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坠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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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围城之势

    龙门寺是皇家国寺,位于京城西郊十里外的龙穴山顶。因为地势险峻,平日香客并不多,世家大族却会选好日子登山礼佛,甚者还会留下清修一阵子。

    独孤夫人前去礼佛,定然带了不少随从,想要混进内院查探,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两人换好衣装,红叶帮她们束了发。清爽利索,俨然两个翩翩公子。

    红叶左看右看,直叹独孤小姐男装打扮和独孤公子太像了,不熟悉的人根本无法分辨。

    星河让绿芜派了门房仆役给在家的独孤莫云和乐坊的哥哥分别送了书信,只说二人随独孤夫人去龙门寺进香拜佛了。

    又叮嘱红叶闭门谢客,午膳晚膳都送到绣阁去。便带着独孤渃从侧门出了府,门外早已备好了两匹枣红色的骏马。

    日头初升,此时从西边安定门出城,快马加鞭,不消半日便能赶上大司徒府的车队。

    从靖国公府一路往西,越靠近城门,路上的行人越多。本来还可以策马小跑,到了安定门附近却只能慢行了。

    星河觉得今日街上有些不寻常。

    安定门在京城西边,出城是往咸阳去的路,来往的人一向不多,今天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人。

    仔细看看这些行人里,不少都看起来很别扭,明明是些普通百姓,在街上闲逛,却走的太过端正、力道太猛,相当蹊跷。

    她偏过头对并肩而行的独孤渃说:“你可发现,街上巡防的兵士比往日多了不少。”

    “似乎是多了一点”,独孤渃平时出门,很少留意到巡防的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星河指着不远处几个人,“你看那边卖胡饼的,还有那个担担子卖鸡鸭的,他们走路的身形和步法,像不像是军中的人。”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仔细看来,很多都是穿常服的兵士,一路过来确实不少。”独孤渃仔细回忆了一下,近来京中并无什么大事发生,“奇怪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日子,这是在抓钦犯么?”

    “若是抓钦犯,何不沿几条主街直接设立关卡,再从大街小巷一路搜查过来呢。弄的如此隐秘做什么?”星河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是在找他。

    杨玄风昨夜才潜回京中,今日街上便有重兵巡查,还行事如此隐秘。不知是哪方势力,想在京城里对西北军的人来个瓮中捉鳖,看来他是中计了。

    可他到底丢了什么要紧东西,要这样以命犯险?如果赶到上大将军府去寻他,会不会弄巧成拙,亦或许他已经离开大将军府也说不定。

    转念一想,京城这么大,若想藏身并不困难。上大将军虽然常年驻守在外,京中家族势力却也不弱,杨玄风的安危自然不需要她来担心。

    “星河,快点回来!”

    听到独孤渃小声的呼唤,星河才回过神来。独孤渃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驻足在她身后不远处。

    星河从马背上跃下,只见独孤渃牵着马,躲躲闪闪地撇了进大路边一条窄巷里。

    她赶忙追了过去,只见独孤渃靠着墙边,不时地向出城的方向望去。

    “渃姐姐,怎么了?”

    “那个,于敏之!就在安定门那边!不行!不行!我们得换条路走,走朱雀门,应该绕的不远吧!”

    顺着独孤渃的目光,星河看到一位身材挺拔,穿着常服的锦衣公子,腰间配了长刀,站在城门守将和一众身穿常服的勇士之中。

    “于敏之?大司马于瑾大人的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可是姐姐怎么跟见了鬼一样?”

    独孤渃翻着白眼,一脸夸张的说:“可不是见鬼么?昨天去他家偷东西遇上了,不知是不是中邪了,忽然说要娶我!”

    难得见到独孤渃这幅样子,星河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你自己说起私奔来理直气壮,遇到个向你表白心意的男子,却说人家中邪了,真是不讲道理。”

    “我与临川两情相悦,跟他可不是一回事。”独孤渃不以为然,接着一脸愁容:“昨天好不容易打发了,可别再撞见。一言不合真上我家去提亲,说不准我爹就答应了。毕竟年初新晋的统领,前途光明,而且我爹跟于大人关系好像也不错……”

    “于敏之,他带的是哪一路兵?”

    “羽林卫,东宫六卫之一。”

    “那是皇城内卫,怎么在城门附近当值?”星河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渃姐姐,既然如此,我们不走这边了,到朱雀门看看去。”

    京城南面的朱雀门,是百姓出入长安的主门,这边行人更多。快到城门时已经有些拥挤,两人只能牵着马一路步行。

    花一炷香的功夫,终于跟着人流走到城门口。

    城门边上张贴着告示,说是昨夜有流寇闯关入城,恐危及城中治安,城防营临时设卡盘查来往的行人。

    两人取出四品以上官宦家眷所持的银制鱼符,排了队等待守城的侍卫核查。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从背后抽走了星河手上鱼符。

    她惊吓的一转身,却见是堂兄宋凌。

    “宋星河!独孤渃!你们两个打扮成这副样子要去哪?”宋凌的话声音不低,引得周边的人纷纷看过来。

    星河赶紧挡了脸,拉着他走到城墙一边僻静处。

    “哥哥!你小声些,我和渃姐姐出城拜佛!”

    宋凌一脸不信,“朱雀门出去哪有什么佛寺?你们最好快点说清楚,否则我亲自护送你们回府,动静可更大!”

    “我们出城,是为了...…去月老庙!朱雀门出城,几里外有个月老庙,听说很灵验。是......渃姐姐她......要求姻缘!”

    说着星河扯了扯独孤渃的衣袖,“渃姐姐,你说......是不是呀?”

    “对对对,凌哥哥你看我都快十八了,婚事还没找落。父亲、母亲都着急呢,只得找星河陪我偷偷地去拜月老!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我颜面何存!”

    宋凌原也只想逗逗星河,听了她俩的说辞,更觉得好笑,“明日禁军、内卫、城防营三军统领朝会,我替你看看可有合适的世家子弟。”

    “不劳费心将军了,我不喜欢领兵打仗的粗人。还是求月老去吧!”独孤渃向宋凌拱手,拉着星河就要走。

    星河却不着急,笑着问宋凌:“哥哥守卫内城公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到城门口来玩了。”

    “近日城郊有流寇出没,我来此与城防营赵都统商量宵禁之事。”宋凌指了指不远处正盘查路人的一位将军,“你们不是要出城吗?我送你们出去,再派几个兵士护送你们。”

    “啊!不必了,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些事情,拜月老下次再去吧。”星河向宋凌拱手,拉了独孤渃就往回走。

    看着两人的背影,宋凌想起宋凝香昨夜的话,大声对她们喊道:“星河,家姐想你了,让你去陪她说说话。”

    “好的大哥,这几日就去,谢了!”听了星河的回应,他才回到城门口,继续看着守将盘查路人。

    走出不远,星河便对独孤渃说:“渃姐姐,我想起一件十万火急的事,今日怕是去不了龙门寺了。”

    东宫羽林卫、禁军的统领都出现在内城外边,守着出城的大门,这边安定门和朱雀门尚且如此,其他城门自然也是少不了。

    事情并不简单,星河一心想着,必须马上找到杨玄风。

    独孤渃见星河神色凝重,赶紧冲她点点头,“你的事情要紧,快去办吧。我去乐坊找临川,再从帛书里找找线索,龙门寺过几天再去也不迟。”

    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大家约好了似的都出门来了。

    星河与独孤渃分开后,从朱雀街转向东,往永兴巷方向没走多远,便遇上了宇文昭。

    宇文昭一身锦衣华服,骑着高头大马,前后跟着二十来个身着常服的将士,浩浩荡荡的迎面而来。

    星河想着要装作没看到,或者躲到旁边店铺里去。

    “宋星河!”可惜来不及了,宇文昭已经骑马绕到她面前。

    星河只得拱手,“宇文少将军,许久不见了,您可安好。”

    “什么许久不见!去年上元节灯会赏灯时见过,二月观音诞法门寺见过,中秋大司徒府筵席上见过。还有今年,上个月在长乐坊也见过。你记性怎么这么差!”

    星河确实是不记得了!真没想到宇文昭一个武人,记性竟然这么好,匆匆几面都记得清楚,此人确实不能轻易得罪。

    宇文昭骑在马上俯视着她,“下个月我生辰,要在府中设宴,你也来吧。”

    他想了想,似乎还嫌不够妥当,“但是你记性这么差,我会让老四带帖子给你的。”

    对这位宇文门阀将来的族长,自然是不能开罪,星河连连答应:“多谢将军!我一定备上厚礼前去祝贺。”

    “你怎么总对我这么客套?”

    “将军是四哥的哥哥,我们是打心底里敬重!”星河一脸讪笑,余光察觉到宇文昭的脸有些阴晴不定,只想赶紧开溜,“将军,我还有事,不在这打扰您了。”

    “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看着他和身后一众人马,星河赶紧摇摇头:“买买胭脂水粉,逛逛街这些事情,真的不用劳烦将军了。”

    “好吧,我父亲病了,我也急着回家,下次相见再叙。你可小心些,以后出门多带几个侍卫。”宇文昭似乎有些失望,转身时还不忘嘱咐道:“还有,别忘了来赴宴!”

    “一定到,将军放心。”星河拱手目送着一众人离开,松了口气。

    宇文昭一行走出去不远,星河便发现适才在街边摆摊的几个人,收拾了东西,零零散散的跟了上去。

    其中一个挑着担子货郎,起身之间担子里露出了刀柄,样式普通却有些眼熟。

    星河赶紧撇进路边一家成衣铺,迅速买下一身不起眼的衣裳换上,又问老板讨了一块大方巾。

    正欲出门,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回头又买了身胡姬的衣裙和帷帽,与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扎进包袱,匆匆出门把包袱系在马鞍上。

    松开了拴马的缰绳,轻轻一拍,马便自己走到不远处的草地里吃草去了。

    前方有个马厮,星河进去买了匹黑色的骏马。

    一切准备妥当,她纵身一跃,骑上黑色骏马,往大冢宰府方向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