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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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芳华叹_第九十五章-2魔障

于是几个人便忍着伤痛,又去找了许多木柴来,架了起来,吴清远已经骑马去买了桐油来,彼时大太太已与叶玉笙合力为肖岳萱换了干净的衣裳,又将她的身子擦拭干净了。叶玉笙原料大太太竟然有这样的勇气,竟然拿了针用发丝将肖岳萱割破了的脸一针针缝了起来,她自是忍着眼泪,只道是不能让她烂着脸去见阎王爷,若不然转世时只怕要得张坏脸,她今生已是这样,不能再祸极了下半辈子。她自是爱女心切,一个母亲,真正勇敢起来的时候,原来竟是一个这样的时刻。

待将肖岳萱的尸体嫁上柴堆后,吴清远用桐油在她身上的柴堆上都浇了一片,将火引掷过去,呼的一声,已是然起了熊熊大火。

到底也是吴清远心思细腻,待火化了肖岳萱的尸身后,将她的骨灰细细收了,交至大太太手中,竟是又遣人去买了一副上好的棺材来,当下又趁黑去乱葬刚番了一个新死了的女人,放进棺材来,叫人仔仔细细葬了,又请了道士来,做了法事,此事便也就此有了个了结。

大太太经此一事,整个人都衰落下去,吴清远因怕她这般回去,难免要惹来肖家人的疑虑,便叫了叶玉笙,还有他一起,陪着她去浮丘寺问佛,叫肖岳凡回去便说她是为死去在肖老爷、肖老夫人、还有长子肖岳轩祈福。

如此几人便在这浮丘寺里住了几日,肖岳萱命丧一事,对于叶玉笙而言,冲击力不可谓不是极大的,好在有吴清远在,他这个人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当真事情发生了,倒是临危不乱,整个事情处理下来,不但井井有条,更是做得滴水不露,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她一思极此,心里到底也是安定了两分。

难则他给她的安定,也不过是这两分而已,还有几分的不安定,因着与大太太一起,愈发的难受迷惘起来。

大太太因一心记挂着肖岳萱,成日里以泪以面,添了香油,请庙里的僧人好好替她做了一场法事,闲瑕时,她便一人跪在佛前为替念往生咒。虽则如此,她却依旧无法对肖岳萱的死释怀,她似乎总是做恶梦,在半夜里哭着醒过来。叶玉笙因怕她一时想不开要自寻短见,便日夜都陪着她,夜里两人亦同睡一间房,她原本心里便是对肖岳萱有着歉意,加上自己又是清眼目睹了她如何结束生命,被大太太这样一闹,心中也愈加的颓靡起来。倒是肖岳萱的那个孩子,入了这古刹之中,竟是无比安,每日里喝着寺送来的米粥、米汤一类,竟然不哭不闹,吃得极是欢喜,夜间睡觉时,亦是无需哄抱,头一挨枕,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日大太太因与住持同去诵经了,吴清远因有事,被前来下人叫下了山去,便只剩她一人。她心中有事,性索便抱了那孩子,去庙内随便走走。

这浮丘寺因是在浮丘山山顶之上,景色亦是极好,她

抱着这孩子漫无目的,随意行走,却是来到一处开阔之处,她一眼放去,见远处有石桌石凳,那石凳之上坐了一位老和尚,正举目眺望远方,石桌之上,有新沏的茶,有热气腾腾而上。叶玉笙抱着那孩子缓缓行过去,却是忽然起了一阵风,搅动了树上的叶子,便有两片枯竹叶被风吹得扬扬而落,其中一片更是滴溜溜的便落到了那茶杯里去了。叶玉笙见这老和尚似乎丝毫不为所动,依希只是看着前方,顺手拿起那杯子便要往嘴边送,脱口道,“师傅,您杯子里进了脏东西,不能喝了。”

那老和尚方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又笑着看了一眼叶玉笙,顺手便将那茶往地上一泼,说道,“喔,即然要不得了,那就倒掉吧。”

叶玉笙不由怔了一怔,见他又拿了一只杯子放在桌上,在两个杯中都倒了茶,说道,“女施主即然来了,不如也坐下来喝杯茶如何?”

叶玉笙闻言,点点头,抱着那孩子坐到了她的对面,一时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只觉默着喝着茶,老和尚也不以为意,笑着念了句阿弥陀佛,叶玉笙听着他这佛语,又看着山脚之下的芸芸众生,没忍住的,便叹了一口气。老和尚听了,不觉诧异,加上这和尚又向来喜管闲事,见叶玉笙叹气,便问道,“女施主缘何叹气?可是有心事?”

叶玉笙原本亦是心中满肚苦水,正想找个人说上一说,见这个老和尚眉须皆白,生得又甚是圆润,一副和谒可亲的模样,便正了正神,将肖岳萱之死的经过添添减减说了,却是省却了肖家与杨家的恩怨情仇,只说是那女子是她的挚友,因被男子辜负,前来寻仇,与男子双双赴死。

老和尚听了,竟似如同陷入了沉思,无甚反应,良久方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女施主的这位挚友着实是位刚烈之人。”

叶玉笙点点头,叹息道,“可怜这孩子,自幼便父母双亲全失,家破人亡了。”

“女施主节哀。”老和尚道,又见她眉宇间悉容不减,说道,“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这原也是人之长情。”

“师傅,”叶玉笙道,“我不懂。”

老和尚色慈祥的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她望着怀里的孩子,用手缓缓在他的头顶摸了一摸,感受他新生头发的柔软,叹道,“师傅,我不懂即然人反正都是要死的,又何苦非要到这个世上来?师傅,我不懂,她即然已经决定了要摔死这个孩子,为什么还要带这个到世上来?她为什么要生下他?她明明心中不舍,又为什么还想杀了他?我不懂,为什么明明知道是要死的,死了后,便什么都没有了,我们日日争扎,为斗米折腰,为争一口气与人大打出手,为了好生活,为了好日子,为了吃穿不愁,可是到最后,还是要走,一样要走的,最后还有些什

么?即然迟早是要走的,为何不早早的走了?何必要留下来受这些苦?师傅,我很不懂……”

她前言不搭后语,订订望着一脸慈色的老和尚,眼中只剩深深的迷惑与不解,只一味喃喃不语,“我觉得我也没有什么生活下去的必要,我反正也是要走的。我这些年这样挣扎与筹谋,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说不定,说不定下一刻我便死了……”

“施主……”老和尚开口说道,“施主你这是入了魔障了。”

“求师傅指点我。”叶玉笙急急道,眼里满是肯求之色,她深知人需自救,但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的时候,还如何自救?

“施主刚刚说的你那挚友,她执着于仇恨,因而归了尘土。”老和尚望着远方缓缓道,“人生苦相,爱别离、求不得,她即归去,便是脱离苦海,到了她该去的地方去。施主你又何必执着于此?你即如此执着,那与她执着于仇恨又有何区别?”

叶玉笙只定定望着他,听得他继续道,“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凡诸种种,兼是虚妄,随缘去吧。”

叶玉笙听他之言,抬眼望去,只见老尚沐浴在阳光里,整个人都被踱了一层金光,他饮尽了杯中的茶,便站了起来,朝叶玉笙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转身而去了。叶玉笙抱着那孩子,坐在石凳上,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嘴中只喃喃念着老和尚说过的话,“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不可得,不可得……”

叶玉笙后来抱着怀里的孩子疾步朝住所而去,这孩子依偎着她,在她怀里咯咯笑个不停。叶玉笙回到住所后,大太太尚未回来,她只觉自己的世界一点点的又明亮起来,风将阳光从窗孔里送进来,在房中洒下点点斑驳的光影,窗台上有一个粗陶罐,罐里有水,插养着一朵花,她记得这还是吴清远走之前留上来的,她半分清醒,半分恍惚,缓缓坐到了**,**铺着一床竹席,远不及肖家之前所产出的凉席那般精丽华美。她此刻一颗心却是缓缓定了下来,觉着这一切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一切似乎又都美丽可爱起来。

她将手里的孩子缓缓放到**,自己也躺了下去,扯了一张簿被盖上,缓缓的沉到梦里去了。她这一觉睡下去,睡得极是沉稳,连梦都不曾做,待一觉醒来,睁开眼,只觉金色的阳光之中,大太太正坐在她的对面,面上带了一股淡淡的笑,见她醒来了,问道,“你醒来了。”

叶玉笙慌忙坐**坐起来,方知已是到了傍晚时分,问道,“太太何时回来的?”

“回来好一会了。”大太太道,“见你睡得香,就没有吵你。”

只听得嘤的一声,叶玉笙一回头,却见自己旁边躺着的小孩也醒了过来,此刻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望着她二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