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章 不要再相见
不知不觉我们两个走到了海边，海风很大，一排又一排的浪花翻卷起来。这是我梦寐以求见到的场景，明明随时有机会来的，我不明白为何到了今天才涉足这沁人心脾的仙境。以前很多次在电影电视里看到情侣手牵着手在海边漫步，可是今天不是在演电影，我真的牵着一个美丽得像从画中走出来一样的女孩上演了一场现实版的海边浪漫呢。我们俩并排坐在了一块礁石上。礁石有些烫，我们泼水洗了一遍才坐上去。然后我静静看着童曼，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眼前碧波万顷的海。许久，两个人都不说话。
“在想什么？”
童曼摇摇头，她刚才的那种笑容又不见了，明明是令人兴奋的场景，她为何又阴翳了下来？
“是不是有心事？”
“你呢，你在想什么？”童曼转过脸，弯了弯薄薄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看着我说道。
“我在看你，什么都没想。”
“那是什么？”她手指着一个蜷缩成一团的章鱼一样的东西。
“是海星吧。”我取消笑她，“这也不认识？”
童曼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是吗，我还以为是一只海螺呢。我眼花了。”
我知道她在刻意的转移话题，不过我并不气恼她拙劣的谎言，只是责怪自己愚笨猜不透她是怎么了。把海星看成海藻倒是可能，怎么会堪称海螺呢，也许，她是想看见一只海螺吧，或者说在寻找一只海螺，一只嘹亮的海螺，以唤醒心中沉睡的愉悦。
“为什么我们要坐在这么丑的地方呢？”童曼忽然嘟着嘴巴娇嗔的看着我。
“哪里丑了？”所有的礁石都差不多，我从来不觉得它们丑陋了，不过很多时候对事物的判断是取决心情的舒畅与否的，大约她是在憎恨什么呢。
“明明就是很丑的。”她嘟着嘴拉住我的手，“走，我们不要坐在这儿了。”
“好。”
我追逐着奔跑起来的她踏上了软软的沙滩。
“帮我把鞋子脱了。”她嘻嘻笑着对我命令般说道，一副娇嗔撒娇的摸样。
以当时的熟悉程度，我所认识的童曼并不是一个刁钻野蛮的姑娘，不过向有好感的友人使小性子是女人惯常的天性，她越是这样，越是让我感觉揪心的惹人怜爱。
光着脚丫子的童曼催促我也赶紧把鞋袜一齐脱掉，接下来我们两个踩上热热的沙滩向着呼啸的大海奔跑而去。
海风翻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有些大有些小，但无一例外的每一次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声响都让我感觉说不出的惬意。我们越靠近海，彼此间的呼吸就显得越微弱，因为海太强大了，它好像能掩盖一切，何况是一对男女胸腔的律动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童曼坐了下来，她坐得离海很近，层层递进的浪花有时候卷上岸来拍打进她鲜花般铺展在细沙上面的裙摆。而我就静静的坐在她的旁边。一如我见过的那样，这次，童曼又开始肩膀一耸一耸的抖动，我看见她无声的落泪，不由得眼眶也泛红了。这个女孩心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啊。她的那些清晰自然的笑容总是对这个世界显出无比的眷恋，可是她莫名其妙的悲伤又不知从何而来。我轻轻的揽住她的肩膀，她顺势
倒进了我的怀中。
“不要哭。”我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太阳很大，但是我分明吻到一嘴的清凉，她的身子没有我想象中的香汗淋漓。
“你看。”童曼擦一把泪水，指着海中畅游的一个人对我喊起来，“看那个人。”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接近老者体态的中年大叔，头发稀松，可是他惬意的在浪花的翻卷中灵活得仿佛一尾跃出海平面的鱼儿。
“我也要游泳。”
此情此景，这是最容易满足的要求了，我先站起来，然后把手伸向了童曼，她主动的握住我的手，接着我一把拉上她朝浪花的源头欢乐的跑进去。我本来以为童曼肯定会一个猛子扎进大海的怀抱，但是在水淹过腰际的时候她不愿意在往前走了。而是搂着我的腰，紧紧抱着，好像我是一个出海打渔的水手，就要扯上一张网离她而去。因为在水里游泳的人比比皆是，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两个。所以不管我们拥抱得多么紧就算被别人看到也只会以为这个娇滴滴的姑娘因为害怕所以黏着她强壮的情人。
“不是说要游泳吗？”
童曼使劲的摇头：“就这样，就这样……”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不知道抱了多久，童曼大约觉得累了，我也累了，我们两个手牵着手往沙滩上面走，中途童曼抽出被我握在掌心的自己的手，然后，她找一块阴凉的礁石坐了上去，我本来想贴着她坐，但是听到她说这句话，我愣住了，呆呆的望着她的眼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但是我固执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她用很快的语速又重复了一遍。
然后她低下头，不敢和我对视，接着我看见她慢腾腾的给自己穿鞋。她身上湿漉漉的，但是她一点也不介意，就这么旁若无人的拎着手中的白色小挎包决绝的在我面前低垂着眼睑转身离去。我甚至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因为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要么是我糊涂了，要么，是童曼在跟我开一个玩笑呢，我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童曼的身影一点点的慢慢变成一个黑点就要彻底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终于鼓起勇气决定跑上前去，我要拉住她的手，我要问一句，至少有一句话我必须问一问，很简单的一句话：为什么？
然而，我始终没有跑起来，我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疼起来，我头上的伤口带给我一阵熟悉的晕眩，我终于没有追出去，而是一个人垂头丧气的回到住处。
在房间里洗澡换衣服的时候我猛然想起裤子口袋里那张我和童曼的合影，我急急忙忙的掏出来，果然，它被海水侵染后图案有些花了，我用毛巾轻轻的把它擦干净然后压在了枕头下面。这是我和童曼唯一的一张合影。从浴室出来，我在房间里呆了半响，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午饭。饥肠辘辘的感觉让我四肢无力，索性，我脱了衣服决定闷头大睡，一开始没睡着，于是我从枕头底下抽出那张被水泡过的照片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越难过，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眼睛，一觉醒来，夜幕下垂，窗子的外面亮起了万家灯火。
我从床头摸出一根烟，不开灯，坐在昏暗里擦亮了打火机。走到窗前的时候，我借着吐
烟无声的叹气……明天得去找份工作，我对自己说。
一只烟抽完，我决定下楼吃饭。
这些天我经常在一家叫“老刘面馆”的夜宵摊吃炒饭，当然，那家的面条才是最地道的。这是我此前几个月在这一块做保安的时候就熟悉的地方，我之所以成为那的老主顾还因为那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对我十分和气，并不如一般的陌生人咸淡分明，他们总是对我嘘寒问暖，让我这个在外打拼的游子般的异乡人发自心底为他们鲜丽的善良深深感动。
“刘大叔。”我走进这家小摊捡了张没有人的桌子朝站在热气蒸腾大锅前的老板问候了一声。
“小慕，你来啦。”
“下碗面条。”
“今天不吃炒饭啦？”刘大叔的老婆笑吟吟的走到我跟前，用随身的抹布给我擦了擦桌子。
“恩，今天想吃面条了。”
我正有滋有味的吸着面条，刘大叔摸出一根烟递给我，我接过来冲他笑了笑，然后看见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小慕，我看你这些天好像没有做事啊。”
在刘大叔面前我简单的陈述了自己丢掉工作的事，末尾，笑望着他说道：“正找工作呢。”
“恩。要不，你去帮我小舅子做事吧。”刘大叔说完望了望他老婆，“我打算介绍小慕去你弟弟那干活。”
刘大叔的老婆笑起来：“就是不知道小慕愿意不愿意呢。”
我了解了一下，刘大叔的了小舅子是一个包工头，所以我所能做的是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工，他们之前清楚我做过保安，看我人长得结实，显然，做小工按天数算，一个月扎扎实实的做能当一份保安两个月的工资，可是之前我对在建筑工地做事都是不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晚上我应允了刘大叔，对他点了点头。
人都是会变的，转了一圈，我还是向自己妥协了吧。
“恩，这样就好，在我小舅子那里做事你不要担心结不到工钱，年轻人，只要肯吃苦，有了积蓄好做别的打算啊，再说，看你这样闲着，我是真的为你操心。”
“刘大叔，谢谢你。”
“你头上的伤好了吧。”
我笑了笑：“好啦。”
“恩，以后在外面不要和那些搞三搞四的混在一起，你别学坏了。”
他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我父亲，我喝一口汤，对着他笑起来，然后爽朗的说道：“知道了。”
于是，我就在建筑工地上开始做事了。那时候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六月份。
我以为自己起码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投入，但是事情比我想象的顺利，一个人闲着比累着更窝心，所以在工地干了几天我的精神反倒越来越好。每天傍晚，我都会跟这些工友上刘大叔的摊子喝几杯青啤。以前在酒店做事的时候，我的身边都是一些和我年纪相仿的人，但是现在我的同事各个年龄阶层的都是，有些半大的孩子我一眼看过去觉得顶多只有十五六岁，但是他们稚嫩的手搅拌水泥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最多的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他们这些人比较省，还有一些带着老婆也住在工地上，为的是一日三餐有人照应，其实最主要的是他们觉得在外面吃饭开销太大，想多省下两个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