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莫失莫避
瑞王爷竟然没有怒意，反而笑了笑，迈着缓慢的步伐，朝着青荷轩而去。
待他走远了，财无边才回眸对上墓碑上的文字，眼底一片晶莹。
瑞，你待我太好，我该怎么办呢？
他给她立了妻碑啊，她——
无声的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奋地不知道跟谁赌气一样，财无边突然懊恼万分地离开了。
竹林之上，一袭身影，困惑地飘落下来。
那是青龙，虽然他没有出现，但是他依然在暗中守护着，一旦主子有危险，他绝对会出手的，幸好莫姑娘是救了主子，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莫姑娘的唤声，好奇怪，她称呼王爷为瑞！这个称呼，不是只有财大小姐的专利吗？难道现在她也有资格了？
想到早上房内的那一幕情景，青龙似有些明白了，但却好像又不明白。
他总觉得，莫愁是个谜啊。
皓城经过五年的岁月洗刷，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许多老牌的店铺随着主人的失踪都消失了，财无边行在街道上，眼里虽然看着两道琳琅满目的物品，心内却失落得很，因为在这个曾经是自己天下的地盘上，现在却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那份独特。
小草跟随在身侧，神色游离不定，她望着财无边明亮的眼瞳暗淡无光的样子，她心头也瞬间被堵上了一块大石头，有些压抑。
随意行到转角的小店，财无边的脚步却突然停止不前了。
那是一个十分简陋的面店，小小的地方，不足二十平，加上破旧的招牌，有些发霉的桌椅，整个店铺看上去就是生意十分冷清、十分凄惨的样子。
这样的店铺，本不是财无边会注意的地方，但此刻，她却看得很出神。
因为面铺的台前，站着以为姿色中等的女子，她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裙，正埋头揉着面粉，偶尔转移视线到身边的一个孩童，她的脸上顿时洋溢出一抹舒心的笑意，看上去柔光四射，非常幸福的样子。
这让财无边相当震惊。
为什么日子过得这么艰苦的情况下，她还能笑得那么幸福，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呢？财无边困惑着，而身旁的小草再看清楚桃红衣衫女子的真容之后，立即明白财无边为何停驻不前的原因。
“秋兰？！”小草惊呼道，没想到，会在这么一个简陋的面店看到她，她原本应该是在何府老夫人手下当差的啊。
秋兰没想到在这里，还会有人认识她，当下她讶异地抬起头，看清楚是小草后，眼底立即浮动激动的泪花。
“小草，是你，真的是你啊。”秋兰不敢相信地跑过去，激动地拽着小草的衣袖，好好地打量了小草一番。
“五年了，你一点也没有变啊。”秋兰忍不住泪眼模糊，双泪划下脸颊。
“秋兰——”一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男人，走出堂来，突然遭遇爱妻双泪纵横的样子，脑门一热，直觉认定对方欺负了自家的娘子，立即冲了出来，挡在了秋兰的身前。
“娘子别怕，有我在呢，我不会让她们欺负你的。”男人怜惜地将秋兰
挡在身后，迎上财无边淡然的眼瞳。
“相公你误会了，小草她不是——”秋兰拼命地解释，却反而言辞吞吐起来。
财无边却在关键处，截断了她的话。
“我要是想欺负你家娘子，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男人跟秋兰皆一愣，而后男人戒备地盯着财无边，不让她靠近秋兰。
“我不会让你欺负我家娘子的，要动她，你先动我。”男人激动地说着。
“是吗？”财无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朴实无华，料定他不是一个出众的男人，而秋兰竟然选择了这样一个男人作为自己的归宿，这让她很是意外，也很迷茫。
她究竟是看上他哪一点呢？他有什么地方值得秋兰托付终生呢？难道是因为会说这些讨人喜欢的话语吗？
想到这里，财无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她一个使力，将旁侧的一张桌子给霹裂开了。哗啦一声，本有些发霉的桌子经过财无边这一霹，立即四分五裂，飞溅开来，有一片飞屑还划过了男人的脸，划出一道血丝。
“相公，你流血了。”秋兰着急地望着男子，拿出手绢，便要檫试他脸上的血痕。男人却笑了笑。
“娘子，我没事的，不要担心。”他故装轻松地对着财无边。虽然他的眸光望着那满地的碎木有些发颤，虽然他额头上不断地冒出冷汗，但是他依然挡在秋兰的身前。
明明敌不过对手，却死命地与其对抗，这是自不量力的行为，这是愚蠢的表现。
没错，很愚蠢，财无边不知道为什么，否认了脑海中瞬间一闪而过的念头，她作下了定论。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开，若是再不识相的话，我让你就立即变成跟刚才的桌子一样的下场。”她的眼神瞬间阴沉了下来，脸色冷了三分，对上这个愚蠢的男人，她似乎很在意这个答案。
男人一震，转而倏然挺直腰杆，双目燃烧道：“我不会让开的，我绝对不允许你动我娘子一根寒毛。”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我是动得了，还是动不了。”财无边话语一落，突然出手，扣向男人的咽喉处。
“不要伤害我的相公，不要。”
秋兰突然抱住男人的身子，令财无边攻击出的掌心立即回收。
年幼的孩童蹒跚而行，扑到财无边的脚下，扯住她的衣襟。
“求你不要伤害我娘，不要伤害我娘，小虎以后会乖乖地听话的，不会再跟别人打架，也不会去捉弄别人了，所以请你不要伤害我的爹娘，大姐姐，好吗？”诚恳的眼神，清澈透亮。
曾几何，她也有那样明亮无尘的眼睛。
眉心突地展开，财无边蹲下身去，抱起尘土中的小虎，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好，我答应你。”因为她本来就没打算要他们的命啊。
“谢谢你，大姐姐，你真是一个大好人。”波地一声，小虎的口水印上了财无边的脸颊。
财无边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她摸了摸小虎的头，随后站了起来。
当她一站立起来的时候，她的视线便如
闪电一样霹向秋兰。
“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他？”
“我们是夫妻啊，是要同甘共苦一辈子的，他有难，我当然要拼命拼命地保护他啊。”秋兰哭着喊道。
“你确定他能照顾你一辈子？万一有一天你残废了，或者你死去了，他抛弃了你们的誓言，另娶他人呢？你还认为这样的他，值得你保护？”财无边冷酷无情地反问道。因为这不是一个假设的问题，有多少对夫妻曾经那么美好，最后的收场却是——
她看多了男人，也知道男人的劣根性，也许他们认定得不到是最好的，但是一旦得到了，那还会珍惜吗？那结果还用说吗，一定是有一天被他如草芥一样抛弃在一旁，但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她不想有一天秋兰也是这样的下场，所以她身为曾经的主子，她有必要提醒她，让她做好准备，做好无心的准备。
秋兰却甜甜地笑开了。
“这些我都不能确定，但是我却能反过来想一下，若是有一天我相公残废了，或者我相公过世了，我会不会离他而去，会不会抛弃我们的诺言，会不会为了另外一个人而放弃了他。我思来思去，我不会的，所以我也该以这样的心情相信他不会的。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怨恨他，不会怪他的，因为他曾经给了我幸福，给了我快乐的日子，我只有感激，没有 恨意。”
呵呵——呵呵——
想她学富五车，见解竟然不如一个目不识丁的秋兰宽阔，她财无边，到今日，才敢承认，她对于感情，不是清高得不想沾染，而是害怕，所以懦弱，宁愿不去碰触。
以为只要不去碰触，就不会伤害到自己，也不会伤害到别人，但是现在呢，她令瑞生不如死，她令无殇痛恨绝望，她令自己过着人鬼不分的日子。
她既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他们。
顺心而为，莫失莫避！青衣的话语临在耳边，财无边仰天闭上双目，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从衣袖中娶出两锭黄金。
“这是赔偿给你们的桌子，你们自己去买吧。”财无边放下金子之后，便淡漠地走出了那家店铺，而后她的速度越走越快，快得小草有些惊讶。
“大小姐。”小草惊叫着追去。
秋兰却呆愣当场，小草叫她大小姐，那么她——她还没有死，她还活着。
“小草，等一等。”
“秋兰？有事吗？”小草回身来到秋兰的身边。
“那个——她真的是——是大小姐吗？那么，她——她还活着，是不是？小草。”秋兰的眼瞳内又泛起了泪光。
嗯——小草凝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大小姐真的还活着，她刚才是为了保护她，所以才那么试探相公的吗？原来大小姐心里一直有着她秋兰，她一直也没有忘记秋兰。
太好了！她当年被驱逐的心结终于解开了，她明白了，大小姐当年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会那么做的，一定是那样的。
盈盈眸光中，秋兰笑得更加灿烂，如雨水绽放的阳光，格外夺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