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女配逆袭之孤女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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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8更新

    这一夜过得无惊无险,楚昭华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床底下的两个人,她们已经醒了,却还不能动,只剩一双眼睛能够转的。她再点了一次睡穴,让她们继续陷入昏迷,然后把人搬进衣柜里。

    昨日床上是最安全的,可现在开始就不是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收拾床铺,反而是把人藏在衣柜能稍许拖延点时间。

    李毓带着人,大大方方就从正门出去了。外面守门的护卫得了命令,不敢用武力强留,只好客客气气地请他稍候片刻:“属下已经派人去请门主,还请殿下稍待片刻。殿下远到是客,主人怎可以不来送客?”

    他们现在的情况肯定是越早离开便越安全,一旦走出了浣花门的范围,确定对方不可能追上来,才算是安全了。

    楚昭华抢上前道:“楚王殿下还有要事在身,已经耽搁得太久了,要是耽误大事你可承担得起?”

    护卫郁闷地看着楚昭华,他知道南兰这姑娘曾是个戏子,改头换面一下成了门主的义女,被门主锦衣玉食地养着,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成了楚王的好狗腿?

    楚昭华把阻拦的人推到一边,堂而皇之地拉着李毓的袖子:“快点走吧。”

    说真的,她也不喜欢这里,蛇虫多不算,还住在地底下,这浣花门就像是老鼠一样在地底打了一堆洞,龟缩不出。李毓看着她笑了一下,便大步朝门口走去,就算有护卫还想再次上前阻拦,他也毫不客气地把人推开。

    一旦离开了那些护卫的视线范围,他们立刻加快脚步,从走变成跑的。楚昭华的伤已经好了不少,完全可以做到不拖人后腿:“你猜他们多久才能发现有诈?”

    “若是不蠢的话,现在就该知道了,要是蠢一些,还有一炷香时间。”

    一炷香时间,还远远不够。楚昭华左看右看,又趴伏地面倾听了片刻:“往这边走。”

    她在逃难的时候,还有闲心在路过的树干上或是地面的石头上留下记号,以备下次来时可以指路。浣花门这颗毒瘤不得不除。等到廖星荣发觉被关在衣柜里的南兰和晓星,就该想到李毓是诓骗了他,这个时候就该来追杀他们了,她不担心李毓还能再和浣花门有什么联系。

    可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不忘给廖星荣穿一回小鞋:“那个姓寥的门主还敢给对你下蛊,要不是我把人给换了,谁知道会怎么样。”

    李毓看着她,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并不予置评。

    她不泄气,又道:“你该不会当真想捧他当南诏的皇帝吧?现在他就敢给你下黑手了,将来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患呢。”

    “我倒希望南诏能退回过去的土司制度,不过想想也会有很大的阻碍。”

    “若是你将来当了皇帝,难道还会在意南诏这样的弹丸之地?”

    李毓却是笑了:“为何你总是觉得我能当上皇帝?”

    她当然知道了,她毕竟都是经历过一回了。更何况现在的李毓还没一时不甚中了蛊,将来还会有自己的继承人。而她的命运也完全改写了,她认回了母亲的亲族,身边还多了一些能够支持她的朋友,还有楚宁襄这样温柔可爱的妹妹。

    “我如果能登上帝位……”他沉吟道,“我身边的那个人又会是谁?”

    楚昭华这才想起,上一世,他好像真的遇人不淑,楚宁南给他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而萧叶并不是那个能够和他比肩、相扶相持一路走下去的人。

    李毓安静地等待她的回答,等着等着,却连一句玩笑话都没等来。他突然有些心灰意冷,可是这也不是她的错,他们彼此有羁绊又有暧昧,可始终没法交心。纵然他把一整颗心摆在她的面前,她也许也并不放在心上。

    “脚印是往那边去了,跟上去!”

    “这周围都要搜一遍,绝不可放过一人!”

    上头的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浣花门的人还是追出来了,正好看见他们特意留下用来误导人的痕迹。

    刚好一炷香时间。

    楚昭华立刻加快脚步,她有把握找到这山间河流的源头,只是还需要时间,就算他们现在被误导走了错误的方向,不久之后还是要回转过来的。李毓也没问她现在有什么打算,只是听之任之地跟着她走。

    清晰的水流声很快就在耳边响起,楚昭华松了一口气,水源必定就近在眼前了,就算浣花门现在追过来,也奈何不了他们了。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循声找到了一个幽深的石洞,石洞内似有流水奔腾。

    “你还记得军营附近有一条河吧?我听当地人说过,这附近的河流就只有一个源头,是在山上,很可能就是这里。”也就是说,他们只要沿着河道的源头往下,就会回到当初他们重逢的那条小河。

    李毓慢吞吞地嗯了一声:“你身上的伤,能撑住?”

    这个时候别说只是伤口,就算断手断脚也得下水去。她拨开岩洞中的水草:“管不了这么多。”南诏四季如春,就算冬天下水也没什么,可是这山泉水却不同,还汩汩冒着寒气。她一咬牙便当先下了水,立刻被冻得哆嗦起来。

    李毓看她这样,轻轻笑了一声,也跟着淌水下来:“别逞强啊。”

    楚昭华冻得嘴唇都发白了,也只能继续淌水往前走。岩洞中一片漆黑,远处似乎有一线亮光,而当这亮光越来越清晰之际,脚下的水流也变得更加湍急,猛地一股激流朝他们冲来,直接把人往前推去。楚昭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住李毓的手臂,他也很快反应过来,反手揽住她的腰,只听水声轰鸣,他们就被水流冲出了岩洞!

    岩洞之外,阳光映射在水上,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楚昭华只见前方是一处断岩,立刻深吸了一口气,便直接摔进了水里。她的水性比李毓好很多,在被拍入水底的一瞬间,便托住他的手肘,带着他往上游去,还没等他们换一口气,又遇见了第二处断岩。

    这一路几乎是摔着下去的。

    待最后一次被摔进了平缓的河面,楚昭华几乎是刚爬到岸边,便躺着不动了。她比李毓还要好些,李毓这一路下来已经呛了一路的水,估计再也喝不下了。他趴在岸边,便一刻不停地咳嗽,咳得他差点都觉得肺里火烧火燎的。

    楚昭华恢复了些力气,便拍了拍他的背:“你还好吧?”

    李毓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咳得满脸通红,一看到楚昭华这张脸,更是停不下来。知道他没什么事,楚昭华倒是觉得有点好笑了,笑着顺着他的背脊:“要不停一下,看看会不会好?”

    她脸上的笑看上去更像是在幸灾乐祸,刺眼得很。李毓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嘴角碰了一下:“亲一下才会好。”

    他们劫后余生,现在又找回了方向,便沿着水源往下走,几乎走了一天一夜,走到夜色褪去天幕泛白,走到朝阳初生雾霭薄生。

    楚昭华看着东边由白转成淡红,眼见朝阳升起,心中却想,原来南诏的朝霞是这样的。她看得有点着迷,几乎忽略了远处响起的脚步声。她转过头,看了李毓一眼,而他也正好看着她,这一眼便无声地交换着此刻心中所想:来的到底是前来寻找李毓的西唐军队,还是他们南诏人?

    她看着那脚步传来的地方,看到人影慢慢变大了,为首的竟是秦川南和阮绡,他们两个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阮绡,花容月貌都有点黯然失色了。秦川南遥遥看见她,激动地手舞足蹈:“快看快看,那不是楚--教主吗?”

    “看来是我的人先到。”楚昭华轻声道。

    李毓看到玄衣教的人,也没有任何不虞,只是笑了笑。

    秦川南跑到近处,注意到她身边的人,突然警觉起来:“这位是……”其实他是在长安城见过李毓一面,只是现在他们都有点狼狈,他见过的李毓还是那个清贵的、在太子和秦王的夹缝间生存的楚王殿下,如何会想到这么狼狈的人会是李毓?

    “在下楚王李毓。”李毓甚至还大方地自报家门。

    “楚王……西唐的那个楚王?!”秦川南慢慢抬起手臂,这是他放蛊之前都要做的一个小动作,楚昭华为此还嘲笑他好几回过,只要稍微有些熟悉他的人看到他做出这个动作,如何还会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算太蠢的也知道该先发制人了。楚昭华上前一步,拦在秦川南和李毓之间,朝他使了个眼色:“不必。”

    “为什么?”秦川南有点不解,但还是把手放下了,“这不是楚王吗?只要把他绑回去,逼迫西唐退兵不就行了吗?”

    说到绑回去,阮绡眼前一亮,围着李毓绕了半圈,身子软软地就要往他身上倒去:“楚王小哥哥长得这么俊,就算带回去,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谁知她还没占到便宜,就见李毓一拨剑柄,剑锋出鞘了一大截,阮绡若是倒过去,就等于自己送上门去被剑划伤,她连忙稳住脚步,抬手理了理鬓发:“哼,看你长得俊才想玩玩的,不给玩就算了。”

    楚昭华指指远处飞扬的尘土之中隐现的身影:“你的人也来了。”

    这骑马奔在最前方的,除了莫十一和一身红衣的朱红,还有司青衣这位老熟人,他骑马到了近处,勒住马缰,正好看到楚昭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他莫名地有点心虚,又偷眼看了看李毓,见他没什么表情,才松了口气。

    莫十一先行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属下失职,没能第一时间找到殿下,请殿下责罚。”

    李毓微笑道:“无妨,其实……这几日过得还算愉快。”

    司青衣慢了一步,等莫十一下马请完了罪才赶到。

    反倒是朱红见他挡着自己了,一把把人硬生生推得一个踉跄,走到楚昭华面前,用力抱了她一下。她板着一张俏脸,嘴里说的话还是很不客气,可眼眶却悄悄地红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祸害遗千年,这句话果然没错。”

    楚昭华笑着回抱了她一下,她看上去瘦了一些,不过又恢复了过去嚣张的态度,应当已经从不堪的打击中彻底走了出来。她还惊奇地发现,朱红竟然梳了妇人的发髻:“你不会成亲了吧?”

    朱红扬起下巴:“怎么?我嫁人了你还有意见了?”

    “你这么凶,是谁主动自讨苦吃?”

    朱红还特得意:“我可是南关将军夫人,是正妻,以后就算男人不长眼敢往家里纳小老婆,她们还不是只能被我折腾的份。”

    “朱红,走了。”李毓见她们久别重逢一笑泯恩仇,再下去细说离别,就要没完没了了,便直接打断,“不要耽误郡主的大事。”

    楚昭华呵呵了一声:“今日和楚王殿下一别,来日再见,又要在战场上了。”

    她这句话说得很有挑衅意味,不过李毓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挑衅到的,他伸出手,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你还是,先养好伤再说。”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跨上了其中一匹马,而那个没有马的士兵则跟人共乘一骑,一众人就这样绝尘而去。

    楚昭华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目送他们离去。

    “你们发生了什么?”秦川南不敢问的话,阮绡却是敢问的,不但敢,还真的问了出来。

    “有一件大事,等回去了我再跟你们说。”楚昭华摸了摸藏好的那个玉匣,心道惑心蛊和国师的亲笔手书应当算是大事,应该足够转移他们对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产生的好奇了吧。楚昭华不在这几日,南诏和西唐军队依然时不时会有摩擦,可因为西唐主帅失踪,那些摩擦只能算小打小闹,南诏军队一路退守下来,疲于奔命,再加上屡次被偷袭了军营后方的辎重和粮草,在这几次小打小闹中也是输多胜少。

    而长乐郡主失踪这件事,尽管傅念瑾一直压着不报,但想要知道的总归能看出端倪,很快大家都知道了。楚昭华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骑马去校场跑了一圈,至于练习弓术和枪术,她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回到军帐里,何长老他们都已经按照她的吩咐静候多时了。楚昭华拿出那只玉匣,先递给了何长老:“前几日马受了惊,把我带到山里,竟然找到当年蓝教主修行的密室,里面就有这种蛊。”

    她不说这是什么,语气也是平平常常。反倒是何长老捧着玉匣的双手都在发抖,其颤抖的程度让秦川南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想伸手去扶一扶,免得一不小心这玉匣就被他摔坏了。

    “天意……”何长老打开玉匣,对着里面那圆滚滚的三颗黑色药丸老泪纵横,“机关算尽,找了一辈子的惑心蛊,竟然还是被教主你毫不费力地得到了。这不是天意,还能是什么呢?”

    “惑心蛊?!”秦川南和阮绡来了个二重唱。

    “是啊……”何长老小心翼翼地盒子抱进自己怀里,隔绝了那两人好奇和震惊的眼神,“这是教主亲手交给老夫的,你二人不得觊觎。”

    楚昭华:“……”

    “什么教主亲手交给你的,教主把我们三人请过来,难道不是准备交给我们的吗?”秦川南单手重重拍在军帐里的案头上,“而且刚好还是三颗,我们一人一个不是正好?”

    阮绡一把推开秦川南,盘膝坐在何长老面前:“何伯伯,你看,你一个人也不需要这么多,匀一个给我,咱们一块参详。”

    这三颗惑心蛊无疑是不够用的,但只要把它们拆解开来,研究出配方,今后要多少都能管够。楚昭华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就差要在她的军帐里动起手来,也不出声阻止。她肯把惑心蛊拿出来,一是因为看到蓝国师留下的玉简,上面写了他使用后的副作用,告诫后人不可再使用,二是因为即使这玉匣即使能护住早该腐朽的东西,可毕竟百年过去,这惑心蛊肯定是不能用了。她会拿出来,只是因为当初她答应过何长老,一旦得到惑心蛊,要让他亲眼看看,现在不但亲眼看了,甚至还亲手交到他手上。

    何长老挥了挥袖子,像是把另外两人当成苍蝇一样驱赶,站起身朝楚昭华作了个揖:“多谢教主,属下这就去体味一番圣教主当年的惊世才华。”

    楚昭华自然不会不同意。反而是秦川南胆气肥了,一把扯住她的衣领,悲愤道:“不是把我们一起叫来的吗,怎么就何长老有,那叫我们来做什么啊?”

    楚昭华握住他的手腕,一用力,硬是把他扯住自己衣领的双手分开了:“怎么,自己抢不到,还要我帮你去抢,您贵庚呢?”

    阮绡怜悯地看了被打击地抬不起头来的秦川南一看,微笑道:“教主,我也打算去体味一番圣教主当年惊才绝艳的才智,先行告退啦。”

    楚昭华点点头:“体味归体味,但也要记住,大家到底是同门,谋害同门性命这种事,我是不会容忍的。”

    阮绡朝她嫣然一笑,撩开军帐的帘子就走了出去,秦川南见阮绡都走了,连忙爬起来也跟着走了。楚昭华看着不断摇晃的帘子,她是突然冒出来的外人,甚至连南诏的血统都不够纯正,更不用说她连蛊师都不是,要镇住这群蛊师,就必须让他们先互相压制,她再来当那个制衡的人。

    前脚玄衣教的蛊师刚走,后脚傅念瑾带着张副将冲了进来,傅念瑾刚跟副将们讨论完之后的对策,就过来看她。他大步踏进军帐,把一封信扔在她面前:“这是传令官刚带来的,你赶紧回了,也好让人回去复命。”

    这几日楚昭华失踪,最心急如焚的就是他了。而在她失踪后的第三天,楚云侑的传令官到了,他派了多少人去找,连个人影都没找回来,急得嘴角都冒出两个大水泡。楚昭华拿起信封,对着光看了看,便道:“好,我马上回信。”

    傅念瑾又问:“你的伤……让军医来看看?”

    楚昭华摸了摸锁骨下那个最大的伤口,懒洋洋地回答:“不必,现在已经无碍了。”军医还要照顾伤患必定很忙,她的伤口都结痂了,最多也就开两瓶伤药给她,而论起伤药的优良,那肯定是玄衣教的珍藏更好。

    傅念瑾很想知道她所谓的“无碍”能无碍到哪里去,毕竟她中箭时的惨状都是有目共睹的,但她偏偏是个女子,他还不能走上前把脱她的衣服去看伤口,只憋得嘴角抽搐了几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强,明日就可以再上战场了?”

    如果她敢说是,他就是绑也要把她绑在军帐里。

    “傅将军需要我马上就上战场吗?”楚昭华一脸惊讶,她当然知道傅念瑾的意思,可就是故意去曲解,想看他被惹恼的样子,现在看到了,便也安心了,“可是将军,我的伤口刚结痂,用力了就怕会崩开,最近都不能帮你了。”

    傅念瑾脸色稍霁,点了点她:“记住你说的话,这几日也不要去校场晃悠。”

    楚昭华自然应是,她先给楚云侑写了回信,然后就把那封信封了口,交给传令官。

    她现在是不能上战场拼杀,当务之急,就是等身体恢复大半,先发制人,把浣花门给挑平了。这种歪门邪道的小门派,留着始终是一个隐患。然而在她养伤期间,两军的战事开始进入白热化的胶着,西唐主帅回归,突然对南诏发起猛攻,南诏军节节败退,竟不得不避入流云城。眼见西唐军已经兵临城下,流云城内人心惶惶,不光是居民纷纷流亡,就是流云城内的士兵都有开小差逃跑的。

    流云城易守难攻,是到都城南悦的最后一道有力防线。楚昭华重伤在身,只能留在后方给军医打打下手,别的医理不甚精通,和说起金创和包扎,却是她拿手的。开始军医还担心她,但是见她根本不畏惧鲜血,对着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也面不改色,手脚也十分利落,便放心了。

    一连数日,西唐大军都对流云城发起猛攻,城墙上满是斑斑血迹,一直从墙头拖曳到城池下方,这里面有南诏士兵的鲜血,也有西唐士兵的鲜血,两者混在一起,竟是无法区别开来。又是一日攻城战之后,楚昭华独自上了城墙,城墙上冷风凛冽,城池下方,是西唐士兵前来收拾尸体的身影,那些士兵多半是些体弱多病的老兵,他们把西唐人的尸首拖走,堆成小山那样的一堆,然后点火焚烧。冲天而起的烈焰,淹没的是那些无名的尸体,可是谁能知道,在下一日,死去会不会是自己的家人,朋友,和兄弟?

    南诏守城的士兵默不作声地看着,谁也没有动用机弩。

    直到楚昭华走近了,抬手撑住城墙,边上的守城将领才吃了一惊:“郡主--末将参见郡主!”

    “不必多礼。”楚昭华抬手阻止了那名将官打算行礼的动作,“我就是看看。”

    “郡主,城墙上风大,也危险,还是回去吧。”

    楚昭华笑了一笑:“没事,我就待一会儿,等下会回去的。”

    夜色变暗,那轮明亮的孤月便挂在半空,看出去,就像垂悬在头顶一样。她遥望远处,依稀可以看到西唐军营里的火光,可以听见顺着风传来的喧嚣。而他们南诏的将士,为了不扰民,在街道上搭起了临时的居所,每个人都面色凝重,来去匆匆,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明日就成为刀下亡魂。

    南诏的军事实力和西唐相去甚远,如果按照最早的计划,当日秋猎,西戎会俘虏西唐显宗皇帝,这样一来,太子秦王两方夺权,节度使作乱,西唐从此便将陷入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动乱,即使南诏的军队还不够强悍,但还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

    可是这个计划最后的得益者却是李毓,他力挽狂澜平息内乱,也同时抢占了先机,令太子和秦王被囚禁夺权。这样一来,南诏就失去了喘息的机会。如果要令西唐退兵,最简单且最直接的方法,是不是还是要从西唐内部着手?

    “郡主,”守将见她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跟入定了一样,再次催促,“请回去吧。”

    楚昭华点点头,不再为难对方,就慢慢往下城楼的台阶走去。她甚至还有点心不在焉,如果西唐内部又起纷争,远在南边征战的李毓,难道就可以忍住不回去?太子李疏和秦王李琉虽然被囚禁,可到底还没有死,如果他们中有人能东山再起,李毓还能安心攻打南诏?

    她想得入神,脚步慢得就跟蚂蚁似的,还是一声尖利的军号把她的神智拉了回来。她走到一半,又马上回身往城墙上跑,守城的将官发出了准备开战的暗号,一见她又跑回来,急得脸上都变了:“郡主,你怎么又回来了?!”

    楚昭华奇道:“难道我不能来吗?”

    倒不是不能来,而是傅将军早就叮嘱过他们,长乐郡主是绝对不能再参与守城战的,而她之前满身浴血的样子,又有多少人看见了,即使钦佩她,可谁能担得起郡主身死战场的责任?

    楚昭华根本不管守城官的阻拦,几步踏上了城墙,站在城垛后面,军号停歇,小股西唐先锋军又开始攻城,南诏大军损伤惨重,可是西唐又能好到哪里去?所以他们也变得越来越急躁,竟一反常态,开始在夜间正面攻城。

    嗖的一声,一副铁爪飞射过来,正射入她面前的城垛,碎石爆裂,铁爪入石数分,牢牢地抓住了城头。守城的将官再也没精力跟楚昭华说教,大步上前,手上长刀出鞘,凝视城下,只要那些西唐士兵攀了登城索爬到半空,他就砍断绳索,不但可以阻击他们攻城的势头,也可以对他们的兵力造成损伤。

    可他正准备一刀砍掉铁爪上绑着的登城绳,洋洋洒洒的箭雨直扑城墙,他才刚冒了个头就不得不缩回来躲避,结果一回头看见楚昭华还站在那里,火气上来,也顾不得什么僭越不僭越,直接扯住她的手臂就把她往后拖去。

    谁知他的手指还没沾到楚昭华的衣袖,她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伸手一推,那个将官顿时站立不稳,蹬蹬蹬得被她推得往后退开三步,连站都没站稳就摔倒在地。

    “……”他是看过这位郡主出战,可是傅将军不也没给她封赏军功嘛,他觉得大概也就是这样,谁知道她轻飘飘地推了一把,竟这么轻易地把他推倒了。

    羽箭稍停,第一批弓箭手的羽箭已经用完了,向斜后退了两步,第二批弓箭手补位,楚昭华深吸了一口气,轻巧地跃上城垛,一把抓住攻城的绳索,竟就这样牵着绳索跳了下去!

    守城将官只觉得心胆俱裂,也顾不得这时候探出头来会有多危险,半个身子都扑出去看,只见楚昭华牵着绳索,连防具都没有,就这样在空中坠落下去,第二批弓箭手已经蓄势待发,成千上万支冰冷的精铁箭都瞄准了她,指令官一挥手,万箭齐发。

    楚昭华下滑的势头根本不变,中途甚至还能抓住一名正在攀城的西唐士兵,用他的身体作为盾牌,继续下落,那个西唐士兵几乎就在一瞬间便被万箭穿心,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等到她快要坠落到实地时,用力把手上的人肉盾牌往前一抛,利用绳子的牵引力往前一荡,弓箭手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她突破了防线。她站在黑压压的铁骑前面,背后则是大批的弓箭手,她抬起头,看了看铁骑打出的楚王旗号,又一眼找到了一色黑甲骑兵中的李毓。他显然也认出了她,脸上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这样正好,反正她就是来找李毓的,就大大方方地把身上的佩剑解了扔在地上:“我是来见楚王殿下的。”

    李毓没动,反而是他身边的司青衣越众而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找楚王殿下做什么?”

    楚昭华抬起头,微微一笑:“投降,顺便……我还有话要单独和楚王殿下说。”

    她真的抬起双手,站在那里不动,甚至连步兵上前把她的双手反剪到背后捆住的时候都没有挣扎,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让人绑了。

    李毓神情莫测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一挥手:“退兵,给南诏的傅将军送一封信去,就问问他,他们南诏的郡主值不值一座流云城。”楚昭华被押送回了西唐军营,原本恨她的人不少,可那恨,到底还是有些敬佩在其中,可现在她口口声声说要投降,这恨就成了白眼和不屑,一路上她被押解的人粗暴地推搡了好几回,若不是她是女子,估计就要被拳脚相交了。

    她倒是不在意,也没有反抗,安之若素地进了西唐军营。

    李毓没有召见她,她是见不到人的。现在她身上连一件武器都没有,双臂还被牢牢地绑在身后,直接被丢进了战俘营。

    她刚一踏进战俘营,迎面就飞来一个酒瓶,险些砸在她的身上。

    “好小子!又往我们这里送些废物,你不知道我们这里连粮食都要不够吃了吗?是想让我们去喝西北风?!”一个中等身材的将官摇摇晃晃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酒瓶,时不时往嘴里灌两口,他身后的军帐中还隐约传来一股浓郁的肉香。

    有酒有肉,还说粮食不够要喝西北风。楚昭华似笑非笑,看来西唐大军内部也并非无懈可击,至少她看到的就是个蛀虫。

    “陈大人,这位可不是寻常俘虏,是南诏的长乐郡主。楚王殿下回头会着人来提审,也不会多麻烦大人。”亲兵显然不敢得罪对方,脸上赔笑,“大人你看这个……行个方便如何?”

    “嗯?长乐郡主?”那姓陈的武官脚步一顿,一双被酒气熏红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很快就定住不动,“楚王算什么东西?当年他跟在太子身后低三下四的时候还少了吗?我告诉你,若是秦王东山再起,有他楚王什么事?”

    “陈大人,请慎言!”

    “慎言你个大头鬼!”姓陈的武将一脚把亲兵踢了个跟头,“滚滚滚--”

    眼前这个酒气熏天的武将还是秦王李琉的人。送上门的棒槌,不使白不使。楚昭华默默想。

    “长乐郡主……”姓陈的武将围着她转了一圈,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你这贱人,今天落到我手上,看老子不干死你!”

    楚昭华皱着眉,突然被抓住头发,那肯定会觉得痛,但她还能忍耐,能不动手自然是最好的,如果现在动了手,后面就有点麻烦了。她逆来顺受的模样更加激起了那个姓陈的武将的暴虐气焰:“你不是很厉害吗?能万军之中来去自如?还害得我的一条腿跛了,被李毓那小子赶到这里看管战俘!老子今天不当着所有人的面干死你,我就不叫陈涌!”

    他正要把楚昭华往地上摔去,却见她突然用力一拧腰身,整个身子翻转,双腿夹住他的脖子,利用体重和向下的冲力把他按倒在地,膝盖重重砸在他的后颈,把他砸得眼冒金星。楚昭华似笑非笑,缓缓问:“你刚才说,你想干死谁?”

    上司被她挟持了,他的亲兵自然纷纷提着刀赶上来救人。楚昭华的双手是动不了,可是腿还是可以动的,单膝跪地,另一条腿的膝盖用力,将他的脖子扭出了一个不太正常的角度,轻喝道:“谁敢上来,我就扭断他的脖子。”

    从某种角度出发,她也并不是真的想要扭断他的脖子。这个武将姓陈,多半是门阀世家之一的陈家子弟,还是跟秦王李琉站成一队的,留着他,将来未必就没有用,可是现在,她有点被惹火了。

    “郡、郡主……有话好说!”陈涌的幕僚很快就赶到了,一把推开那些用刀指着她的亲兵,“郡主,我们都尉也是喝醉了,才会冒犯郡主,请郡主饶恕则个。等到都尉酒醒了,自然会向郡主赔礼道歉。”

    楚昭华瞟了幕僚一眼:“我看上去有这么蠢吗?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

    “……”幕僚擦了擦汗,连呼冤枉,“下官哪里是这个意思,的确是陈都尉他喝醉了!”

    “喝醉了?那好,让楚王亲自过来,我就放了他。”

    “……郡主,这么晚了,楚王殿下也许都歇下了,这个、这个真的不方便去请他。”

    “那我就等方便的时候再放人吧。”虽然现在事情的发展跟她原来计划的不太一样,不过并没有偏离目标太远,万事都有变化,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

    “可是……唉,可是--”

    正当幕僚期期艾艾纠结个不停,有人快步走了进来,看见眼前这奇特的景象,忍不住噗得笑了一声:“呦,这是怎么了?”

    那种油腔滑调的语气,楚昭华不必看就知道是司青衣来了。

    幕僚看到司青衣,就像找到了救星,急忙上前:“司都尉你来得正好,你瞧陈大人他……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司青衣自然看到了陈涌的惨状,不过他只有幸灾乐祸,而绝没有同情,甚至也毫不掩饰:“唉,陈大人,你死得好惨啊!”

    这个时候,陈涌那酒也醒得差不多了,突然听见司青衣这句风凉话,脸也黑了,眼珠都快瞪出来,想要挣扎却被楚昭华在太阳穴上用膝盖一撞,太阳穴是何等脆弱的地方,被坚硬的膝盖一撞,只撞得他头昏眼花。

    幕僚有求于司青衣,即使他满口都是风凉话,也只能忍了,急道:“司大人,陈大人明明还活着,救人要紧啊!”

    司青衣应了一声,笑嘻嘻地走上前,弯下腰凑到楚昭华面前:“郡主,给个面子呗!”

    他的态度还是吊儿郎当,听得幕僚直摇头,谁知楚昭华竟然笑了一下,干脆地回答:“好啊,只是给你面子。”

    她站起身,还没等陈涌爬起来,又一脚踏在他的心口,她这一脚用了两三分内力,震得他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眼睛又开始翻白了。楚昭华道:“原本是想扭断他的脖子的,看在司大人的面子上,就随便踢一脚出出气吧。”

    司青衣朝她竖起了大拇指:“郡主果然厉害,就算被绑住双手,也能随随便便制住一个武将。”

    “……”幕僚悲愤地看着他们,难道你们不是敌人吗,为什么会跟故人一样叙旧起来?

    楚昭华听他突然把这一顶大帽子盖了过来,就知道他肯定是要给她下套了。果然,司青衣的下一句就是:“本来我是要带郡主去见咱们楚王殿下的,可是现在看来,就得多费点心,把郡主的双腿也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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