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真的走了
九月一眨眼来，一眨眼就又走了一半，林若华在医院静静休息了几天，终于说服医生让自己出院，她望着头顶那湛蓝的天空，心中是淡淡的满足感，她并非一无所有，她还有朋友，孙容是，秦言也是，她还有唯一的亲人，肚子里的小宝宝是她全部的依靠。
小时候不懂事，尤其在见到别人父母健全，两个人一起在学校门口等着孩子下课的时候，她总是问牵着自己奶奶：
“奶奶，为什么爸爸妈妈会丢下我？”
这个问题一直问了许多年都没有得到答案，没有人能回答她，为什么她的父母会那么残忍得将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人世间，他们却选择那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人生。
等到现在经历了一次生死之后，林若华才终于明白过来，或许他们在跨出那一步之后也后悔过，只是有些事做了便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她是如此幸运才会被回家的秦言送进了医院，而爸爸妈妈则是那绝大多数的不幸运者，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有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从那个世界排着队回家跟亲人团圆。
已经死去的人们不能再回来，或许每一个活着的人唯一能做的便是在爱惜自己生命的同时珍惜身边每一个在意的个体。
“林林，真的要离开？”
孙容在一边帮忙收拾东西一边观察着林若华的一举一动，她已经在奶奶的房间站了很久，这里从奶奶去世之后一直没有人住，直到后来秦言为了方便照顾林若华而搬了进来，后来他们结婚也再也没有挪动过一步。
她就知道，在感情面前，秦言也是个跟自己一样的胆小鬼，虽然他迈出了第一步，却始终不敢继续往下走，如果他稍稍强势一些，或者更多得在意自己的感受一些，他们便不会走成现在这样。
可是，她爱的不就是这样的秦言吗？
“是啊，一眨眼奶奶仿佛已经去世很久了，这里没了她对我来说跟个空壳子没有区别，既然住着不开心，不如就换个地方吧。”
世界这么大，总有自己能容身的地方，林若华没有告诉孙容的是，这里有太多关于白雨泽的记忆，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他的呼吸，他的一颦一笑，这一切都深刻在脑子里，即使有奶奶坐镇，也依然不能幸免得时不时出来骚扰着她，而其中最糟糕的便是那两次，她站在门口便能想起那天他站在门边笑着跟自己说，那就离婚吧，你们离婚或许我就放过你们了呢？
那么残忍的话，却带着满脸的微笑，再也不是她认识跟熟识的白雨泽，他是个魔鬼，因为被伤害而变身成了凶狠的魔鬼，不分青红皂白便急切得要将身边的一切都统统撕毁，呆在他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能幸免。
如果她继续生活在这里，只要他愿意便能找到她，这让她没有安全感，仿佛自己置身于明亮的异世界，而他却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偷偷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之前还有一星半点想要白雨泽知道她肚子里宝宝的事情，可现在却已经一丝一毫都没有了，这个孩子是她一个人的，就算拼尽全力她也会将他安然无恙得带大。
不能让白雨泽知道孩子的存在，不然他铁定又会觉得这是个巨大的阴谋，是不是处心积虑想要伤害他这种罪名林若华已经毫不在意，可是如果被他抢走了唯一的孩子，她却是只在梦里想想都觉得浑身发抖。
跟一个
魔鬼一样的父亲生活在一起还不如没有爸爸。
孙容望着此时再度神游的林若华，心里有种冲动想问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林若华对于那天的事情三缄其口，半句话都没有透露过，只知道她必定是受了天大的刺激才会那么想不开。
从医院出来的那天，她与秦言去了民政局，领了才不过短短一个月不到的红本又突然成了一场幻梦，两个人自始至终没有说任何一句对方的不是，只是民政局或许又多了一个故事，玩世不恭的两个年轻人，闪电结婚又闪电离婚这种事他们已经见过太多。
之后秦言率先一步搬回了原来的住处，林若华心中愧疚却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有些成长总要付出不同的代价，可对于感情的认识以秦言这样的好友作为代价却着实太大了一些，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们或许还是跟曾经一样互帮互助的好友，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跟秦言的事情无疑是自己错了，林若华并不想推卸责任，她该承担的事情她就会勇敢的承担，自己会遭受怎样的报应她一点都不担心，人生在世，现在才想通，不能控制的事情太多太多，例如自己的感情，例如与秦言的陌路，例如今天的离开。
“啪啪啪！”
正在两个人个子出神的时候，门板却响了起来。
林若华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惦记着自己，难道是隔壁阿姨知道自己要离开来帮忙了？
她擦了擦手站起身，来到门口轻轻开了门，却不想站在门外的正是几天前消失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的秦言，他还是一如往常的斯文，戴着眼镜仿佛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高材生，脸上似乎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阴郁，整个人又仿佛容光焕发一般。
“你怎么来了？”
林若华没有想到秦言走了之后还会回来，他们这个样子匆匆结婚又匆匆离婚的人不是即使在路上碰到也应该假装不认识才对吗？为什么他还会来这个地方，难道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没有带走？这个倒是十分有可能。
“愣着干嘛，我可是听说你今天搬家特地过来帮忙的。”
秦言浅笑着进门，似乎并没有因为林若华一时间的出神而影响心情，他仿佛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学长，只要一个电话一条短信就会大老远特地赶来帮自己搬家，跟当初毕业之前被学校赶人一样。
虽然屋子不大，东西也不多，可整理起来却几乎要了他们三个人的小命，尤其林若华现在有孕在身还偏偏胎位不正，秦言说什么都不让她亲自动手，于是所有重担都全部压在了他跟孙容身上，两个人忙得灰头土脸，仿佛刚从煤堆里爬出来。
这场景就像一场被刻意放慢了的动画，林若华倚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屋里尘土飞扬，心里回忆起第一次跟奶奶搬来这里的时候是不是也正是如此，那个时候她们几乎也是跟现在一样被逼上了绝路，没有钱，没有容身之处，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几乎空荡荡得没有任何家具。
后来，渐渐的，她们将原本小小的房间隔开了，将客厅跟厨房隔开了，新添了许多像模像样的东西，柜子，床，还有墙上她买的闹钟，现在早就已经停了，而奶奶最喜欢的那个老式电视机，因为寿命太长而时钟没有被丢弃，却最终被林若华摔碎了。
墙上斑驳的石灰，
一片片落下来变成飞扬在空气中的尘土，呛得人忍不住咳嗽，林若华捂着胸口第一次有了孕吐的冲动，冲进厕所差点把自己的胃都吐出来，惹得身后两个人面面相觑，好在孕妇呕吐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要不然这一下子铁定又是走一趟医院。
地方不大，生活了这么几年感情却更加深厚，林若华一厢情愿得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坦然接受一切的准备，可现在趴在马桶上一阵一阵得反胃才又一次明白了，软弱是所有人的通病，她终究不够强大，至少还没有达到自己所期待的水平。
她以为离开这里是最好的决定，此时却突然有了动摇，白雨泽已经来过一次，以后未必会再来，就算他要取笑自己，嘲讽自己，报复自己，那也是她自己应得的，不能怪他，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当初错误开始所造成的后果，既然已经做了就要勇敢承担后果。
可等她真正要离开这里了才发现，这一切斗不过是因为被逼无奈，如果没有这些事，她根本不想从这里离开，拥有太多回忆的地方，因为美好而不想挪动一步，即使心酸也已经成为过去，可心里那个坎却怎么都迈不过去。
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沦落成这种可悲的女人了呢？
不得而已。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当她从厕所里扶着墙出来的时候，秦言跟孙容已经整理好了一切，那些原本不属于她们的东西不能带走，望着屋里整整齐齐码放着的箱子，林若华有些不知所措，原来将生活一点点拆成可以分装在不同的箱子里的感觉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明明知道那是生活的原样，却怎么都不敢上前确认，东西还是那些东西，却因为人变了而没了当时的味道，不能怪它们，会改变的始终是人类。
“若华，房子已经找到了？”
秦言坐在沙发沿上，之前他总喜欢这样坐，沙发有细小，有时候跟林若华坐一起又怕挤到她。
“嗯，容儿帮我找的，离这儿不远，房租更便宜一些。”
秦言没有问，既然离这里不远又为什么要搬出去呢？既然都已经搬出去了又为什么不跟孙容住在一起呢？两个人在一起有个照应也好，她一个孕妇一个人住在外面，没有生活来源，又怎么让他们放心呢？
他怎么会没有想到林若华不过是刻意不想被找到而已，一个人生活反而更加没有压力，如果以前没有发觉孙容对秦言的感情，她还能心安理得，可是现在她跟秦言已经正式结束，而孙容还没有开始，这个时候她又怎么有脸继续破坏孙容的幸福，因为自己的存在让她这几年都这么委屈，现在知道了，无论如何都没有继续的理由了啊！
“嗯，那就好。”
秦言不知该说什么，她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谁都不能改变什么。
“秦言，不用担心，离我那儿也不远，到时候可以一起去看林林，来去还是方便的。”
孙容开口安慰道，这还是找了李小念帮忙才搞定的房子，虽然小了点却价格便宜，就算到时候林若华生了孩子，一大一小两个人也是够生活了。
只是……
她有些担忧得看着林若华，就这样一个人离开这里没问题吗？
难道她真的要就此开始单身妈妈的人生了吗？
单身妈妈的艰辛，现在没有体会可能不清楚，可孙容却是有切肤之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