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百零四章：定下来
离开春泰苑，陆玉恒直接回到晚汀苑去见杨氏。
时间尚早，而他已经用过膳了，陆玉恒吩咐下人去叫厨房弄一碗莲子百合银耳汤，自己则只身一人进了杨氏的房间。
印象中，杨氏一直是个安静温婉的女人，正符合了他对贤妻良母的要求，从不哗众取宠，也从不逾越府里的规矩，河氏就单说刁钻泼辣的性子，就够让人胃口倒尽，哪怕她长得比杨氏还要艳丽几分。
许久未见，她依然还是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衣，盘着一个简单的头型，胸前戴着一条由明黄色珠子串成的项链，珠子浑圆大气，让她看起来有些佛性。她将刘海梳成中分，黑发服服帖帖地分开，露出饱满的中庭，五官也因此显得明媚温柔。一双胜似秋日湖面的眼睛，更是时刻盛满笑意，只要弯弯嘴角，便叫人如沐春风。
“二少爷，秋盈算算，你也有个把月的时间没有回来了，秋盈想见也见不到你。”
杨秋盈是她的名字。
陆玉恒也不说话，只是笑笑，然后寻了张椅子坐下来，伸手摘过托盘里的茶杯，长指动了动，杯中不知何时已倒好了茶水。
杨氏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慌张。
“对不起，二少爷，秋盈没有服侍周到，还要你亲自斟茶……”
陆玉恒笑着摆了摆手：“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坐下罢，你总不能让我老是抬着头与你说话。”
女人脸上一红，随即挑在陆玉恒对面慢慢坐下。
“这么生分？”他微一挑眉，一向冷峻的脸上竟有些许玩笑的意味：“看来我还是得勤回府中，也不知是哪个人在我刚回来的时候就等了一个早上。”
杨氏被他说得两颊染上红霞，就连耳后根也不能“幸免”。她垂着头，低眉顺目的样子令陆玉恒心情愉悦。
比起河氏来，她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
“最近都做了些什么？”他似是漫不经心地捏着茶杯。
“没做什么。”杨氏摇了摇头：“因为之前和河姐姐惹怒了夫人，她勒令我们禁足一个月，秋盈不敢违抗夫人的命令，到现在还没出过晚汀苑。”
他有些想笑：“那你整日待在房间里头，不闷吗？何况天气还越来越热，夫人给你的月钱够你熬过这段日子？”
“待在房间里也好，秋盈怕晒，人说心静自然凉，我就做做女红，上次六姨娘送了我一把自己绣的扇子，我得还她一份适合的礼物。”
陆玉恒对女人家的这些来往不感兴趣，不过耐心还是有的。之前感觉杨氏在他面前总是战战兢兢，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大概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因此才敞开了心扉。平时若叫她说话，她恐怕还憋不出几句，大抵真的对他卸下心防了吧。
也不知是好是坏。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端着一碗汤进来，陆玉恒便向她解释：“这是莲子百合银耳汤，清热去火，喝了对身子大有裨益。”
杨氏眼中流露出惊讶，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汤
碗，轻声说了句“谢谢”。
亏得陆玉恒耳力不凡，否则就凭她那细若蚊蚋的声音，自己估计只能靠着她的表情和动作猜测她想表达的意思了。
“说了不必和我如此客气，你也不要处处担惊受怕，想吃什么直接吩咐下人，他们都随你差遣。”
听了这话，杨氏把头垂得更低了：“秋盈知道了。”
“今日我还要出去，晚上我会来你房里，你记得叫他们做好饭菜。”
明眼人都知道，他二少爷今晚要在这里过夜了。杨氏本来就脸皮薄，经他这么一说，脸庞红得仿佛滴血，陆玉恒只能看到她发亮的黑发。
他向来说一不二，到了夜晚，果然出现在了杨氏的房门外。
不过下人们想的并没有全部实现，陆玉恒只在里面待了大约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正巧披上了挂肩的披风，一名家丁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只见他的脸色如同一潭沉寂已久的湖水，脚步匆忙而快速。
沉默了半天，他终于沉声说道：“最近这段时间都不要给她服＇凉药＇，还有，这件事别泄露出去。”
家丁像是知道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听见没有？”陆玉恒面露不悦。
“听见了！小的明白！”他立即回道。
“凉药”，是含有麝香成分的汤药，长期饮用可以破坏生育能力，以致绝孕。
陆玉恒很少和院子里的女人同房，就算要行周公之礼，事后也会叮嘱下人在她们的流食当中掺入避孕药。之前他是没有打算要孩子，不过现在不同了，他得有个孩子。
而杨氏则是最好的人选。
他刚踏脚离开陆府，陆元风和丫头便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在陆府和秋风堂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陆府。由于搬回来时比较匆忙，丫头身上并没有带多少衣物，之前无非也就两件灰蓝短打、一套合身的丫鬟小衣、外加一件入府前常穿的粉色衣裳。陆元风也没多大行头，他惯常穿的都是粗布麻衣，腰间佩戴一把短刀，脚踩一双黑色长靴，十分简朴。
不过为了迎合酒楼老板的身份，丫头特意到成衣铺给他做了一件蓝白锦绸，摸起来非常绵软，既合身又舒服，如果他肯拾掇拾掇，将脸上扎手的胡子剃干净，再洗把脸提提精神，绝对也是个有模有样的清俊小生。唯一的遗憾就是高大了一点，始终与文人墨客之流格格不入。
两人约定好了，不把酒楼经营出色，丫头就不会随口答应嫁入陆府。都是心如明镜的人，做事知道轻重缓急，陆元风搬回陆府河心苑不过也就是做个样子，往后他待在酒楼的时间恐怕更长。
回来的第一件事，丫头便将陆元风的房间收拾干净，随后才回去拾整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天未亮，恰逢李嫂起来打扫院子，丫头出门和她打了一声招呼，不等人反应过来，她便伸了个懒腰跑去打水。
“丫头，你和大少爷回来了！？”
院子
里响起李嫂的惊叫声。
至此，二人重新回到河心苑的消息不胫而走，各个院子的夫人小姐纷纷过来问候，就连一向不喜出门的五少爷陆子胥，也特地过来寒暄了两句。
这是丫头头一回见着五少爷，他的气色不好，看起来似乎久病缠身。相貌虽说和二少爷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如果说二少爷是林间挺立的翠竹，陆子胥便是那花海中的一朵幽兰，需要仔细观赏才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香。
也就是说，五少爷书卷气要重一些，手指因为常年执笔亦显得十分修长，像葱白似的。
这些人之所以出现在河心苑内，无非就是站一站自己的立场，毕竟陆元风是老太爷最疼爱的孙子，哪怕府里头依然流传着十五年前的那件谋杀案，他仍是陆府之中不能怠慢的人。
过家家一般应付了一堆家眷，陆元风便雷厉风行地赶回了酒楼，正式开始他“朝九晚五”的工作。
丫头则留了下来，帮忙打点河心苑内的一切杂事。
她和春香、老五等人叙了个旧，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就像只陀螺一般忙得转了起来。经过这几日的察言观色，大家都心里有数了，大少爷这次将人重新带回，以他随意自然的态度来看，丫头大约已经算是河心苑的女主人。
虽然还有许多问题急待解决，大家还是乐见其成。不管是对大少爷还是对丫头，他们都有信心。
这一日，春香拿着一本账本走向丫头。
她正坐在院子中剥蒜头，看见了春香，忙拉开了一张凳子让她坐下。
“喏，这是白管事要我交给大少爷的，我看直接交给你就成了。”
丫头并不在意对方调侃的语气，她接过账本翻看了两页，问道：“这是什么？”
“这本子记录了大少爷和咱们几个下人的月钱，他之前虽然不在，陆夫人还是会每个月都拨给他一份钱，白管事信得过，于是那些钱就暂时由他保管了，现在人回来啦，也确定不会到处漂了，总得物归原主。”说完，春香还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看了，大少爷既然信得过白管事，何必仔细察看。”
“我看你是懒得翻吧！”
丫头但笑不语。
“你出去了一趟，脸上的表情倒是多了。”
“春香，你要是闲得发慌就帮我剥了这些蒜子，待会儿五叔做菜要用。”
“你就是天生劳碌命，这种事还需要你亲自干？就不怕大少爷心疼？”
“又不是什么粗重活儿。”她边说边将一粒蒜子递到春香面前：“喏，快帮忙，不然等着饿肚子吧。”
“你就会差遣我，唉……苦命啊。”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低下头认认真真地剥了起来。
“那些钱现在拿出来也没有用武之地。”丫头顿了顿，继续说道：“不如还是暂时放在白管事那边。”
“你都这样说了，我想大少爷一定不会反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