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与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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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伤痛与过去

    月颜氏的事情就像个小插曲,转瞬间就被南风暂且抛到了脑后。

    紧接着第二天,第九等测验开始了。

    “第九等测验依旧在虚拟舱内进行,考生在佩戴仪器后,虚拟仓会自动激发考生的记忆,考生会快速地重走过去的人生历程,在此期间,考生只有不改变任何一个经历走到回忆的终点,才算成功晋级。”

    三雉解释完毕,卡莫迪与南风相继进入虚拟仓佩戴仪器。

    过去的……人生历程。南风手上拿着要戴在头部的设备,指尖有些发凉。

    “南风,你怎么了?”卡莫迪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忧心地问。

    南风想要像以前一样笑一笑,却发觉自己完全没力气作出一个像样的笑容,只好无力地摇摇头:“没什么。”

    她正想赶紧把设备套在头上,三雉却忍不住过来握住她的手腕,紧蹙着眉头冷声道:“如果不想继续就算了,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南风的确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想落荒而逃的心理,但正因如此,她才更不愿意坦然接受自己的胆怯。于是,她挣脱开三雉的手,毅然决然地佩戴上仪器。

    再次睁开眼,暖黄色的灯光晃得她双眼发疼,她伸出手遮挡,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三四岁孩子的大小。

    室内的摆设杂乱中透着温馨,厨房的香味儿、钟摆指针摆动的机械声、门外人们的笑闹声,如洪水般汇成一股涌入她的脑中。她捂住有点发疼的脑袋,余光看到了桌上全家福。

    照片中,黑发黑眸的母亲与金发碧眸的俊美男性相视一笑,他们的怀中分别抱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女孩继承了母亲的黑发与父亲的蓝眸,而男孩则与父亲一样拥有金发碧眸的外国人模样。

    突然,门外响起了轻快的跑步声,门被快速地打开,一张稚嫩的笑脸探了进来:“姐姐姐姐,吃饭啦!”

    南风慌忙站起来,正想回应,眼前的整个世界却开始扭曲起来。

    等她再次看清的时候,记忆到了她十岁的那一年,战火已经弥漫在南方的天地之间。他们的家乡被摧毁殆尽,大家都被集中地安排在地下的集中营内,空中时不时投下的炮弹扰动着百姓的心绪。

    这时,集中营的门打开了,走进了一位衣冠楚楚的政府官员,一边的父亲看到对方,急切地上前攀谈,在交谈了一阵后,他不由分说地将弟弟拉了过去,要跟那个官员离开,全程没有看母亲一眼。

    南风像做梦似的看了看一言不发、面如死灰的母亲,又看了看朝自己伸手、流着泪大喊着“姐姐”的弟弟,伫立在一旁一动也不动。

    “南风,你没事吧喵?”体内的黑猫忍不住开口,他与南风相识于那场契约,在此之前的事情她从没提过,他也没问过。

    “恶魔先生,”南风岑寂的眼中迸发出一丝亮光,黑猫甚至觉得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太好了,你还在……”

    世界继续扭曲,这一次到了寒冷的冬季。南方政府最终放弃了他们的家乡,北方士兵没有优待集中营内的百姓,而是粗暴地踹开门朝里面一阵扫射。在这混乱中母亲冒死护着她逃了出去,腰上和腿上分别受了枪伤。

    万幸,他们活到了年末。不,也许这是不幸。

    为了活下来,母亲决定往更南方暂时还没有被战火侵袭的地方去,这也是当时绝大多数难民的想法。

    然而,这条路走下去比死还痛苦。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往下落,凛冽的寒风从没有停的时候,如刀子般扎进这些可怜难民的血肉中。母亲的双脚陷在雪中,早已冻烂,身上也只有一件单薄的外套,青青紫紫的皮肤早就没了知觉。

    但她把南风搂在胸前最暖和的地方,把路上从死人上扒下来的一件加绒外衣严严实实地套在她的身上。南风有些憎恨这个虚拟空间了,明明都是假的,为什么还会令她的身躯感受到与真实别无二致的温暖呢。

    这是从母亲身上传来的温暖。南风的指尖颤了颤,最终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时间一晃,到了噩梦般的十五岁,北方政府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她与母亲好不容易在一个小村庄住下,附近的北方士兵不知为何竟然打到了这里。情急之下,母亲将南风放在了墙壁中的一个隐蔽的隔间内,而她自己则被那些禽兽般的士兵捉在了手中。

    母亲是极美的,哪怕是在残酷的战争中,这份美丽也无法被全部遮掩。正是这份美丽,为她带来了灾难。那些士兵看中了母亲的长相,在大庭广众之下撕碎了母亲的衣服。

    南风躲在隔间中,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南风,你哭了喵……”黑猫提醒她。

    “嗯?”南风慌忙地抹了抹眼睛,但泪水却怎么都擦不掉。她索性闭上眼,不再去看眼前的一幕。这都是回忆,她知道,哪怕她冲了出去,也不会对事实有任何改变。

    她感觉已经不是在考试,而是在与过去的自己做着抗争。

    终于时间又一转,到了一间破烂空寂的房间里。南风踩在凳子上,手上抓着从房梁上垂下来的麻绳,是了,这是她与恶魔先生初次见面的场景。

    “弱小的人类啊,你甘心就这样死去吗?成为我的奴仆,我将给予你力量喵。”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从进入虚拟仓之后就一直压抑的心情竟得到了舒缓。

    “恶魔先生,谢谢你。”她在心中轻轻地说。

    “喵!谢我干什么!”黑猫害羞地甩了甩尾巴。

    眼前的画面再一次扭曲,这次到了一间豪华宽敞的卧室内。南风盖着柔软干净的羽绒被,身上不着寸缕。突然,卧室的大门被粗暴地打开。

    来者身披墨绿色的军装,黑发被利落地梳到脑后,狭长的双眼幽暗深邃,五官如刀刻般立体,整个人显得狂野不羁,威严天成,当他看到床上的女人时,脸上露出似有若无的微笑:“你叫南风,对吗?”

    这是南风的第一个男人,楚腾。

    当年她与恶魔先生达成了契约之后,一次偶然遇到了楚腾,他当着一位地方官员的面救了她,就被那官员当作是对她有兴趣,因此她被那个官员安排到了这间卧室。

    以这种屈辱的方式,她把自己的处子之身交给了楚腾。

    实际上,那时的她倒不觉得屈辱。当人的生命都难以保全的时候,又怎么会在意尊严?

    楚腾却在后来的日子里无数次对她表达了自己的悔恨之情,他认为自己不该在那种情况下得到南风的身体,那个时候南风才十五岁,他骂自己是禽兽、是畜生。在他爱她如命的那些年,他甚至觉得自己碰她一根手指头都是对她的玷污,他甚至容忍了自己的儿子对她的接近,因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南风。

    但南风不以为意,从她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一个陌生男人的那一刻起,她就把它当做了获取力量的筹码,给谁都是一样的。

    或许,如果当年楚腾能够在一开始就像后来一样用真心爱护她,把她当作家人一样照料的话,南风的思想会变得不一样。

    可惜命运就是这样磨人的小妖精。

    当南风再次感受到那股尖锐的、撕裂般的疼痛时,当她再次用十五岁的身躯容纳这个陌生男人的气息时,她想,是楚腾救了她,也是楚腾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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