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三章：疯癫丫头
陆元风来到浆水院的时候，那里的管事正闲得剔牙，见他来了，赶紧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他面前。
“哎呀，这不是大少爷么？大少爷您来我们浆水院干嘛？这地方湿手湿脚的，要是让您沾了晦气就不好了！”
“什么话？”陆元风冲她摆摆手：“你们院是不是有个叫赵清的？”
“赵清？”管事先是皱了皱眉，随即谄媚笑道：“是有个叫赵清的，不知大少爷您找他是为了什么事？他现在可忙着呢！”
“你能找他出来一下么？我有话要对他说。”
管事为难地看了他一眼：“这……”
她知道现在陆府的当家是二少爷，而不是大少爷。二少爷和大少爷又不对付，她要是随随便便帮了大少爷，到时被人抓住了把柄，这事儿会不会被拿出来再添油加醋？
但他好赖也是陆家的大少爷啊，自己这么个身份那是如何也得罪不起的。左右衡量，管事见周围没什么人，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应道：“大少爷，那您等着，我这就把人叫来。”
陆元风压根儿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知道她答应了之后，便随口应了声“好”。
人叫来之后，赵清还磨磨蹭蹭地忒不愿意呢。见是陆大少爷，一双慵懒的桃花眼终于有了点精神。
“哟，大少爷？”
女管事在后面催促了几句，赵清敷衍地点了点头，随即装出一副打量的样子将陆大侠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丫头眼光可真不错，啧啧。”
陆元风被他看得十分尴尬，他别扭地动了动身子，然后向他作揖抱拳道：“赵公子，我这次来是给你带些话……”
“哎，等等！”赵清连忙抬起他的双手：“你一个大少爷干嘛对我这么客气？被其他有心之人瞧见了，随便诬陷我怎么办？大少爷，就算你自己潇洒不羁，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你也要考虑考虑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啊。”
陆元风的手僵在半空，抬也不是，收也不是。他心想——果然不愧是丫头的朋友，牙尖嘴利，光凭嘴上功夫就能把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这赵清究竟是什么来头？他可不曾听说陆府的浆水院什么时候收男子了，他凭什么破了这个例？再说，陆元风行走江湖多年，看人的本事也是有的，他看赵清的面相，还有说话的语气都不像是出身贫寒的庶民，如果换身体面的衣裳，说不定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
他手上的一些茧子也是新磨的，根本不像是从小就做苦活累活的人啊。
心里充满疑惑，陆元风对眼前这人又多了一层保留。
本来他就因对方是个男子而大为排斥，虽然说不上原因，但他总是不愿意把丫头的事一五一十全部交待给他。
想了想，陆大侠收回双手，客套而疏离地笑了笑：“怪我考虑不周，那我就直接说了吧，丫头现在待在我二弟的景泰茶庄里，她让我给你们报个平安，叫你们不用担心了。”
赵清听了，漂亮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二少爷？
陆二少爷？怎么？他不动丫头了？还给她安了个差事？”
“嗯。”
“大少爷，不是我说你，你……”赵清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既然我知道丫头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大少爷要是方便，替我将这个带给她。”
说完，赵清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用丝娟儿包着的绿豆糕。
“这是？”
“绿豆糕啊，刚好还剩一个，你拿给她吃。”
陆元风纠结地接过对方递来的绿豆糕，心里五味杂陈——他既为能再见到丫头高兴，又为这两人的关系感到莫名其妙。
另一边，凤仙酒楼，陆玉恒刚刚陪新上任的苏州某郡知县喝了几杯，头脑微醺，平日里不会轻易显露的情绪，如今倒像是决堤的洪水般，一泄而出。
只见他原本安静地坐在一间包厢里，忽然握住桌上的杯盏狠狠摔在地上。外面的人听见动静，连忙敲门进来问候。
“二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陆玉恒愣了愣，紧接着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没事，不小心碰倒了杯子而已，你收拾收拾。”
那名小厮纳闷地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他再回来的时候，旁边跟着一位身穿墨绿长衫的中年男子。男子脸上留着髭髯，颧骨处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双目如刀，眼神炯炯，身形一看便知常年习武。
他向陆玉恒作揖叫了声“二少爷”，陆玉恒头脑瞬间清醒，于是立即挥退了小厮，关上门，将人迎到对面坐下。
“叶叔。”
仔细一看，此人正是当初丫头在晚汀苑不小心撞见的人。
男人点了点头：“二少爷，上次的事情……”
“你说那个丫头？我已经处理了。”
“但我听说你将她带到了景泰茶庄？”
陆玉恒几不可察地敛了敛眉：“叶叔是听谁说的？”
“我自然有知道的渠道，少爷你就别猜了，不是你身边的人。”
“……”陆二少爷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她是个聪明人，我早就说过了吧？如果就这么杀了她灭口，要处理的后事太多，还会留人诟病，还不如好好利用她。”
叶叔不太认同他的方法：“二少爷，你是不是太心慈手软了？我说过，一旦你接管陆家，很多事情就不得不用肮脏的手段处理，哪怕是人命。”
“我知道。”
“既然知道，又为何留他一个小小的丫鬟？二少爷，这件事情，如果你做不来，我可以替你做。我手上已经沾了很多血腥，不介意再多一条人命。”
陆玉恒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叶叔！”
“怎么了？”
“你……”
他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于是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冷静下来，轻声说道：“丫头的事还是由我来解决吧，我不会让她把知道的说出去。”
“二少爷！”叶叔的态度同样十分强硬：“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总之……”陆玉恒右手紧握成拳：“这件事由我来做主，叶叔，你还是多放点心思在酒楼上面吧，近来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了。”
叶叔不做声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的态度还是没有软化下来，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那就按你说的去做吧，二少爷，希望这次你不会把事情搞砸。”
陆玉恒任由额头上的青筋绽出，原来白皙的肤色变得更为煞白。
他暗自咬紧后槽牙，过了许久，才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叶叔不用操心，我会办好的。”
陆元风离开浆水院的时候本来是想直奔晚汀苑而去的，谁知在半道上被人拦截。
阻止他的人正是一直闲得发慌的陆七小姐陆巧巧，自上次去过河心苑找她大哥之后，陆七小姐就没见着陆元风的影子。
好不容易逮到他人，陆巧巧自然是不想轻易就放他走。
“大哥！我都好久没见你了！我看看我看看，你又长高了！身材也长结实了！”陆七小姐围在陆元风身边转来转去，还时不时上手拍拍他的肩膀，摸摸他的肌肉。
“我说大哥，你这一趟出去又见识了什么？”
“大哥哪儿都没去，一直待在福来酒楼。”
陆元风很是喜欢这个小妹，但他也知道姑娘家还是斯斯文文的好，像他三妹陆凌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才能保证嫁个好人家。要是陆巧巧一直是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以后嫁不出去，她姨娘就要头大了。
“你骗谁啊！？”陆巧巧生气地撅起小嘴：“大哥，你又骗我，你以为我还是那个懵懵懂懂的三岁小女孩啊！？我已经长大啦！”
“是是是……”陆元风敷衍地用双手按住她的胳膊：“巧巧，大哥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但你永远都是大哥最疼的小妹，所以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你！”
“说起来，跟在你身边那个丫鬟呢？”
“哦？你是说晓霜啊……”陆七小姐调皮地转了转眼珠子：“我把她给甩掉啦！你不知道她有多烦，整天叽叽喳喳的，比我姨娘还要烦人！”
她正说完，鹅卵石的小道上跑来一个娇小的丫鬟，她边跑边大声喊道：“小姐——七小姐！”
“哎呀，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大哥，我先不和你说了！下次见面再找你算账！我避避风头去！不然让她逮到我又得陪我姨娘学刺绣啦！大哥再见！”
面对前一秒还咄咄逼人，这一秒就奔走如飞的小妹，陆元风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小心点！要看路！”
“放心啦大哥！你教我的我什么都没学到，但逃跑这功夫我还是学得很好的！大哥保重！”
她一边说一边消失在小道尽头，追上来的晓霜气喘如牛，她停下来拼命喘气儿，还鞠了一躬向陆元风问好。
“大少爷。”
陆元风冲她点了点头：“好好照看你家小姐。”
说完，人便如风一般转身离开，只留给丫鬟晓霜一个宽厚的背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