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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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一封书信

    柳仙子站立台上,久久不见动静,仍旧对着四刀离去的方向,双目未曾闪动过。( 起笔屋)平日好战乐动的柳仙子,却能安静如此之久,沅古溪老脸一愣,蓦然又是一怔,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冲上台去,刚喊了声“柳兄”,瞬间便惊呆了。先前由于混战,雷星三圣之事尚未解决,是以未曾有人注意到,此刻沅古溪近到前来,却发觉柳仙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苍白如雪,那一张脸始终保持着先前的表情,未曾变化过。

    沅古溪心中蓦然一股悲意袭来,心伤唤道:“柳兄,柳兄……”

    诸人听闻叫喊,不约而同看上台去,见沅古溪一脸惊骇,正伸出手指在柳仙子鼻下探了探。沅古溪并未惊慌,到了如今年纪,历多见广,江湖之中生离死别常事,且他深知柳仙子为人,心下虽有些伤心,但并未过多表态,只是叹了口气:“柳兄啊,你这一生,游历人间,身经百战,如今却折损在四刀手里,一定很不甘心吧!你这一去,我们再不能比武分出个高低了,只好等到了阎王那再继续我们的比试,等我解决完最后几件事,也该离开了,你可要等我!”

    诸人都听得出沅古溪话语中的无奈与伤悲,但沅古溪表面上却一副泰然,显然是深深压制住了。原平老怪柳仙子无声中去世,诸人均是默哀!

    蓦然间沅古溪忽然叫了起来:“我明白了,柳兄,你并非败在了四刀手中!刀手,你只学会了外刚,却因过于急进,并未学会内柔,表面刚强,只会收人之劲,却不会还人之力。导致你外体无损,内脏却早已受伤。只是,你既知自己武功,为何还要以刀手对抗四刀呢?”其实沅古溪心中甚是明了,柳仙子生平好斗,即便过了甲子之年,争斗好强之心,非但未减反而增强了,如今江湖少有人能与之比拟,而四刀的出现,强烈的激发柳仙子的斗心,肯定是不会放过。

    沅古溪不再多想,他不想让柳仙子一直站着,死后依旧张着一双虎目怒视前方,似乎并未满意于先前与四刀的激斗,显得甚是不甘,沅古溪伸出右手想合上柳仙子双眼,但没想到刚刚触及柳仙子的额头,便发生了异变。

    “轰轰轰!”

    一阵阵巨响,自柳仙子体内传出,越来越激烈,越来越大声,柳仙子的躯体也跟着剧烈颤抖着,眼看便要爆裂开来。沅古溪大是震惊,连忙往后跃出丈许多远,只见柳仙子的躯体,伴随着声声爆裂声,蓦然涌出数十个血洞来,鲜血犹如流水般,冲涌出丈许,只差几**离便溅到沅古溪脸上。事情发声突然,诸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又是一声“轰隆”巨响,柳仙子整个躯体轰然爆炸开来,血肉横飞,被炸得粉碎,惨不忍睹。地上唯留下一滩血水,再没其他,柳仙子彻底消失在这天地间。

    沅古溪双目一颤:“唉,死后都不给留个全尸,这是为何?”蓦然他面色大变,又是吼叫起来,“四刀,你们几个混蛋,赶紧给我滚出来!”声音洪亮,较之先前与琴箫二魔相对抗发出的“呜、哦”之声都要震撼,方圆十数里怕是都能听闻,直震得诸人耳膜发痛,甚至有些要被震聋的危险。

    许作岔不满的叫道:“这老头疯了!”

    他哪里知道沅古溪与柳仙子年轻时代,一同闯荡江湖,亲如兄弟,如今柳仙子非但死了,且尸骨无存,若非四刀出现,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沅古溪能不气,能不怒?

    话音未落,三道人影蓦然闪现出来,阎旮旯、宗竟安、云歇山均是面含怒气,狠狠瞪着沅古溪。一见地上一滩血水,宗竟安不由失声叫道:“咦?这是谁死得这么惨?”

    阎旮旯一扫四周,有些疑惑的问道:“沅老头,柳老头呢?让他滚出来,我要为我四弟报仇!”

    为他四弟报仇?莫非秋飞云也死了?柳仙子固然不是四刀直接杀死,但也是四刀间接害死,如此一命博一命,也太过凄惨了。

    沅古溪喝道:“秋飞云死了?哼,你们要为他报仇,我也要为柳兄报仇!”

    这三人闻言大惊,阎旮旯叫道:“你说什么?难道柳老头也死了?这怎么可能,他武功如此高强,仅是刀手一刀便取了我四弟之命,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死去?”

    云歇山道:“沅老头,莫不是柳老头怕我们,预先逃跑了?”

    沅古溪脸色一沉,道:“休要胡言,柳兄天不怕地不怕,就你们也能令柳兄害怕?哼,若不是你们,柳兄也不会……”沅古溪不再多说,气运于掌,嗖的一声,自旁飞出一柄大刀,落在他手中,刀锋一动,一道寒光划过几分眼眸。

    宗竟安忽然一指眼前的那一滩血水,大声叫道:“难道着碎尸是……”

    “没错!我本来还想要去找你们,不想你们自己送上门来,受死吧!”沅古溪冷然叫喝,一挥手中大刀,立即便抖出天罡霸气刀法,瞬间真气澎湃,笼罩住三人。

    “老二,小心!”阎旮旯一提手中刀,挡住沅古溪大刀,四人立即便混战起来。

    天罡霸气刀法,真可谓天下第一刀法,天下少有人能敌。沅古溪自成名一来,渐渐罕逢敌手,已十二年未曾使用过此刀法,如今再次抖出威力依旧不减当年,霸道非常,足以丈外段山裂石,更别提血肉之躯。不多时,四人激斗所散发出的真气,将台上那一滩血水吸飞,围绕着四人激斗流荡,霎时间天地似乎被染成血红色,场面震惊。

    战到百招,四刀忽然抽身离去,不再与沅古溪纠缠。四刀心知再斗下去,必不是沅古溪的对手,趁着尚未受伤,且四刀折回来,本意是找柳仙子报仇,如今柳仙子既然也死了,也没必要在这跟沅古溪拼个你死我活,当下未有迟疑便能跑多远跑多远。

    “哪里跑!”沅古溪大喝一声,脚下一动,化作一道残影,尾追四刀而去,眨眼睛便消失在诸人视线当中。

    邪道中人来袭,死的死,伤的伤,如今敌人均已离去,没了打斗声,一切又恢复平静,但地上到处满是惨烈的尸首,血腥四溢,场面惨烈至极。曾经的好友,曾经的亲人,如今天人永隔,各派怀着沉重的心情,收拾着属于本门弟子的尸首,有的把他们就地埋在武当山后山,有些则是送回本门之内。发生如此巨变,诸人也无心继续留在武当,纷纷告别关中常,时至夜晚,只有少部分人还留在武当。就用晚膳之际,均是无人言语,满脸忧伤。待到回归各房歇息,依旧无言。就在这不发一言当中,几乎所有人都睡不着,失眠到天亮。

    张恨与张远益如今还留在武当,躺在床上,张恨若有所思,蓦然想起昨夜引他下山的黑衣人,瞬间一层迷雾笼罩心中。当初没细想,如今深思,黑衣人的眼神与金云极为相似,难道会是他?然而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金云当时腹部中剑,想必伤势不轻,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好得如此之快,以受伤之躯,是不可能施展出如此竟然的轻功。况且,朱一芝又怎会与金云在一起,金云又怎会如此听朱一芝的话……寻思至此,张恨不敢再想下去,他不希望这是真的,他不能接受。

    张恨茫然挥挥手,想要挥去脑中那难以置信的想法,忽然碰到怀中的信,想起是秦秋临死前给他的。此时烛火未熄,烛光轻轻照耀床沿。张恨缓缓爬起身,依靠一侧,借着烛光,开始打开那封信,想要看个究竟。

    张远益也跟着靠过来,小声问道:“大哥,你相信这信的内容吗?”

    张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但他心中却不知该不该相信,拿着打开了一半的信,不敢再继续打开。

    张远益道:“神刀老叟的话,大哥信还是不信?”

    张恨道:“神刀老叟乃武林名宿,前辈的话自然可信!”

    张远益点点头,道:“既然大哥相信神刀老叟,那么就等于相信心上的内容是真的,不是么?”

    张恨的心开始凌乱起来,临到此刻,他有些犹豫起来,不知看是不看!

    张远益以为张恨默许,便道:“大哥,你为何不肯面对事实呢?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呢?”

    张恨一听,急道:“远益,你是不是不愿与我做兄弟了?”

    张远益奇道:“大哥误会了,不管你是谁的儿子,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今生今世,我们一直是兄弟!”

    张恨心下欣慰许多,犹豫多时,最终还是下决心拆开信,不管结果如何,不管今后道路如何,只要心中坚定,便无所畏惧。轻轻把信打开,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乔儿:分隔二十年,为父日日夜夜思念,不知你过得好不好?多少日子,为父恨不得出去寻找你回来,但都强忍住了。今日为父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将二十年前的真相告知你。你本名仇天乔,是为父唯一的儿子。为父仇无敌,二十年前江湖排名第七,因厌倦江湖争斗,才与另外九个结拜弟妹隐居深山,但葛卞狐贼心不死,为了名利之争,偷袭我山寨,杀害我族人,逼得九弟,也便是张一龙,远益的父亲,带着你跟远益逃离出去,从此再未见过面。后来知道九弟在隔仙岛隐姓埋名,但却又被葛卞狐派人杀害,为父听闻这信息,不知有多痛心,恨不得立马赶去,但是为父行动不便,唯有怀恨落泪。为父知道,这二十年来,为父从没尽过一点当父亲的责任,乔儿,我不求你原谅,也不求你认我这个爹。但影探组织对我兄弟有大恩,我只求你一件事,将来能回到影探组织,来接替我的位置,作为影探组织的第三影王,好吗?乔儿,不管你是否前来,为父一直在等着你……仇无敌,字!”

    张恨只是拿着手中的信,虎目含泪,久久不语。窗外月光如雾,轻轻照亮旁边一角桌椅,明净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