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行:琉璃灯盏夜坐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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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人性之恶

    大梁京城云川。

    一着素色单衣,发顶插了一只玛瑙簪的男子立于房梁之下。

    忽有一身着宦官服,身材体型微胖、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的宦官前来提报。

    男子虽是衣着单薄,但浑身气势凌人,煞有一帝王之相,他看着眼前淅淅沥沥的雨,开口,“如何?”

    那太监慢悠悠说道:“回禀王爷,都准备妥当了。”

    被声称王爷的人微一颔首,“今夜子时,杀之!”

    太监微点头,但见他身上单薄的衣裳,便慰问,“王爷,这几日梅雨,比往常凉了许多,还请王爷多添点衣裳,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他忽而扬唇苦笑,太监不明所以,便问,“王爷?”

    男子转而面露忧郁,“今夜过后,我生我死,都不配再被列入轩辕家的皇陵里。”顿了半响,他又道,“父皇膝下共有八子三女,论才智,我胜他们,论品行,我胜他们,论为君之道,更甚。可是……”父皇竟已私下立了轩辕鸣鼎为储君,“父皇啊父皇,你只道我心狠手辣,可若轩辕鸣鼎登了基,我和我母上、皇弟、皇妹,乃至整个甘氏一族,都会被他杀害。”

    言罢,他伸手拢了拢身上单薄的素衫,“做孩儿的不孝,只能用以素衣,来为那高悬皇位的父皇大人,送终!”

    ……

    小狼崽在军营的这些日子,被百里流丹及其手下照顾的很好,才不过数十日,小狼崽就已经能蹦能跳,十分泼皮。

    百里对这小东西喜爱的不得了,近些日子又没有大战发生,于是他时时都把小狼崽带在身边。

    钟离栖只觉他没出息,“百里,勿让玩宠耽误了你。”

    百里抱着狼崽,喂它吃食,“将军,此言差矣。”

    钟离栖挑眉,“哦?说说怎么个差矣法?”

    “古语有云,‘竹树绕吾庐,清深趣有余。鹤闲临水久,蜂懒采花疏。’这便是闲云野鹤,蜂飞花舞,以养身心,大有用处啊。”

    钟离栖呵笑,用手无奈指了指他,“你呀你,什么时候能替百里家找个小媳妇,那就算是功德无量咯。”

    说到这时,百里怀里的狼崽却离开百里怀抱,跳到钟离栖案桌上,舔起桌上那块刚出炉的酥饼。

    百里和钟离栖相视一笑,“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喜欢吃素饼,大长见识。”

    钟离栖问他,“它可有名?”

    “还未曾取名。”

    “那不如就叫它小酥饼。”钟离栖言。

    百里一听这名字,顿时叫好,“将军这名字取得好,末将甚是喜欢。”

    两人相谈甚欢之时,账外突然有士兵来报,“禀报将军,钟大将军归营。”

    钟及百里二人顿时立起,“老将军在哪?”钟离栖问。

    “刚进城。”

    一听士兵说完,二人纷纷离开营帐,去见钟濮年。

    说到钟濮年,乃是大梁开国大将军,整个国家三成的兵力都在他一人手里,可以说是权倾朝野,威慑天下。

    前次和戍阑三皇子哈丹巴图尔之战,虽然大获全胜,可是身为守将的他却惨败于高大威猛的哈丹手中,左胸被刺,差点命丧黄泉。于是钟离栖等人见到钟濮年时,他气色十分之差的躺在担架上。

    “父亲!”钟离栖双腿跪在担架前,唤着钟濮年。

    钟濮年虽面色惨白,危在旦夕,可却声如洪钟,威慑不减平日,“混账,堂堂大梁镇国大将军,岂能当着众将之面,跪坐在地。”

    百里一听,赶紧将钟离栖扶起,“老将军,少将军也是担忧您的安危,还请您宽慰。”

    钟濮年哼声,不做言语。

    这时卞郑来报,“将军,哈丹巴图尔现已带领几百名士兵回到戍阑皇城。”

    钟离栖问,“这是作甚?”

    钟濮年阴邪一笑,“当然是屠城!”

    大部分人大骇,钟离栖不可置信,“父亲,你疯了,屠城?他们可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牲畜。”

    “是啊,老将军,这万万使不得,不然可就会落得个残暴昏庸之名啊。”百里接话。

    这时卞郑搭腔:“少将军,百里将军,我们屠的是戍阑百姓,害的是戍阑皇室。于大梁来说,这既可以充兵粮草,也可以树立我们大梁的威名。”

    钟离栖愤恨的看着卞郑,“你闭嘴。”说罢,他蹲下身,看着钟濮年说,“父亲,您屠的是戍阑百姓,害的是戍阑皇室,可是苦的终究还是战争下无辜的黎民百姓,况且我军的粮草,不是够了吗,我们用不着冒着骂名来屠城。”

    钟濮年的思想怎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被改变,“栖儿,难道在战场上的十年,你还没有了解到战争的残酷吗?”

    钟离栖难以置信的摇头,“不,父亲,栖儿只知道为人之道,在于善;为将之道,在于战,可这战,绝不是滥杀无辜,这不是我初入战场时,您教我的吗?”

    钟濮年笑他单纯,“连蛮这么一大片城池,是整个戍阑的命脉,只要连蛮沦陷,戍阑的大限之期也就到了,况且本将决不允许这么一大块‘富得流油’的城池,白白浪费了,对于边境之地的大梁百姓来说,他们正是需要这块肥肉,来饱饥。”

    钟濮年说的决绝,钟离栖心冷,直起身子,退后几步,毅然拔出身侧的铁剑,猛插立于地中,单膝跪地,“父亲,既然你要屠城,那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我钟离栖决不允许无辜的百姓在我面前枉死。”

    这时百里流丹也请命:“老将军,请您三思!”

    钟濮年气得脸色涨红,遂喊声,“来人,将钟离栖绑了。”

    众将不敢动,这时卞郑和一位少将动身,拿出绳索准备绑了钟离栖,“少将军,多有得罪,还请宽恕。”

    钟离栖对着卞郑怒吼,“你敢!”

    百里流丹挡在钟离栖身前,“卞校尉,别忘了你的身份。”

    卞郑呵笑,“我只知道我是大梁人,一切只为了大梁,也只效忠于钟老将军。”话后,他又嗔笑道:“少将军,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卞郑一动手,其余人也跟着动手,只是这群人的武功怎能奈何的了他,扯弄一番后,卞郑从袖袋里掏出一颗药丸,喂在了钟离栖嘴里。

    那药丸药效极强,钟离栖抵不住,慢慢没了力气,最终昏迷倒下。百里大喊,“卞郑,你给将军喂了什么!”

    卞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使人昏迷的药丸罢了,你以为我敢对少将军不敬吗?”

    这时钟濮年发话,“好了,少将军累了,把他抬去营帐里休息。”又唤,“百里,你也去吧,屠城的事,我就交给卞郑去做!”

    钟濮年发了话,几名将士便将钟离栖抬了下去,百里看着钟离栖的身影,又转头向钟濮年说,“将军,您执意如此吗?”

    他冷哼,并不管百里,喊了声卞校尉,卞郑听令,“末将在!”

    “凡连蛮城中所有物粮、牲畜,全都抢下来,分发给蓟州以及附近边城的大梁百姓,至于戍阑人嘛,一律不留。不过看在我大梁将士常年征战的份上,那些年轻女子,可先奸后杀,凡让戍阑全国引起动乱,即可尽其烧杀抢掠之事!”

    钟濮年此话一出,所有在场除了百里流丹以外的绝大部分士兵皆是全然振奋,呐喊着:“将军万岁!”

    百里无奈,可他自小就被钟濮年培育,所以他不能像钟离栖那样反抗,于是只能悔恨的,转身离去。

    ……

    那日,那夜,整整一天一夜,在大梁戍边的一个蛮荒国度里,名叫连蛮的城池中,青壮男子无一不被当场刺杀,黄发垂髫悉数被扔到饿了整日整夜的狼堆中,而年轻女人,也被凶人暴虐的蹂。躏后,残忍杀害。她们此生没有做错过任何一件事,包括生在连蛮,她们唯一错的,便是遇上了钟濮年和钟离栖父子。

    后世相传,那日钟家父子惨绝人寰,霸了城池,杀了孤寡,欺了良妇,最后还嚣张的把那座城中首领的头颅寄给远在沙漠首城皇宫中的戍阑君王。

    一见头颅,君王倒;二见头颅,皇城塌;三见头颅,戍阑乱。

    从此戍阑真就成为由哈丹领导的一万多名戍阑士兵苟延残喘的蛮荒之地。

    这一切,都赖那大梁钟家父子,战争杀将士,可是不杀百姓啊。

    “钟濮年、钟离栖,本王势要活擒你二人,为我连蛮百姓,报屠城大仇!”

    夜里,钟濮年带领几名将士,探视还在昏迷中的钟离栖。

    帐篷外,钟濮年看着守帐的两名士兵,说:“白日是你俩抬着钟少将军休息的?”

    那两人还以为钟濮年是要犒赏他们,毕竟外面烧杀抢掠之声实在太过动听,但他们碍于要守帐,才不得不站在这,于是俩人爽快说道,“是的,将军。”

    钟濮年了然微微颔首,向身后左侧的一名将士投去一个视线,将士领命,遂拔剑挥向那两名士兵,霎时那营帐同其它那些一样,染满了粘稠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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