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卿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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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金蝉脱壳(一)

当日圣旨颁布,太子被废,即刻搬离毓庆宫,退居晔城一处府邸。这处府邸本是孝盛帝年轻时微服私访怕误了回宫时日,免得引起皇宫恐慌而建,闲暇时候也曾到此处小住片刻,远离皇宫斗争。如今赏给了宁滔,也赐了匾额,他亲手书写的“安乐居”也寓意让宁滔远离皇储之争。此地虽在晔城中轴线上,但四周十分安静,一侧是官办学宫,一侧是民间书院,“安乐居”也可称“书香门第”。

门周围的竹子十分高洁,翠绿的颜色四季如此,门边儿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正值初秋,花开的正好。院子里也不马虎,种满了梅兰菊,和外面的竹子遥相呼应,成为“四君子”。石板很是光洁,每天必定有人打扫清理,不然就算晔城天气干燥,这么久没人居住的环境下,肯定也会长些青苔。檐牙高琢,门前的檐上挂着铃铛,已有风吹草动,里面的人就能做好防备,工匠们也是设想周全。

家臣将写有名号的大箱子都搬到了各人的房间,妻妾的丫鬟们都忙碌地整理着,生怕有什么错漏。原本高贵的太子妃如今只能称作王妃,心里自然是不高兴,每每身边的丫头一出错,就往其身上拧一把,疼得那丫头眼泪花儿直闪。宁滔站在院子里瞧着各房的动静,这才明白古人的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的含义,虽她们现在还没有飞,若逮着机会不撒腿就跑那就是怪事了。

“爷,有客到。”

“谁?”宁滔很是奇怪,从高处摔下来竟然有人来瞧他?难不成真是患难见真情?

“奴才不知,只是一位白面公子,锦衣华服,甚是显贵,但就是面生。”

这点让宁滔更是奇怪,苏桥跟随他已有多年,他见过的人不少,皇亲贵胄,达官显贵,什么样的人还让他面生?顿时起了好奇心,淡淡道:“在大厅吗?”

“那位主说只能在偏厅说话。”

“知道了,我自个儿去会会她。”宁滔此刻也猜出来是谁了,只是不道破,独自一人来到了偏厅。只见堂上坐着一白面公子,虽是淡雅的素衣,却不难看出是上好的缎子,苏桥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也是一眼就瞧出来那是“锦衣华服,甚是显贵”,他瞧着她画着极粗的眉差点儿没笑出声来,罢罢手:“我说濛卿呀,你怎么这等打扮?”

濛卿扭过头,站起身来直跺脚:“都大祸临头了,还笑的出来!”

“自高位摔下来还能怎么再祸?”宁滔伸出手,惨淡一笑,“除了这条命,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

“我估摸着有人对你不利,你还是尽

快走的好。”

“是六弟吗?”

“他?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说不上来,只是玉箫查到最近铁骑营的侍卫有所动静,怕是表哥。”

宁滔笑的很坦然:“他还不是为六弟办事。”

“不管这些,我已安排了人手,连夜送你出城。”

“去哪儿?”

“这个你到时候就知道,总之不是阎王殿。”

濛卿的话让宁滔大笑起来:“若我猜的不错,这次的事是你一手策划的,对吗?”

濛卿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得默认,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必要再瞒着他,他如今从太子的位置上摔下来,要翻身也是不容易的,况且今日听探子来说,是他亲自要求孝盛帝封他为“安乐王”,连秦王的封号他都不要了,皇位他也是不在意的。

宁滔知道濛卿不会否认,但也料不到她以沉默来回答,道:“从前的尹濛卿会一口回答我,现在的靖王妃还是当年的坤平宗姬吗?”

“尹濛卿永远都是尹濛卿,没人能改变。”濛卿肯定地回答,当初她曾质疑过,她还担得起当初的封号,只是玉箫的一席话却让她瞬间又燃起了斗志,所有人都因为她的一个念头而计划着,而她断然不能在此期间抽身而退,如今她也无法自拔,只能大胆出手。

“太子哥,你恨我吗?”

“恨,怎么不恨?不过也谢谢你,此刻我不用再理会他们的明争暗斗,也不用担心哪天会死在哪个人的手里。”宁滔叹息,“还是那句老话,我权当此事是耶律家欠你的,为二老爷、为你的自由赎罪。”

濛卿摇摇头:“此事与你无关,只是你的地位成了我们的绊脚石,所以我才……”

“不用解释,我心甘情愿,兄妹何须如此拘泥?”

“那二哥,咱们走吧。”

宁滔笑的很舒心,这声二哥听起来也十分悦耳。跟着濛卿走出偏厅却有止了脚步:“那我府里的人如何?”

“我会让人打点的,你放心。”

“那就拜托你了。”

宁滔跟着濛卿从侧门走出,门外停着两辆马车。一辆华丽非常,上面的帘子都串着碎玉珠子,宁环佩响,前面赶车的人是个侍卫,穿着军服;另一辆却很不起眼,赶车的人是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濛卿上前去拍拍他的肩,点点头,他就咿呀咿地请宁滔上车,宁滔此刻才知道他是个聋哑人,濛卿也是费了些心思的,让这等人来赶车就算回来的时候被抓住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宁滔刚上车,濛卿纤手一拍,两名训练有素的死士也随着上了车,濛卿叮

嘱道:“二哥,万事小心,切莫招摇。”

“知道了,你要好好保重,我不在,没人能如此护你。”宁滔语罢便放下帘子,不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安静地等待出城,远离纷争。

那辆华丽的马车率先跑出去,聋哑马夫这才开始赶车,车轮滚滚,外面秋风也肆无忌惮地吹着,偶尔一些黄沙吹来,也极快淹没在这繁华的城中。濛卿站了许久,长叹一声,便独自回府。她的步子走的极慢,因是男装打扮,又穿着官家服饰,夜深的大街上也没人敢多看她几眼,偶尔有流氓走过,瞧着她外面披着的金凤展翅羽化斗篷都不敢再瞧下去,生怕被巡视的差爷看到,抓回衙门受皮肉之苦。

她这件斗篷可谓大有来头,十四岁生辰那日,父王派人送来楚河朝凰金丝斗篷,那件斗篷的绣工那是千古绝伦,鲜有人能绣的如此逼真,上面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一不留神它就要展翅高飞回到属于它的梧桐林去一般。当年的她还在皇宫中,还记得那日披着斗篷在宫里乱跑着,还和当时的病小子宁沨吵了起来,宁沨当年年少气盛,竟一把就扯下她的斗篷就扔在树桠子上,那个时候的她还不够高,够不着,跳着跳着竟然也抓到了斗篷的边角,但用力一拉,只听见“嘶”的一声,斗篷已经被扯坏了,他们的梁子是这样结下的,这也是为什么多年以后的濛卿处处针对宁沨的原因。只是今日不同往日,难不成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两人阴差阳错地竟成了夫妻,如今也是谁也离不得谁。当年的孝盛帝对濛卿也是如父女一般,钦赐一间金凤展翅羽化斗篷给她,这件斗篷上面的金丝全是按照最高规格来制,可见当时她是有多得宠。

“宗姬!”

清脆的声音将濛卿的思绪给拉回来,这一路只是短短的几步,一盏茶的时间都用不了的她竟花了半个时辰才走回来。看到玉箫,心中的石块终于落下来,她没有问话,只是等着玉箫回话。玉箫此刻还来不及换衣裳,一身魏人打扮。身穿白色绸裙,裙及膝盖,内穿罗裤,脚蹬一双湖蓝色的鹿皮靴子,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了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的秀发全都高高束起,仅用了一根淡蓝色的丝绸带子给绑住,十分干练。玉箫面有难色:“九爷、十爷和十七爷都在里面。”

“事儿办成了?”

“安全出城,去了该去的地方。”

濛卿点点头,她早料到他们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刚要进去,玉箫就拉住她:“我这身衣服……这般进去岂不漏馅?”

“你是魏国人,这身打扮不成问题。”她淡淡地笑着,拉起玉箫就进了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