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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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这是何物

    灵山寺便离京师不远。

    “去,左右我也没有要去的地儿,与你一齐也好有个伴。”

    觉通把大师兄葬在凤阳城外,江知命本想去祭拜,只是暂时不想回去,便只好等到日后再说。

    ***

    归德府,咏城。

    清风岗,徐良寨。

    聚义厅中,陆达坐在上首,面前两侧共有三十五把椅子,却只坐了三男一女。

    陆达轻咳两声清清嗓子,正色道:

    “你们说说,该如何重振咱们徐良寨的雄风?”

    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要说徐良寨的选址,不可谓不好。(原谅我借用金大大的名句)可要说好,也只有一条溧江断后,面前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即便如此,官府出兵剿匪数次,仍然连山岗也没攻上去便溃不成军。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徐良寨第一任寨主——徐良。徐寨主也不知有何通天本领,与几个兄弟一齐,数月之内便整合咏城一带山头,聚集起连同他在内三十六位大小首领,三百余名手下帮众。整个咏城仅有官员衙役一百单七人,如何与之抗衡,亏得咏城县令与上头有些关系,又送了些银子,总算换来归德府两次出兵剿匪,奈何皆已失利告终,连上头也撇下咏城不管,县令亦只能忍气吞声。

    这可令徐良寨的势头如日中天,更多为生活所迫之人涌入徐良寨。

    徐良却从不做打家劫舍的勾当,富商、官饷才是他的目标。咏城以及周边城镇,已到了谈徐色变的程度。

    劫富济贫的徐良,对于百姓来说是大大的好人,对于官府富商来说却是大大的恶人。

    十年时间,徐良寨积累了巨量财富,终于在劫下一队官饷后,再次引起官府注意,消息传至京师,竟然放纵山匪猖狂十年,怎能不令京师官员们震怒?

    新上任的知府并没有害怕京师怪罪,反而从中看到了机会。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正愁着这第一把火如何烧。

    招安!

    新知府擅攻心计,他开出的条件亦十分诱人。这条件却不是许给徐良,而是允诺给徐良手下一干大小首领。人心散了,队伍自然不好带,首领聚会上赞成招安的占了八成,徐良也无话可说。

    既然招了安,那便好办了。整日里舞刀弄枪的武夫哪里是读书人的对手,十年建成的一座固若金汤的城堡,十日间便分崩离析。死的死,逃的逃,徐良也落得个腰斩的结局。

    昔日的辉煌不复存在,连带那巨额的财富也没了踪影。

    陆达生的高大威猛,靠的一身蛮力与一双宣花大斧有着不错的战力。家中贫困,父母又双双撒手人寰,他便上了清风岗,徐良寨里排名第三十六。

    并非他战力最弱,而是脑袋愚钝,被人诳了说愈往后愈大,便咬定了要当那第三十六号首领,待得反应过来,已是晚了。

    招安时众人皆赶着去争官夺爵,唯独他慢了半拍,甚么也没有分到,便独自一人在外浪荡,才算保住这条命。

    待得往日兄弟身死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把他气得跳脚,直骂这贼官府是天下第一大骗子,他回了清风岗,势要重建徐良寨。

    一人能力有限,幸而他收了四位兄弟,这四位兄弟也算识相,推举他做寨主,他亦是当仁不让,继承了徐良衣钵,坐了这第二任寨主的位子。

    这一日五人聚在一起,便是要商议寨子日后发展壮大的法子。

    “我以为,当下最要紧的,便是银子,有了银子,咱们也好招揽些手下,单靠咱们几个可着实有些为难。”

    第一个说话的韩明留着两撇小胡子,面色红润而有光泽。他排老二,坐在陆达左手边第一把椅子。第二把椅子上的人跟着发话了。

    “听说咱们徐良寨曾经积累了巨量财富,若把那金银珠宝拿出来些,或许...”

    薛水川话并没有说完,坐在对面的一男一女却是领会了意图,不住点头附和。

    “哪里有甚么金银珠宝,没听说过。”

    陆达断然否决,并非他刻意隐瞒,只是他从未关心过银子的事儿,确实是不知道。

    “既如此,只好做咱们的老本行了。”

    老本行是甚么?自然是打劫。

    “也只好如此。”

    陆达赞同了厅里唯一女子的建议。秀珠与丈夫对望一眼,露出微笑,他们是一对走江湖的夫妻,排在第四、第五。

    说干便干,陆达亦是急性子,拎着两把大斧子,身后跟着四人,冲出寨子。

    曾经的徐良寨虽塌了,余威尚在,等了两日,周围连个人影子也没瞧见。

    这已是第三日,终于有了动静,远远的有人影晃动。

    陆达五人埋伏在路旁不远的树丛里,只等着靠近了一拥而上,再一举拿下。几人等得不耐烦,脚步声才走得近了。陆达探头出去,大失所望。

    只一个中年人,一个光头和尚,一头驴。那身破烂衣裳翘起来一文不值。

    陆达不愿出手,其余四人更加不愿出手。陆达以眼神对韩明示意,却被韩明一句话便鼓动。

    “寨主,你乃是徐良寨元老,身上有着徐良寨的威慑之气,咱们四个是万万比不上的。您出去随便显露一番,也能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只要打响这第一炮,咱们徐良寨东山再起的消息传将出去,那时必然会有慕名前来投靠的兄弟,可不就让咱们省事儿了嘛。”

    陆达一听是这么个理儿,当即便冲出去,大吼一声:

    “呔!”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说罢,两把斧子在空中耍了几个花。俗套归俗套,气势可着实不俗。

    江知命与觉通皆被这壮汉的气势吓了一跳,只有老马走上前绕着壮汉转悠两圈,打个响鼻,接着往前走。

    待得反应过来,江知命右手中的刀子瞬间没了影子,左手中雕出人形的木头也收进袖口,与觉通对望一眼,朝壮汉拱手道:

    “这位壮士,拦下我二人不知所为何事?”

    “你莫非耳聋不成,把身上银子全部留下,否则叫你们尝尝我这斧子的滋味。”

    两把斧子舞起来当真是虎虎生风。

    “阿弥陀佛,施主当心些,别伤着自个儿。”

    觉通竟然丝毫不惧怕,他并没有见识过江知命的功夫,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江知命再次抱拳道:

    “壮士,斧子的滋味我等自然不想品尝,只是你瞧瞧我二人这一身打扮,也不似有钱人家,当真是身无分文呐。”

    “休要啰嗦,谁会说自个有钱,快些把随身家什交出来,有没有银子,爷爷自个会瞧。”

    陆达显然已没甚么耐心了。

    “壮士莫急,壮士莫急,家什皆在那骡子背上,待我去取来。”

    江知命陪一个笑脸,又对老马吆喝一声,唤来老马,取下包袱,递给面前这位壮汉。他并非怕了这人,左右身上没有银子,顺了壮汉心意,应当便能离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陆达打开包袱,问道:

    “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