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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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芳华叹_第七十七章-2戒烟

肖岳凡看着那张银票,半晌都不曾吭了一声,只见他整张脸都变绿了,一时间甚是可怖,“谁叫你们自作主张的啊?娘啊!”

“怎,怎,怎么啦?”大太太原本只当是得了一个好消息,为讨他一欢喜,哪知他竟是这般反应,一时都有些懞了。

“你知不知道张万千订那一百把伞之前,是与我签了字据的,一年内,我肖家生产的所有伞,除了他,再不可卖于旁人!”

“什么?”大太太大惊,“你,你怎的不早说?”

“我如何知道您自作主张呐。”肖岳凡将手中的筷子一拍,“这一千把伞我做不了,这一百两银子,您退给人家吧。”

“这可不成,”大太太道,“订金都收了,再说,我们与他,昨日也是签了字据的。”

“什么?”肖岳凡大惊。

“你自己看吧,”大太太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据来,“白纸黑字,这一千把伞若是做不出来,我们是要陪银子给他们的。”

肖岳凡不可置信的拿起那字据来看,良久,方缓缓道,“一千把伞,你不仅收了人家的订金,你还跟人签下这样的字据,一千把伞,半个月内交货,就只我和师父两个人,你要我半个月内到哪里去做这一千把伞出来?”

“我们可以请人做呐。”二姨娘试探着道。

“请人做?”肖岳凡冷冷道,“姨娘您说得轻巧,请人做?莫说这一时半会请不到人,便是请得到人,一百两银子,要购材料,要买竹子,还得付人工银子,还得要伙食,一百两银子……”

“哪,哪里还要买什么竹子,”二少奶奶吞吞吐吐道,“我们家后山,不是有竹子么?”

“那么一点点竹子,哪里够用!”肖岳凡声音徒然大起来,“我若是气得死,便要被你们气死了,我们家后山的都是楠竹,只能做伞骨,伞杆用的却是紫罗汉竹,这一会子,你们叫我去哪里找这一千根罗汉竹来啊。”

他激动之处,已是气得脖根都红了,将手中的碗筷一放,便起了身,怒气冲冲而去。

众人一时间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二姨娘更是急得不行,“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们都不曾想这许多,哪里知道还会有这样多的麻烦,原以为接了个大的订单,能让岳凡高兴高兴的,现如今却…….”

众人俱都叹了一口气,还自伤神时,却见正坐在一旁安静吃早餐的肖岳哲吸了一把鼻涕,二少奶奶问道:“怎么了?岳哲,莫不是感冒了?”

却是哪里感冒了呢,只见此时的肖岳哲已是全身又都抖了起来,又是流鼻涕,又是流眼泪。

他只觉浑身似有千万只蚂蚊在啃食着他,让他说话声都颤抖起来,断断续续道:“快快,快,给我,给我大烟,我难受,难受……”

“二哥的烟瘾犯了!”叶玉笙急道。

“啊?”众人都极

为不可置信,一时间又是方寸大乱,在堂屋里踱着大步,“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原本尚有一丝清醒的肖岳哲此时却似乎已是形若癫狂了,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痛苦得打起滚来,二少奶奶与他的一双儿女被吓了一大跳,忙俯下身,想要扶他起来,他是烟瘾犯了,哪里还有一丝清醒在脑子里,竟是力大无比,将二少奶奶一甩,将她甩得撞到了椅子腿上。

又挣扎着爬了起来,脚下不稳,朝二姨娘扑过去,抓住她的双肩,下使劲摇道:“给我,快给我,有没有银子,给我银子,快快快…….”他一边说,一边已是在二姨娘的身上摸了起来,却是哪里有什么银子,二姨娘见他这样,心疼得无以加复,流下眼来,一抬掌便在他脸上打了一耳光,声色俱厉道:“你怎的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挨了打,依旧不管也不顾,更是疯狂了,通红着一双眼,在房中横冲直撞,一抬眼,便见大少奶奶的耳上吊得一对翡翠耳环,二话不说,冲将上去,抬手往她耳朵上一扯,便将她的耳环扯了下来,大少奶奶不防他有此一招,不曾留意,被他这样一拖,耳朵都扯出了血来,尖叫一声:“啊呀!我的耳朵!”

肖岳哲一招得手,哪里还管其他,撞开了所有人,便往外头冲了出去,众人都急了,却听得叶玉笙大喊一声:“肖岳凡!快点出来,拦住你二哥!”

待肖岳凡闻声冲出来时,肖岳哲已是跑到了院门口了,他冲上去,一把拖住他,谁知他竟是力气极大,一把便甩开了他,大步朝外头跑了出去:“有银子了,去买烟,去买烟,别拦我,别拦我,快给我,快给我……”

众人都急了,下一刻,便只听得一声闷响,见他摇晃了两下,站立不稳,扑嗵一声,白眼一翻,便倒在了地上。

众人俱都松了一口气,方看向他的身旁,他身旁此时正站着叶玉笙,举着一根大木棍,竟是将他打得晕过去了。

当下众人又便手忙脚乱的,将他抬了进去,肖岳凡又找来了一根极是粗壮的麻绳,将他上上下下绑缚在椅子上,叶玉笙又遣了青草去吴府请了吴清远过来。

待吴清远替他仔仔细细把了脉,又开了草药,肖岳哲方悠悠醒过来,他缓缓睁开眼,便见众多的人围着自己,个个一脸忧心,他一个个看过去,只见二姨娘与二少奶奶的脸上俱都挂着泪,大少奶奶的耳朵早已被吴清远包扎了,隐隐可见血迹,他方猛的惊醒过来,忍不住厮声哭了起来:“我又发作了是不是?我又发作了…..”他想要起声抹掉二姨娘脸上的泪,却是动弹不得,大惊之下,挣扎了两下,又一环顾,方知自己原来是被绑了起来,心中更是凄慌:“对,对,便该梆着我,梆着我……”

“岳哲,”吴清远递上来一碗药,“先将这药喝了。”

“药?”肖岳哲道,“这药有用?”

“没有什

么用,不过是能稍稍让你少些痛苦,不管有没有用,你且先喝了。”

“好,我喝,”肖岳哲道,一张嘴,便就着吴清远的手将那药咕嘟咕嘟喝下了肚,“不管有没有用,且先喝了再说,对,喝了再说。”

众人见他这样,一时都是没了主意,叹一口气,看着吴清远道,“清远,他这烟瘾,到底能不能戒?”

“戒是能戒的,”吴清远道,“但是…..”他示意大家出了门来,方跟他们道,“只怕是难戒掉。”

“只是难戒么,”叶玉笙道,“那就是说还是能戒的,是不是?”

“是,”吴清远道,“要戒,便要彻底,说不抽了,便是不能抽了,但是眼下他的瘾极大,隔几个时辰便要发作一次,每次发作便如同有千万知蝼蚁啃食他全身,极是痛苦。看他的情形,只怕至少要忍耐四五天,寻常人,是极难熬得过的,而且这中间,一个不小心,他随时可能痛苦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二姨娘与二少奶奶听了他的言语,脸色早已吓得苍白,哭着道:“那怎么办?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不知何时却是老夫人出来了,厉声道:“戒掉!何必要跑到外头来说?便要说给他自己听!得让让他知道,他自己这次是多么荒唐!若是连个鸦片瘾都戒不掉,那他便是枉为肖家的子孙!”她戳着拐杖行至肖岳哲跟前,一抬掌,便在他脸上甩了一个耳光:“你听到没有!蓄牲!你若是戒不掉,今生今生,你再莫要叫我奶奶!”

“我戒!”肖岳哲道,“我戒!”

不多时,却见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额上一颗颗汗珠冒了出来,只见他尤自是强忍着,到后来,却是已是再忍耐不住,整个人连着凳子便滚倒在了地上,厮吼之声不绝,再到后来更是渐渐失了理智,又是骂,又是求饶:“混蛋,王八蛋,你,你们,你们为何绑着我?快松开我!”

“给我,烟,烟土,只要一点点,给我,快给我……”

“求求你,给我,给我,一点点,我给你做牛做马,我难受……”

“娘,娘啊,孩儿难受……”

二姨娘听他这一声声的娘叫起来,已然是心都要碎掉了,竟是跑上前去,想要松开那绑着他的绳子,被叶玉笙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姨娘,此时你若是松开了他,他就彻底戒不了了!”

“我看着他难受,我心里也难受啊……”

待到他好不容易挨过了此番发作,冷静下来,流着泪道:“见笑了,叫你们见笑了。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将我绑起来,绑远些,你们听不到我的叫声,许就没那么难受。”

他说得亦是在理,如此,众人一商量,深知此时若是心软,只怕便要功亏一篑,不如索性狠下心肠来,挨过了这几日,换来以后的安心,也是值得的。于是便又抬着他,将他抬到了后山的竹林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