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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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芳华叹_第九十七章-2大少奶奶

叶玉笙见她欲言又止,知她心中颇多顾忌,却也不强求她说,点点了头,说道,“看若水倒是不急。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有一件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她问道。

叶玉笙便从衣袖里将那封信拿出来,递到她手上,说道,“前几日突然有人来送给我这个。虽然我现在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交到你手上,要好一点。”

任娟疑惑的看她一眼,缓缓将那信封内的纸拿出来,开始时脸色尚是平静,看到最后,已是蓦的变了颜色,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问道,“休书?这是休书?”

“是。”叶玉笙道。

“他他,他竟然是要休了我?”她抹了抹纸张上的墨迹,那墨早已干透,纸张已黑显陈旧,想毕已然是写了许久,“他都已经走了一年多了。这休书从何而来?”

“我也不知。”叶玉笙道,“是一个尼姑交到青草手上,青草再拿给了我。或许,”叶玉笙看着她的脸色,缓缓道,“是大哥这些年觉得愧对了你,贸然休了你,又怕会损你颜面,大哥的遗言里说了,你是去或是留在肖家,都是由你的,他是怕你一辈子呆在肖家阻了你的前程,将来若是有个和适的人,你也大可以……”

她话音未落,抬眼看着任娟的反应,“这信内还附有一封书信,你不看一看。”

“我哪里还有那个机会?”任娟说道,边又从信封里拿出一另封信来看,她看毕,将那信往桌上一放,“他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他就不应该将我娶进来,眼下却又给我一张休书,我若是当真拿着这休书回去,一个弃妇,只会叫我爹娘脸上无光,哪里还谈什么找一个和适的人?”

“其实大哥也还是有良心的,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又不想害了你的下半生,所以托人送了这个到我手上,一再嘱托我,务必要交到你手上。这个休书,是连太太都不知道的。”

“他有良心?”任娟道,“他若是有良心,如何会叫我这么多年在肖府为他守活寡?他有良心,他若是真有良心,就不会娶了我,再又去和杨勇亭勾勾搭搭,他娶我,原不过是为掩人耳目……”

叶玉笙听她说极此,一颗便咚咚跳起来,只当是她已经知道肖岳萱是女儿身一事,不料却听任娟继续道,“他不过是为了掩盖他有那龙阳之癖而已……”

叶玉笙诧异的望着她,不禁苦笑起来,摇了摇头,又听他继续道,“不过现在也好,有了若水,有了这个孩子,我以后的日子,总就要好过得许多了。”

叶玉笙实是不知该如何安慰于她,同她闲聊了些话,方告辞了,往肖府大门行去,行至院中时,竟然又迎面碰上了孙晓筱,只见她满头珠翠衬得她极是富贵,笑着拦住了叶玉笙的去路,“原来是你来了,我还以为今天什么事这样高兴。”

“原来是三少奶奶。”叶玉

笙亦笑道。

“三少奶奶。”孙晓筱重复着她的话,“这个称呼,原本是属于你的,但是现在,是我的。”

叶玉笙不禁忍俊不禁,摇了摇头,越过她的身子大步而去,只听得她在后头大声道,“你,你难道就当真一点都不难过?岳凡已经把你休了,他把你休了。你都被休了,你还来我们家做什么?”

叶玉笙对她的话只是充耳不闻,大步出了肖家的大门,门外一片阳光明媚,她在阳光下站定了,方转头往回看,只见孙晓筱插着腰站在门洞里头,身子被一颗大树的影子压着,远远看着,活像一只打扮侥丽的鬼,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只觉这个肖家的门洞像一只巨兽的大嘴,吞没了大太太、二姨娘、吞没了大少奶奶,吞没了这肖家一个个女人。她没来由便看打了一个寒颤,调转头大步离去了。

叶玉笙是在回绣芳园的路上听闻了沈家的消息。

事情的起因听说是因为去年沈家曾使了人在肖家的深竹渊里向竹子泼了滚烫的盐水,泼死了肖家的所有竹子,但深竹渊原是沈家与肖家所共有,许是那盐水入了土后,渐渐的漫沿到了了沈家这边的林里来,于是到了今年夏天,沈家的竹子便死了一大半。沈家原也是制席世家,失了这作席的根本,一切便也难以为继,听说是长沙的店铺里,都已经没有席子供应了。

“沈家只怕要有难了。”有人在说,“若是深竹渊的竹子死光了,明年上贡的席子可就没有原料了。”

“听闻今年他们上贡的竹子老佛爷似乎是不大喜欢的?”

“那是自然,”有人答腔,“沈家哪里比得上肖家?肖家做贡品做了那么多年,哪里是他沈家可以代替的?”

“沈伯南暴戾,眼下他家作坊里的许多老工人听说还是原来肖家的。眼下肖家依靠做油纸伞,可是又起来了,那些老工人,只怕又想回去……”

“这就叫风水轮回,报应不爽。”

……

叶玉笙一路之上,都是听到众人在议论着沈家之事,她皱眉在街边的茶摊上喝了一碗茶,心下将信将疑,知道这也是市井之人的猜策之语,倒也并未十分在意。

待回到绣芳园,吴喜香一见她,便抓住了她的手,在她身旁小声道,“听说沈家惹上官司了。”

叶玉笙这才知道原来这一路之上众人的议论竟然是真的,问她道,“怎么回事?”

“好像是说沈伯南在京城得罪了人,他脾气不好,他们家的贡品之职,只怕是要失去了。”

叶玉笙是在一月之后听闻沈伯南在临县又买了一座竹林,至于这桃花江内传说的沈家的贡品之职将失的话,终究只是成了谣传。或许他们说的是真,沈伯南得罪了人,但想必他为何沈家平安,也为上贡之职,定然是四处周全,该是稳处了此职了。只是肖家祖先唯恐避之不及的上贡之职即被他施计夺了过去,余下的

几十年里,他便唯有绞尽脑汁,想尽办法看能如何保全此职,同时亦是保全他沈家诸人的一条性命了。

她一直疑惑肖岳萱为何会对杨勇亭采取那样猛烈的报仇之法,却能让他沈家安然度过,

但从这段时日桃花江内的传言来看,想必肖岳凡与肖岳哲两兄弟已然是攀上了几个权势之家,沈家向来只是经商,此时贸然涉足仕途,朝中又无甚人关照,想来沈伯南此路只怕是行得极是心惊胆颤了。到此时想来,原来竟是不需要她的报复,只稍沈伯南稍稍行错一步路,沈家的人的脑袋必然是岌岌可危。

叶玉笙长叹一口气,又想起从前的沈伯南与肖岳凡,摇摇头,这两个人的事,她此刻、以后都是不想多加理会了。

“好端端的,怎的叹起气来了?”

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调转头,便见吴清远正倚在门框之上,手上拿着一块木板,另一手握着一只毛笔,望着她笑。

她见了他,放下手中的针线,笑着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话。”

他行了进来,从木板上取了一张纸下来,说道,“我看你绣得认真,所以就没打扰你。”

她接过他递上来的纸,不由便愣了一愣,只见纸上赫然画着自己坐在窗边举针凝视绣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起那日他初次见肖岳凡将她画上油纸伞的情景来。不料他竟这样计较,竟然特意画了她来送与她。

“就是一张这样的纸?”她随手将那画放到了桌上。

“这也是我费了好大的功夫画的。”他说道,“我没有岳凡那样能忍,做不了一把油纸伞送给你,但是我做了这个给你。”他顿了一顿,朝外头摇声道,“抬进来。”

她听得细碎的脚步之声响起,便见有几个壮年抬了几扇屏风进来,这些人一行进来,也不打话,将那屏风一一在房中竖了起来后,便退了出去,叶玉笙便站了起来,围着这四扇屏风转了一圈,只见这四扇屏上头,赫然竟是四副不同的画作,被西洋玻璃裱在了里头。

第一幅画上头,却是在一处熙熙攘攘的街头,有一个面缚白巾的女子从楼上跌下来,被一个骑马的少年迎面接住了,这女子眼中满是惊慌,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兔,而那接住他的男子却微皱着一双剑眉,正面对疑惑的看着她怀中的女子……

第二幅,同样是一个女子,正立在一株桃树下头,只见这画中的女子泪眼婆娑,正微抑着头,看着在她四周飞扬的轻薄花辫,她的神态忧伤而美丽,旁用小楷细细写了一句:“晓来雨过,综迹何在?一池萍碎。”

再到第三幅,却是女子置身于一片白茫水波之中,她的身旁有莲颈在四周摇摆,这女子一袭白衣在水中飘扬,她的满头的乌发在水中向上散开来亦是左右摇摆着。再看水面之上,不远处有一男子,正急急从船上跃进水中,欲将这女子救上岸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