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情托白砖
听着眼前这位头花花白的老医生讲述这段历史时，张剑东和石强突然隐隐感觉对这个故事的后半段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后来，我父亲和我也多次按照姜祀维老人提供的一些细节信息，帮忙在大陆找寻他的妻儿。可是，种种努力都石沉大海。直至10年前。”裘建国不无悲伤的说。
“10年前，怎么了？”石强赶紧问道。
“10年前，在台湾的姜祀维也垂垂老矣，再也没有年轻时的那种精力。在一次来信中，他说感谢我父亲这么多年来，帮他寻找自己的妻儿。至今仍没有下落，也许说明他们早已经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中遭遇了不测，抑或是此生无缘了。让我父亲和我不要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寻找了。”裘建国说话时，也带有略略悲伤。可见，对于那位远在台湾的老人的那点与亲人团聚的愿望，他是非常理解的。
“姜祀维老人还说，他有生之年应该是没有机会回大陆了。但是，他说自己随军统从大陆逃往台湾时，没有来得及带走大路上的一草一木。眼看自己日渐老迈，离坟墓越来越近了，他希望自己在走到人生尽头时，身边能有个能让他睹物思乡的物件陪伴他长眠于地下。”裘建国此时眼圈已经红了。
而张剑东和石强听到这里时，都无不对那位姜祀维老人的思乡之情所打动。
“我好像明白了。”张剑东听到了这里，说道，“我做个大胆的猜测，令尊为了满足姜祀维老人的乡之情，就想到要送两块南京城墙的城砖送给姜祀维？”
“是的。”裘建国医生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了张剑东的猜测。
“为什么令尊选择了南京城墙中华门上专用的白瓷城砖呢？”石强补充问道。
“这种城砖叫‘白瓷城砖’？怪不得城砖的颜色明显有别于其他城砖。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中华门上的城砖是专用的城砖。”看来，裘建国父子对白瓷城砖并不是非常了解。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选用中华门白瓷城砖，这可是我父亲深思熟虑后，反复斟酌后确定的。”裘建国非常认真地说道，“主要是出于两个因素。第一个，两位老人的相识，就始于南京中华门的城头。而且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刻，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是一块来自中华门的城砖被炮火崩裂后飞出，阴差阳错地救了我父亲一命，这才有两位老人的相识。”
两位警察轻轻点点头，觉得这第一个理由很合理。
“第二个原因，姜祀维虽然是岱山人，但是，从小就被他的父亲送到位于南京的军校，进行学习。而那所学校就在中华门附近。所以，对姜祀维来说，南京算是他的故乡，而中华门就算是他家的大门了。所以，中华门的城砖也自然最能满足他的思乡之情。”
“令尊果然是煞费苦心啊。”张剑东听后，觉得选用南京城砖来满足姜祀维的思乡之情，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决定给姜祀维老人寄送中华门城砖后，我的父亲就犯了愁。”裘建国接着说，“我父亲也曾千方百计地找到过几块中华门城砖。但是，这些砖都是残破不堪。用几块残破的城砖，寄往台湾，可能只会引起姜祀维的内心悲凉。”
“也就是说，令尊必须要找到完整的城砖？”石强问道。
“是的。我父亲也是个完美主义者。但这一点后来也着实难坏了我和我的父亲。因为后来才知道，找到一块完整的中华门城砖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中华门坚固无比，没有任何自然脱落的完整城砖。”裘建国坦诚的说，“甚至，我父亲还想过人为破坏城墙，从上面撬下几块城砖。但是我父亲思量再三，认为这么做与当年的日军暴行无异。再加上那时已经改革开放，政府对南京城墙的保护也非常到位，根本就没有撬取城砖的机会。”
“所以，最后你们选择了向在岱山的廉家购买白瓷城砖？”石强问道。因为这个结局，警方已经掌握了。
“是的。这个问题在谈话的刚开始，我就已经承认了。”裘建国说道。
“您是怎么知道廉家有城砖的呢？”石强继续问道。
“本来是不知道的。”裘建国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道，“在我和父亲想尽办法也找不到完整的中华门城砖后。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我们听说就在岱山，有一个从生产白瓷的江西迁来的廉家，专门做白瓷。而且据说他们祖上在明朝就是造城砖的。所以，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我们就几经辗转，多方打听，才找到了这户人家。”
“户主是叫廉承恩吧？”石强确认道。
“呵呵，你们警察就是厉害。这个信息也掌握了？”裘建国呵呵一笑，微微点点头，表示警方的判断是正确的。然后，他又幽默的说道：“看来，在你们眼前，我说话可得小心了。省的你们说我知情不报啊！”
“裘老，您言重了。我们怎么敢啊？”张剑东不好意思地客气地说道，“但是，为了侦破案情，我们也相信裘老一定会对我们知无不言的。对吧？”
“我父亲那时已经上岁数了，行动不便。所以当时是我亲自上门的。”裘建国说道，“第一次我去拜访，直接见到了廉承恩老爷子。谈及中华门的白瓷城砖时，他也没有隐瞒，直接跟我说，他手中就有两块完好无损的、产于600年前用于建设中华门的白瓷城砖。但是，他一提及这两块城砖，他就很激动，同时也明确表示，这两块城砖是他的好友用生命和牺牲了自己名誉换回来的，是他们廉家和他好友家的两位祖先亲手烧制的砖，因此，绝对不卖！”
说道这里，裘建国仿佛回到了当时的情景，一边说，一边痛苦的摇摇头。“我当要老爷子开个价，并说不论多少钱，我们砸锅卖铁也愿意支付。但这些都无济于事，因为廉老爷子根本就不跟我谈价钱。”
“在这种情况下，我想用诚心打动老爷子。于是隔三差五就利用休息的时间，拎着点心去廉家看望老爷子，想慢慢套近乎。但不幸的是，毕竟上岁数了，廉老爷子的身体逐渐恶化，疾病缠身。我就是医生，根据我的判断，老爷子可能将不久于人世。没办法，在老人家昏迷的时候，我就只能跟他的儿子聊上几句。”裘建国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显流露出对廉家老爷子的怜惜。
“廉承恩老爷子的儿子告诉我，自从我来他们家提到城砖的事情后，老人家就想起了发生在自己和好友身上的，关于城砖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每想到这里，老人家就会老泪纵横，一会儿感觉自责，一会儿感觉委屈，一会儿有感觉有愧于先祖。这样一来，老人家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裘建国说道这里，明显感觉有些自责。因为他感觉是自己的到来，勾起了廉承恩老人对不堪往事的回忆。
“所以，为了防止老爷子睹物思情，所以，廉承恩老爷子的儿子，就偷偷把城砖给你了？”石强问道。这个细节是警方从廉立康那里得知的。
“对。不过，我得纠正你一下，不是‘偷偷’给我的。”裘建国这时候说话很严谨，他强调：“当时廉老爷子已经陷入昏迷，已经基本无法顺畅表达自己的想法了。所以，他的儿子就自己做主，光明正大地把砖送给了我。”
裘建国医生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而且，当时考虑到这两块城砖，既有很高的文物和历史价值，又是出自他们家祖宗之手，所以，我本来是希望给予他们一定的经济补偿的。”
“他们没有接受金钱，对吧？”这个结果警方也是掌握了的。
裘建国丝毫没有隐晦，而是大加夸赞了廉家的慷慨大度和识大体。“是的。廉家确实不愧是岱山市古玩街的老字号，他们做事很讲究。廉老爷子的儿子当时就说，这两块城砖，不是商品，是他们自己家的东西。所以，是不能卖的。只能是赠予与廉家、与这块城砖有缘的人。而且，他们感觉，如果能用城砖慰藉两位在抗日战争中曾奋勇保卫过南京的老战士，值得。尤其是，如果能满足一丝那位漂泊在宝岛的老人的思乡之情，也算这城砖得到了好归宿。”
“就这样，这两块城砖就从廉家，到了您的手里？”张剑东确认地问道。
裘建国点点头，感慨的说道，“廉家人恋恋不舍地把城砖交到我手上，并且说‘相信老祖宗的东西一定会得到两位老人的善待的！”
“后来，我父亲和我也多次按照姜祀维老人提供的一些细节信息，帮忙在大陆找寻他的妻儿。可是，种种努力都石沉大海。直至10年前。”裘建国不无悲伤的说。
“10年前，怎么了？”石强赶紧问道。
“10年前，在台湾的姜祀维也垂垂老矣，再也没有年轻时的那种精力。在一次来信中，他说感谢我父亲这么多年来，帮他寻找自己的妻儿。至今仍没有下落，也许说明他们早已经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中遭遇了不测，抑或是此生无缘了。让我父亲和我不要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寻找了。”裘建国说话时，也带有略略悲伤。可见，对于那位远在台湾的老人的那点与亲人团聚的愿望，他是非常理解的。
“姜祀维老人还说，他有生之年应该是没有机会回大陆了。但是，他说自己随军统从大陆逃往台湾时，没有来得及带走大路上的一草一木。眼看自己日渐老迈，离坟墓越来越近了，他希望自己在走到人生尽头时，身边能有个能让他睹物思乡的物件陪伴他长眠于地下。”裘建国此时眼圈已经红了。
而张剑东和石强听到这里时，都无不对那位姜祀维老人的思乡之情所打动。
“我好像明白了。”张剑东听到了这里，说道，“我做个大胆的猜测，令尊为了满足姜祀维老人的乡之情，就想到要送两块南京城墙的城砖送给姜祀维？”
“是的。”裘建国医生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了张剑东的猜测。
“为什么令尊选择了南京城墙中华门上专用的白瓷城砖呢？”石强补充问道。
“这种城砖叫‘白瓷城砖’？怪不得城砖的颜色明显有别于其他城砖。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中华门上的城砖是专用的城砖。”看来，裘建国父子对白瓷城砖并不是非常了解。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选用中华门白瓷城砖，这可是我父亲深思熟虑后，反复斟酌后确定的。”裘建国非常认真地说道，“主要是出于两个因素。第一个，两位老人的相识，就始于南京中华门的城头。而且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刻，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是一块来自中华门的城砖被炮火崩裂后飞出，阴差阳错地救了我父亲一命，这才有两位老人的相识。”
两位警察轻轻点点头，觉得这第一个理由很合理。
“第二个原因，姜祀维虽然是岱山人，但是，从小就被他的父亲送到位于南京的军校，进行学习。而那所学校就在中华门附近。所以，对姜祀维来说，南京算是他的故乡，而中华门就算是他家的大门了。所以，中华门的城砖也自然最能满足他的思乡之情。”
“令尊果然是煞费苦心啊。”张剑东听后，觉得选用南京城砖来满足姜祀维的思乡之情，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决定给姜祀维老人寄送中华门城砖后，我的父亲就犯了愁。”裘建国接着说，“我父亲也曾千方百计地找到过几块中华门城砖。但是，这些砖都是残破不堪。用几块残破的城砖，寄往台湾，可能只会引起姜祀维的内心悲凉。”
“也就是说，令尊必须要找到完整的城砖？”石强问道。
“是的。我父亲也是个完美主义者。但这一点后来也着实难坏了我和我的父亲。因为后来才知道，找到一块完整的中华门城砖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中华门坚固无比，没有任何自然脱落的完整城砖。”裘建国坦诚的说，“甚至，我父亲还想过人为破坏城墙，从上面撬下几块城砖。但是我父亲思量再三，认为这么做与当年的日军暴行无异。再加上那时已经改革开放，政府对南京城墙的保护也非常到位，根本就没有撬取城砖的机会。”
“所以，最后你们选择了向在岱山的廉家购买白瓷城砖？”石强问道。因为这个结局，警方已经掌握了。
“是的。这个问题在谈话的刚开始，我就已经承认了。”裘建国说道。
“您是怎么知道廉家有城砖的呢？”石强继续问道。
“本来是不知道的。”裘建国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道，“在我和父亲想尽办法也找不到完整的中华门城砖后。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我们听说就在岱山，有一个从生产白瓷的江西迁来的廉家，专门做白瓷。而且据说他们祖上在明朝就是造城砖的。所以，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我们就几经辗转，多方打听，才找到了这户人家。”
“户主是叫廉承恩吧？”石强确认道。
“呵呵，你们警察就是厉害。这个信息也掌握了？”裘建国呵呵一笑，微微点点头，表示警方的判断是正确的。然后，他又幽默的说道：“看来，在你们眼前，我说话可得小心了。省的你们说我知情不报啊！”
“裘老，您言重了。我们怎么敢啊？”张剑东不好意思地客气地说道，“但是，为了侦破案情，我们也相信裘老一定会对我们知无不言的。对吧？”
“我父亲那时已经上岁数了，行动不便。所以当时是我亲自上门的。”裘建国说道，“第一次我去拜访，直接见到了廉承恩老爷子。谈及中华门的白瓷城砖时，他也没有隐瞒，直接跟我说，他手中就有两块完好无损的、产于600年前用于建设中华门的白瓷城砖。但是，他一提及这两块城砖，他就很激动，同时也明确表示，这两块城砖是他的好友用生命和牺牲了自己名誉换回来的，是他们廉家和他好友家的两位祖先亲手烧制的砖，因此，绝对不卖！”
说道这里，裘建国仿佛回到了当时的情景，一边说，一边痛苦的摇摇头。“我当要老爷子开个价，并说不论多少钱，我们砸锅卖铁也愿意支付。但这些都无济于事，因为廉老爷子根本就不跟我谈价钱。”
“在这种情况下，我想用诚心打动老爷子。于是隔三差五就利用休息的时间，拎着点心去廉家看望老爷子，想慢慢套近乎。但不幸的是，毕竟上岁数了，廉老爷子的身体逐渐恶化，疾病缠身。我就是医生，根据我的判断，老爷子可能将不久于人世。没办法，在老人家昏迷的时候，我就只能跟他的儿子聊上几句。”裘建国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显流露出对廉家老爷子的怜惜。
“廉承恩老爷子的儿子告诉我，自从我来他们家提到城砖的事情后，老人家就想起了发生在自己和好友身上的，关于城砖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每想到这里，老人家就会老泪纵横，一会儿感觉自责，一会儿感觉委屈，一会儿有感觉有愧于先祖。这样一来，老人家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裘建国说道这里，明显感觉有些自责。因为他感觉是自己的到来，勾起了廉承恩老人对不堪往事的回忆。
“所以，为了防止老爷子睹物思情，所以，廉承恩老爷子的儿子，就偷偷把城砖给你了？”石强问道。这个细节是警方从廉立康那里得知的。
“对。不过，我得纠正你一下，不是‘偷偷’给我的。”裘建国这时候说话很严谨，他强调：“当时廉老爷子已经陷入昏迷，已经基本无法顺畅表达自己的想法了。所以，他的儿子就自己做主，光明正大地把砖送给了我。”
裘建国医生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而且，当时考虑到这两块城砖，既有很高的文物和历史价值，又是出自他们家祖宗之手，所以，我本来是希望给予他们一定的经济补偿的。”
“他们没有接受金钱，对吧？”这个结果警方也是掌握了的。
裘建国丝毫没有隐晦，而是大加夸赞了廉家的慷慨大度和识大体。“是的。廉家确实不愧是岱山市古玩街的老字号，他们做事很讲究。廉老爷子的儿子当时就说，这两块城砖，不是商品，是他们自己家的东西。所以，是不能卖的。只能是赠予与廉家、与这块城砖有缘的人。而且，他们感觉，如果能用城砖慰藉两位在抗日战争中曾奋勇保卫过南京的老战士，值得。尤其是，如果能满足一丝那位漂泊在宝岛的老人的思乡之情，也算这城砖得到了好归宿。”
“就这样，这两块城砖就从廉家，到了您的手里？”张剑东确认地问道。
裘建国点点头，感慨的说道，“廉家人恋恋不舍地把城砖交到我手上，并且说‘相信老祖宗的东西一定会得到两位老人的善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