦地徘徊寻找了半日之后,终究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房子,荒草连天之中,他听见有个声音掠过头顶,惊慌失措的叫着:哇哇,哇哇——

    蒋伟百思不得其解,眼看着夕阳一寸寸沉了下去,他只好放弃了寻找,快马加鞭的回到了榆林镇的公交车站。

    他想也许女孩现在并不是住在榆林,否则又怎么会去那家咖啡馆给自己寄信寄东西呢,她一定还在a市,一定还在深海鱼尾咖啡屋附近,所以他一定要再去一趟咖啡屋给她写一封信,问问她的具体联系方式,他不能就此错过她,他不甘心!

    他想要亲口问问,这个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将他约到这个公园里,又爽约了。他忽然感觉自己被蒙在鼓里,被人玩弄着。他不甘心只能在睡梦中看到她,更不甘心她嫁作他人妇。

    车子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回到了市区,蒋伟直接跑去了深海鱼尾。咖啡馆里此刻并没有什么客人,因为他这段日子经常光顾,服务生对他相当熟悉了,他看着那一张古老的梳妆台,忽然感觉似乎一切都与它有关,似乎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它造成的,他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抽屉,里面有一封写给他的信,那一刻他有种直觉,这将是她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了!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把信拿出来,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却迟迟不肯拆开,脑海中她抱着他哭泣的画面一直闪烁着,扰得他心都乱了。深吸一口气,他还是拆开了那封信——

    “伟,展信快乐,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与君相识的这段日子恍若梦中,但父亲已为我相准一门亲事,年后成婚。承蒙父亲养育之恩,疏影不敢不从。先生的礼物疏影视若珍宝,会一直收藏着……从此以后各自相忘吧。勿回信。——季疏影壬寅年清光绪二十八年八月初二子时绝笔”

    “清光绪二十八年?这是……”蒋伟的心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一下,有些不能呼吸了,他颤抖着手,翻开手机上网查了一下这个年份……

    “壬寅年清光绪二十八年西元1902年,那一年一月慈禧和光绪帝回到北京

    。慈禧太后第一次撤帘露面,召见各国驻华使节。

    那年夏天爱国学社成立,闹退学风潮,成立爱国女校……”蒋伟看着百度出来的那一年的大事件,忽然想起在劫波亭做的那个梦,梦里面他看到的不正是这些吗?蒋伟无力的瘫坐在桌前。

    信末的字迹明明还是潮湿的,那黑色的墨迹都蹭到了手上,“1902年?哈,真是荒唐!开什么玩笑?玩穿越吗?”蒋伟拿着信反复地端详着,看着末尾的年份难以置信难以释怀。

    不让回信我偏偏要回一封,蒋伟倔强的找来纸笔,伏案却不知道要写些什么,一顿抓耳挠腮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将纸揉皱了,又铺平写道:“相忘谈何容易?你可知‘忘’是心上的死亡,心不死便忘不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