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贯山河
字体: 16 + -

第二章 秘密

    王富贵一瘸一拐的回到了马厩旁边的一间破旧不堪的房子里,那是他的小窝,也是柴房。王富贵在兰桂坊里这些年从来没有投靠谁,自然也就没有谁来做他的后山依靠,所以他被安排在这么破旧的房间也是合情合理的了。兰桂坊虽然看着外表光鲜内里实在是污秽不堪,能有片瓦遮身,寸土立命,这就已经很让王富贵感到满意了。

    柴房里只有一张略显寒酸的床铺,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王富贵挣扎着从床底拉出一个木盆,里面有几个瓶瓶罐罐,王富贵从中拿出了一个,扒开塞子对着被高姓老者剑气造成的伤口上撒上了药粉。然后又抽出一条洗得发黄的布条,绑在腿上,冷汗直冒,大口喘气。腿上一阵阵的疼痛感袭来。

    王富贵有个能力并没有人知道,他的记忆力非常之好,堪称过目不忘,也正是这样,王富贵整日里总是装傻充愣,因为他知道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能力,当别人知道他有这样的能力要么摧毁,要么控制,他是没有机会出人头地的。王富贵可以将一盘凌乱的棋盘打散,而后又能一一还原。所以整日里他就像一只勤劳的仓鼠,极力的汲取一切可以得到的知识或者信息。

    今日的紫衫公子说话间略带一点南方口音,而后又通晓这等朝廷秘事,加之出行又有这等高人贴身保护。想来在南方这几个道府州也没有几个家族能够得上这样的条件,想来想去也就那几个家族,无非姑苏慕容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大理段氏。假若年轻公子能够知道这点,想必定是不肯放过王富贵的。

    胡馨儿,说好听点是心肝玲珑,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为人处世无不让人叹服。说难听点那就是两面三刀,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对于达官贵人们显得极为娇媚柔弱,令人不禁心生疼爱。但是对于王富贵之类的下人,却又是另一番模样,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像寻常女子那般提起裙子亲自揣上几脚,耳光刮得也是异常干脆,力道也是大得惊人。有嘴多的人就说了一句,这手真不愧是操琴的手,打起人来也是丝毫不含糊。

    至于那高老,一看就是世外高人,王富贵自知两人差距实在太大,报仇也是找不上高老的,至于其他的人,就看有没有那么好的命了。

    王富贵有一个秘密,从小到大一直都被他自己藏着。六岁那年,王富贵已经进入兰桂坊了,那时,他也不叫王富贵,他是没有名字的.从遇见一个人之后他才决定自己要姓王。

    那一日,兰桂坊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客人身着一袭青衫,一手搂抱着当红花牌薛妓一手提着一壶上好花雕。虽是一张略显憔悴沧桑的中年脸庞,却也独有了一番历经世事沧桑的成熟感,一对直插云间的剑眉下藏着一双清冷孤寂的眸子,让人看来总觉得这人好像是有故事的。

    中年男子与其他的来兰桂坊的人不同,中年男子好像漫不经心,对坊里这些貌美如花的姑娘们也没什么特别在意的神态,总是一只手提着酒壶,时不时地对着嘴唇咕咚咕咚就是一阵狂饮。嘴里还嘟囔不清的喊着,人生不过百年,能否陪我大醉三万六千场!此言一出,旁边服侍伺候的婢女都流露出明显的痴迷之情。连号称“扫眉才女”的薛妓脸上也有微微的欣赏之色。

    很快,院子中的大树下就被丫鬟奴仆们摆出了一副棋盘,原来是中年男子要和薛姑娘以棋会友,这在兰桂坊并不稀罕,兰桂坊这些年来接待的客人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三教九流五一不缺。还曾有人在兰桂坊里说要和酒娘子比拼酒量,用的是大碗喝酒,中间还不许停,倘若一方喝了一碗对方也得喝上一碗。可是结果却是那来自南蛮的酿酒师先撑不住了,反搭上了一条性命,活活吐血而死。

    薛妓本是官宦子女,原名薛涛。打小就素有才名,蒙学之时更是请的名师。据说八岁的时候,其父曾以“咏梧桐”为题,吟了两句诗“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薛涛应声即对:“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自此名声大噪,可惜,不过几年父亲在朝廷斗争中失败,被贬边关充军,薛涛也被送入青楼。

    薛涛又因才名太盛,遂改名薛妓。以此表明自己身份再也不同往日,往日之薛涛今日之薛妓,从此少了一个“扫眉才女”却多了个兰桂坊当红花牌。

    围棋自古有着一个说法,叫“金角银边草肚皮”,略微会下点围棋的人都明白先手的重要性,并且也都会在初学之时被老师谆谆教导不能放弃天元的位置。在同级别的围棋博弈之间,天元先手的重要性实在是非常重要的。

    可这沧桑汉子竟是没有这样的意识,只是随手拿着一子看也不看就丢在了棋盘上,“啪”地一声就落在棋盘的边角上。这样的潇洒动作,不羁的风格,无疑令得汉子赢得一片钦慕的眼神。可是他好像没有察觉,依旧半醒半醉的晃着手中的酒壶,嘴里仍念叨着“好酒!好酒!”

    转眼间,棋盘上就摆满了黑白棋子,当薛妓再次下了一子之后,沧桑中年汉子这才认真的看了一下,随手就将一个白子放在了棋盘之上,而薛妓看了许久,突然放下手中的棋子说道:“先生大才,妓自叹弗如!”中年人听到这话,只是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用手虚点着棋盘,对着围观的众人说:“你们谁还记得我第八十九子落在何处,点出来的爷重重有赏!”说完一双清冷的眸子一一的瞅过众人。

    薛妓听到这话,先是皱眉,眼中透出一丝疑惑,可是却没在脸上表现出来。看了看中年汉子,仿佛是略有所思。紧接着薛妓便也说话了,声音清脆,道:“在我这院子,你们且尽管说吧,倘若真有人记得第八十九子,我也不吝赏赐。”

    话音一落,众多奴仆婢女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个个都在苦思冥想,皱眉不已,神态个个不同。还有大胆的探头看了看棋盘,用手点了点,仿佛是在数棋子。

    在众多奴仆中,王富贵却表现的与常人不同,当别的婢女小厮还在抓耳挠腮的时候,王富贵却表现的很平淡,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哦!你们没有人记得吗?那可真是......”男子说着说着便摇了摇头。

    “这位爷,小的斗胆猜下,爷第八十九子可是落在此处?”小管事刘琦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同时指着棋盘左上的一角,上面赫然有着几颗黑子,纵观全棋,这几枚黑棋起着重要的作用,将白子牢牢锁死。

    男子看着刘琦,一双眼神似笑非笑,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刘琦依然低着头,没有说话,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倒是一旁的薛涛好像发现了什么,刚想要说什么,却见男子摆了摆手,也就作罢了。男子紧接着说道:“你们中还有谁记得位置,可是这处位置吗?”。男子值得地方赫然就是刘琦先前指的的地方。

    看到这一点,剩下的小厮和婢女都接着说也是记得在此处。只有王富贵没有接话,而很快王富贵的异常表现就被男子注意到了,男子用手指了指王富贵说道:“小子,你为何不说啊!”。男子说话间眉眼不知为何竟带出了一丝笑意,本就俊朗的面庞就显得更出彩了。

    年幼的王富贵听到男子的问话,看着男子略带笑意的面庞,心中不知为何竟觉得莫名的悸动。于是便走上前去,指着另一处的黑子对着男子说“这就是你第八十九子落下的地方”。此言一落,男子的脸上慢慢的敛去了笑意,不置可否。

    旁边的小厮看着王富贵上去随意指了个地方,惹得男子不高兴,眼中不由得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眼神。而一旁静立的刘琦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寒光,令人不寒而栗。索性刘琦是低着头的,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男子不知为什么没有说什么,反倒是一旁的薛妓瞅了一眼,也没发现有什么玄虚的,也就不再看了。对着听才楼的方向招了招手,立即就有位面容清秀的婢子端着一个红布盖着的托盘过来,婢子快步走到薛妓身旁,恭敬的举过托盘。薛妓只是漫不经心的揭开红布,赫然托盘上放的是几锭雪花白银。看到托盘上的白银,小厮和奴仆都稍稍慌乱了下,一个个变得极为有精神。

    薛妓道:“刘琦,今日我与先生斗棋,你能记下先生的第八十九子,也算是你福大。这银锭你就拿去吧!”说完便昂了昂头,露出洁白修长的脖颈,正巧男子转过头来,看见便说了句“皑如天上雪,皎若云间月”。话音一落就可见到薛妓的脸上慢慢爬起了一层薄薄的嫣红,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这时王富贵突然听到刘琦小声喊道“原来是青楼才子李永!”。原来此人叫做李永,王富贵心里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

    李永并没有给刘琦什么重重的打赏,刘琦也没有这个胆子去讨要。要知道李永虽是被戏称“青楼才子”。但是李永也是皇乾朝的状元,只是因为题了一句“陌上花开,可以徐徐醉矣;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而被当朝皇上御批“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就把他黜落了。

    王富贵想着刚才的事,心思全放在了那个不羁的人身上,走路也就没注意前面出来了几个人,打头的就是小管事刘琦,后面还跟了几个壮汉,长得一副恶仆模样。

    就见到刘琦缓步走到王富贵面前,直到拦住了王富贵的路,王富贵才发现来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好似来者不善。就往后慢慢的退,谁知道,刘琦竟是一句话也不说,上前就是一大耳光,打的王富贵头晕眼花,鼻血也溅了出来,就倒在了地上。剩下的几个恶仆也冲了上来,拳打脚踹,王富贵只能死死地抱住了头。在即将失去昏迷的时候听到其中一位恶仆对刘琦说:“真是不知死活的小子,竟然敢在客人面前扫管事的面子,像这样的蠢货死了也是活该!”

    “罢了,这次就留下他一条狗命,要是近日打死了他,传出去也是不好。”刘琦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王富贵眼睛一黑,就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