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萍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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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他们都是我的人

    



    “妖孽……”木师喃喃自语。



    世间修道者天资总有差异。超脱众人者可称天才,天才之中还有出类拔萃者,或可称天骄,天骄之中再有秀于同侪者,可以为妖孽。此词自通行以来,虽不乏用于阿谀之中,但用于一个毫无修为的少年身上,怕绝对是破天荒了。



    不过,木师绝不认为自己用词不当。修道之资冠绝之人可称妖孽,可谁又说心智可怖之人当不得此词?



    凡有大境界者,莫不心智高远,心智不强者,即便修道之资异禀,成就终究尔尔,此天地之理。



    但也就是想到这一点,木师又不得不再感慨一声:“造孽……”



    “木师今日的感慨可有点多啊。”古雨却完全不以为意,淡笑着看一眼木师,似乎压根儿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



    “盈亏有道,天地都如此,莫论生灵了。”木师也只好深深一叹,暂时放下心中无奈,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何不向你父亲言明你的设计了。”



    “是啊。他若知道,绝不会让我这么做。所以我只能自行其是。”古雨点点头,道:“我竭力‘成为’一个荒唐顽劣的家伙,但却仍是不够。于是,我又借古镇之上众人之口,疯传‘古良厌恶独子身有异症,乃对其冷落放纵,致其子顽劣不堪,为祸一方’之说。”



    “此着甚妙。你父亲的苦肉计总归有些作伪之迹,但经镇上那些贩夫走卒之口,却一下便不着痕迹,令之大为可信。”木师语中充满赞赏之意,叹道:“谁又曾想到,镇中那些被你欺侮得苦不堪言的妇孺翁夫、走卒商贾却都是你的臂膀之助!”



    “小子我既无高深修为,也无可用之势,便只能借助镇上那些修道者眼中的‘蝼蚁’之人了。嗯,他们都是我的人。而说起来,他们也助我颇多。”



    “这些所谓的‘蝼蚁’,倒是比那些修道之人更懂得知恩图报呢。世道艰难,蝼蚁更苦,若不是你,那荀翁、阿忠、王婆、石家小子等等众人怕都早化为白骨了。”



    “小子惭愧。其实一开始我也只是可怜他们生存多艰,所以暗中对他们有些救助之举,并未想要借助他们做些什么。直到某一天,有人无意中告知我一些秩、璎两家的消息,我才意识到,这些人实乃最佳的暗子!”



    “是呀,这些人或整日呆在镇中,或在神鹊山各地来回贩货,或经常出入渔猎,不仅消息灵通,更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确实是最好的眼线。有他们相助,怕是古镇周边任何异动,都不会逃过你的掌握吧?呵呵。”



    “也确实如此。小子有此意识之后,便暗中让他们为我打探消息,一有什么情况便告知于我,同时,我也借他们之口故意传播一些消息。当然,表面上,他们还得受我‘欺侮’以成全我的荒唐之名。”



    “半冰半火,世人皆道你荒唐,却不知你却是个胸有千结、心地良善之人。你小子还真是让人惊叹!”



    “木师真的过奖了。小子我不敢自称良善,只是觉得天地众生灵,皆是沐紫气而生,理应平等相待,互助而生而已。”



    “平等相待,互助而生?呵呵。”木师听古雨这么说,却是笑了,笑中竟颇有些苦涩,“此念虽好,却与这天地现实不符。这世道物竞天择,胜者为尊。物竞之下,必然互相残杀,秩、璎两家如此对你古家便是鲜活之例,怎会容你如此理想?所以,在此事上,你一样有些天真了。”



    “天真?”古雨品味此词,想起古家种种经历,一时便黯然下来,苦笑道:“或许吧。”



    “嗯……你若……”木师张口想要再教导一下古雨,然而话刚一出口,脑海中突然爆出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都说物竞天择乃是天道,可谁又说天下大同不是天道?或许……或许有朝一日,眼前这少年能够开辟一片新的天地?



    可能吗?



    不可能吗?



    木师不知自己怎么会突然有此想法。他只觉自己一阵恍惚,似乎已是心不由己。



    “木师,你怎么了?”古雨见木师有异,不由问道。



    “哦,没什么。”木师猛地回过神来,苦笑一声,“我道心浅薄,心旌难免动摇。唉……”



    木师长叹一声出来,心中却是更加清明。眼前这少年不仅心智如妖,更怀有一颗与这天地迥然的“道心”!



    也许就是因此,这天地才容不下他,才让他身有异症!



    妖孽!



    木师唯有再一次在心中惊叹。



    “木师,小子也有个疑问。”古雨突然问道:“小子暗中行事,可以说将所有人都瞒过,你却是如何知道我是假意荒唐的呢?又怎知道我和镇中之人的真实关系呢?”



    “山人自有手段。”木师长出一口气,似乎想将心中郁结彻底排出,回道:“我到古家不久,就发现有人跟踪我的行事,原以为是你父亲使的手段,后来却发现是你小子让人在暗中注意我。你那时不过是个稚龄孩童,顿时让我心中诧异,于是反过来便注意起你来,自然便发现了你的一些所为。至于我的手段嘛,以后有机会再告你吧。”



    “木师竟也卖起关子来,那好吧。”古雨嘿嘿一笑,脸上再露出往日的顽皮之色,道:“没想到我盯人不成反被盯,看来还是木师手段高明。虽然早料知木师是父亲给我安排的后路,但当时我古家不仅族人尽死,连众多仆役也未能幸免,我古家要新招一些仆役,秩、璎两家必会借机安插一些暗子。为防备这些暗子,我便暗中让人对他们进行探查,顺便也注意了一下木师。所以,还请木师原谅。”



    “小心无错。”木师挥手,表示不以为意,接着道:“不得不说,你小子还真有本事。七年前,两个外来投靠的修道者没有多久便无故失踪,六年前,古家新收的一个小厮突然病故,五年前,古宅西院突燃大火,烧死了一个守卫,这些怕都是你口中的那些暗子吧?”



    “是。有镇中那些贩夫走卒相助,这些新入我古家之人与秩、璎两家的瓜葛根本瞒不过我。知道他们的底细之后,我便设计些小小陷阱,引他们在父亲那里露出马脚,他们自然便……难逃一死。”



    说到这里,古雨似乎有些不忍,木师看在眼中,心中感慨,说道:“你不必介怀,他们既是怀着不轨之心来古家,那便应该有被发现之后难逃一死的觉悟。一报还一报,也是因果循环,天地公理。”



    “嗯。”古雨点点头,道:“秩、璎两家安排的暗子被除去之后,他们便更不知道我古家底细,如此,在那神秘强者的余威和我为木师您制造的神秘背景之下,足以保得我古家安全。”



    “这安全怕是暂时的吧?毕竟天长日久,神秘强者未再现身,而我所谓的神秘背景也终会败露。”



    “我本就没有奢望这种安排能够保古家永远。那神秘强者未再现身又怎样?他们现在知道木师并非来自大势力之人又怎样?只要能让我古家安然接近紫元石矿开启之日,我便能借助另一股力量彻底破掉这死局!”



    “此话怎讲?”木师挑眉问道。



    “木师已经知道,我古家先祖发现的紫元石矿并不大,经过长期开采之后,已是无力再为三家提供充足供应。所以,为做细水长流之计,一百年前,三家议定每隔二十年开启一次紫元石矿。”



    “对于三家来说,每一次紫元石矿的开启都意义重大,而在如今局面之下,即将到来的新一次开启,更是事关三家生死!”



    “在我父亲而言,我虽不知他修为到底如何,但从璎秩两家对他的忌惮来看,怕是离所谓的突破只差一张薄纸,若父亲能获得充足的紫元石,这张薄纸便极有可能捅破。”



    讲到此处,古雨眼中放出一道精光,而木师也瞬间明白。



    “不错!你父亲已是黄霄境顶峰修为,若是你父亲能再进一步,这死局可说迎刃而解。但对于秩、璎两家来说,这绝非美好之事。特别是璎家,必定会承受你父亲的复仇之怒!” 



    “所以,璎家绝不会坐等父亲安然参加紫元石矿的开启,就算他们依然顾忌那神秘强者和木师你,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彻底灭掉我古家。而这也绝对是秩家所希望看到的。如此可说,紫元石矿开启之日就是神鹊山三世家的审判之时,关键就在于能否让父亲安然参加紫元石矿的开启!”



    “那你如何做?”



    “紫元石矿开启之日就是三日之后。越是临近这一时间,璎家攻击我古家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我首先要确保我古家不会再一次受到偷袭。”



    “古镇之中布满你的眼线,再有势力想偷袭古家,怕是根本不可能。今日你在镇中胡闹,事实上却是在接受他们给你的消息吧?”



    “是。忠叔告诉我有迷迭花,便是说有鹰崖来人,而荀翁告诉我三十七只臭虫,便是说镇上来了三十七个陌生人,后面自然还有人向我指出到底那些人是新来镇上的。”



    “我知道了是哪些人,便可以借机生事,从而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消息便可很快传到父亲那里,让他能够加以防备。”



    木师边听边是点头,待古雨说到这里却插话道:“嗯。这些与我所料基本不差。但我有一处不明白,你为何要痛殴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