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八十八章：寒山寺
就在陆元风回陆府当天，丫头一个人上寒山寺烧香礼佛，她知道陆夫人生前信奉佛教，除了经常打扫宗堂之外，也会偶尔外出到苏州城有名的寺庙为陆府祈福。和六夫人一样，都是一心向佛的人。
丫头此次前去寒山寺，一方面是想保佑大少爷富贵安康，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能从寺庙中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寒山寺、灵岩寺、重元寺，这些都是陆夫人生前常去寺庙，丫头对其他寺庙并不熟悉，只碰巧上过一次寒山寺，本着碰运气的打算，她便决定只身前往。
原来陆元风是不答应的，他担心丫头一个人外出遭遇危险，到时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该如何自保？但是丫头并不希望带给别人麻烦，虽然杨秋刀和刘昌盛都挺清闲的，可丫头到底欠了秋风堂一个人情，再欠她就还不起了。
陆元风拗不过她，于是只好给她安排了一辆马车，吩咐车夫带她到寒山寺，届时务必将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这才暂时放心地回了陆府。
每次他一回去，陆巧巧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总会撞见陆大少爷。
她比往日少了一股活泼劲儿，脸上也褪去了婴儿肥，下巴变得尖细，整个人清瘦了不少。这段时间前来陆府向陆四小姐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她娘觉得不能继续放任自己的女儿胡闹，于是给她安排了专门教习大家闺秀的嬷嬷，念书、女红、梳妆打扮，陆巧巧被整得有气无力，她越是想要反抗，她娘就越发变本加厉，如此循环下来，饶是满脑子鬼主意的陆巧巧也不免缴械投降。
再次见到疼爱自己的大哥，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大哥，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这阵子巧巧过得有多凄苦！”
陆元风既无奈又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眼神询问站在两人身后的丫鬟。
晓霞用口型说了“夫人”两个字，陆元风顿时了然。
“姨娘也是为了你好，迟早是要出嫁的人，不能再疯疯癫癫的了。”他将双手按在陆巧巧的肩膀上，伸手擦拭她的眼泪。
“我哪有疯疯癫癫！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帮我，晓霞是这样，大哥你也这样！你是不是不疼我了！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你几面！我看你是一点儿也不想管我了！恨不得我马上就嫁出去！”
陆元风拉下脸来，神情有些严肃：“你怎么这样说话？大哥有不回来的理由，并非不想管你，再说，就算我要管你也管不住啊，依你到处惹事的性子，只怕到时和我对着干。”
陆巧巧生气地别过脸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懒得和你争执。”
她在她娘身上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倒是学乖了，知道吵赢了只是一时爽快，她可承担不起后果。
“那就听话一些，以后不要再让姨娘操心。”
“哼！她不就是担心我陆巧巧嫁不出去么！我又怎么会嫁不出去呢！以陆府在苏州城的地位，要娶我的人恐怕多如过江之鲫！”
“巧巧，你能嫁出去是一回事，嫁给何人却是另一回事，姨娘是不想让你落得没有选择的下场，你看看你四姐，只有她选人，没有别人选她，这样一来，过得好的机会也就大点，不要辜负了姨娘的一片苦心。”
听了他的话，陆巧巧面上仍是端着，内心其实已经开始动摇了。大哥说得不错，她娘之所以这么着急上火，也是担心自己嫁不到好人家，而且就算嫁到了，未必是以正室的身份，陆府庶出的么女，个性刁钻泼辣，从小由人惯着宠着，却又没有半点实际地位，只怕到了夫家会被欺负。
“我不和你说了，待会儿我娘又要派人找我了，我是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的，要是被她发现肯定又得加罚，我得趁现在偷偷回去。大哥，下次再见！”说完，她朝陆元风挥了挥手。
陆元风知道她嘴硬心软，并非是个没有大局观的孩子，于是也就放心了。
今天上山烧香的人少了很多，估计是天气过于炎热，大家都不想出门了吧。
丫头下了马车，和车夫打了声招呼，便踩着碎步悠闲地爬上石阶。左右无人，门前只有一个小僧接待，丫头捐了一点香油钱，就由小僧领着进了庙堂。
谁知刚一进门，她就遇见了一个熟人。
丫头心想，难道陆府里的人都只喜欢寒山寺吗？
“绿喜姑娘。”出于礼貌，她朝对方微鞠一躬。
许久未见，她还是美得一尘不染。
只见她穿着一件略显朴素的白色长衫，用深棕色和桃红色的丝线分别在衣料上绣出了枝干与梅花，从腰间一直延伸到裙摆，肩上则披了一件浅绿色的敞口纱衣，随风款款飘动。
再看一眼站在绿喜身后的人，丫头心里一动：“彩蝶。”
“丫头！”彩蝶也同样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
她们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自从丫头离开陆府之后，她更是没有机会去找赵清，三人打闹的情景历历在目，如今却已物是人非，她不禁有些唏嘘。
“你……”她正想问她最近过得怎样，意识到绿喜姑娘在场，两人现在的关系也有些尴尬，于是生生止住了想要上前的脚步。
“你怎么来上香了？难道丫头你也信佛？”
“不是。”丫头摇了摇头：“我并不信佛，只是慕名而来。”
“原来如此。”绿喜露出一抹笑容：“那我就不打扰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好，绿喜姑娘慢走。彩蝶……”丫头欲言又止：“下次再见。”
彩蝶抿着薄唇，最后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好，我们下次再见。”
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丫头心想，她们两人现在是完全不同的身份，说是各为其主也不为过，彩蝶既然已经一心跟了绿喜姑娘，就得处处为她着想。而自己呢，不仅没有洗清冤名，还摆占着一个不明不白的身份，既不是丫鬟也不是大少爷的情人，有多尴尬就不说了，她连赵清也无法好好面对。
上完香后，丫头准备留在寺庙吃斋饭。还有大把时间，她干脆沿着庙堂外面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一直往前走，还没走至尽头，发现旁边有一个湖泊，丫头穿过稀疏的树木来到湖泊边上，身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响，来人像是踩着晒焦的落叶，发出干脆的声音。
丫头心里纳闷，转过头去，发现是刚刚遇见的绿喜姑娘，而彩蝶并没有陪在她的身旁。
“绿喜姑娘，你不是说还有事儿要忙吗？”
“只是解个签文而已。”
“哦。”丫头有些不自在。
她从以前就对绿喜有股莫名生分的感觉，毕竟是嫡仙般的人啊，可望而不可及，就跟二少爷一样，身上总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人不得不望而却步。
“听说，上次你和二少爷他们去看戏了？”
“啊？”丫头稍愣，随即反应过来，快速摇了摇头：“二少爷本来就有事吩咐我，我才顺带跟着去看戏。”
“是吗？”她平静的语气让人无法分辨她此刻的心情。
丫头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直感觉绿喜姑娘不好应付。
“丫头，说起来，你也曾服侍过我。”
“嗯，丫头不过就是个丫鬟而已。”
“那我问你，二少爷为什么要纳你为妾？”
身份**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而二少爷似乎从没有给她名分的打算，就算不给她她也可以接受，但为什么要给一个比她更卑微的丫鬟？
察觉到绿喜姑娘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丫头仔细想了想，斟酌过后，小心说道：“二少爷想要纳我为妾，是有目的的，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绿喜姑娘。”
“你觉得我会信吗？”
“……”丫头咬了咬下唇：“我料想绿喜姑娘会这么说，确实，如果二少爷不亲自告诉你的话，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
绿喜眼前一亮：“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只说娶我进门不会碰我，还说不许我仗着妾侍的身份对你指手画脚。”
“场面话而已。”
看来绿喜姑娘还是挺了解二少爷的，丫头如是想。
只见绿喜失魂落魄地走到湖边，望着湖面的倒影，她有些恍惚，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丫头眼看势头不对，立马冲上去抱住了绿喜。
“绿喜姑娘，你不要想不开啊，这湖水不深，就算跳下去也不会淹死人的。”
她冷冷地转过头来：“你怎么知道？”
“你是第一次来寒山寺吗？”丫头瞪大眼睛：“寺庙里面的湖泊都不深，这里还有许多放生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转转。”
她说得煞有介事，绿喜轻轻拨开了她的手，无奈说道：“我并非想不开，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
“哦。”丫头松了口气。
“你为何觉得我想不开？”
“没有。”她眼珠子乱转：“我看你脸色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