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37章亡魂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将月光隔在了窗外,屋内烛影摇红,弥漫着热恋之中幸福的气息,耳语呢喃,温香软玉,都化作眸中的情意刻进心里。
在皇宫北面的祁月神殿之中,火蝶九娘还闭着双眼,却挺直了背脊坐在神殿中央那水池之中的罂粟花台内,面色安详,却是死沉沉的毫无生气。
有人推开了神殿的大门,拖地的长裙扫过了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朝着水池走去。对着九娘伸出了双手,只见她手指朝哪里指,九娘的脸便朝哪边转,这样反复了三四次,在第五次的时候九娘突然睁开了双眼。
“你是谁?”
九娘盯着来人问道。光线昏暗,并无法看清女子的面容,但依身形来看,应该不年轻了。
那女子的声音比较沙哑,带着一股浓浓的陈旧气息却也有些神秘:“我是守护祁月神殿的阿婻,大家都叫我阿婻姑姑,你也可以这么叫。”
九娘的眼中蒙着一层雾,清醒之中却隐隐有着一丝怪异,她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抓我来干什么?”
“现在的你是南疆的祁月神女,被神选中,要庇佑一方子民。”说着,阿婻姑姑便提了裙子跪在地上,朝着九娘行了拜礼。
九娘尝试着挣脱那无形之中的束缚,却发现除了肩以上的部位,其余部位都无法动弹,不禁心下一凉。
一阵动听的乐声突然飘来,九娘发觉罂粟台下的池水里忽然之间有了动静。待定睛望去,原是一条巨大的双头蛇!
九娘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愤怒地瞪着阿婻,问道:“你们苗疆就是这么招待客人让你的吗?”
阿婻提着裙子站了起来,那双头蛇也钻到了水里。九娘这才明白原来阿婻拜的不是她,而是那条双头蛇。
“祁月神女,你身上已被种下了死情蛊,越是挣扎,越是反抗,就会让体内的蛊毒越快地在血液之中流窜,”月光洒了进来,落在阿婻的笑容之上,微微扬起的嘴角却带着同情,“既然来到这里,就不要妄图回去。因为你根本逃不过神蛇的牙齿!”
九娘试图挪动手臂,可惜依旧没用,她对着缓缓离开的阿婻背影说道:“去告诉你们大祭司,我不会甘心当你们的祁月神女!”
“噢,是么?”阿婻微微侧脸,“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你或许会很累。”阿婻并没有搭理九娘的话,走出了神殿。
乐声停了,双头蛇也安静地躺在池水里。九娘眉头紧蹙,有节奏地呼吸着想要运功,可是面对这苗疆的蛊毒,涤尘心经根本无法运作。
中了死情蛊,仿佛一身的武艺被废一般难受。她颓然地闭上了双眼,寂静的神殿之中却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等等,并非是什么奇怪的声音,而是水流声!
九娘在黑暗之中睁开了双眼,在黑暗之中寻找着什么。“有水流声就一定有出口,可是即便有出口,她现在动不了也没法出去!”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解蛊毒,可是这解药该从哪里来呢?
月半中天,云隐星宿。
神殿外行来三只象,大象背上坐着一名身着中原服饰的女子都戴斗笠,斗笠上蒙着纱,看不清面容,双手合十似乎是在祈祷。大象的身边另有两只小象,也坐着两位姑娘,不过都是苗疆打扮。
行到神殿门外,大象忽然止了步,那两只小象也随之止了步。
一苗女对那戴着斗笠的女子说道:“墨姐
姐,就是这里了。祁月神女的册封仪式将在明天正午举行,我们现在不能进去打探。”
另一苗女又说道:“这新来的祁月神女,据说是并非中原女子,而是西域女子。”
“噢?”那叫“墨”的女子若有所思地抬了抬斗笠,看着紧闭的神殿大门,心跳地越来越厉害,她总觉得这里面坐着的那个女子便是……
“阿嚏!”那个小苗女突然打了个喷嚏,不禁埋怨道:“这都五月份,晚上还是这么冷。”
墨突然回过神来,关心道:“苗疆一向如此,早晚冷热不同,下次随我出来要记得添衣。”继而将自己的披风接了下来扔给了小苗女,见她自己感激了笑了笑,又道:“既然冷,就快点把事儿办了,我们也好早些回去。”
闻言,那小苗女便跳下了象背,朝着殿门走去。殿门外有一张凉席,凉席上睡着的正是阿喃。阿喃意识到有人到来,便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调香神女墨姑娘的侍女,照王的吩咐前来送香料。”
阿喃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望着小苗女道:“送给里面那位的?”
小苗女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王说了,这香料能延长死情蛊的药效,那去吧!姑姑您总不会想破坏明天的册封大典吧?”
阿喃顿时拉下脸来,呵斥她道:“你别在这里乱说,我拿进去就是了。”
小苗女亲眼看着阿喃将那包香料扔给了罂粟花台中红衣女子,方才骑着小象随墨离去。
好香的味道,九娘缓缓睁开眼,牙齿间咬着那个香包,简单地判定后便咽了下去。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赤霞锦衫被脱了下来,换上了红黑藏青三色的长礼服,胸前挂着的“青霄白头珠”已经被换成了重重的银饰蝴蝶,蝴蝶的身子上缀着一颗光彩夺目的蓝色宝石,然腰间的玉笛也不知去向。
水珠顺着玉梳齿滑下,滴落在手背上一阵清凉,服用过那包香料之后,手臂已微微有了些知觉,不禁动了动。
帮九娘梳头的苗疆侍女有些疑惑地看了她的手背一眼,见并无异样,遂又转移了目光。一根长长银簪将满头黑发全部挽起,戴上了华丽的银花头冠,垂下来的流苏上缀着宝石或是铃铛,碰撞时清脆作响。
那侍女似乎想要喂九娘吃下一部分解药,但转念一想,又作了止。
“我想你不会需要太多的动作。”
九娘不屑地笑了笑,说道:“既然封我当祁月神女,这便是神的旨意,你们不让我对神灵行拜礼,就不怕遭到神的惩罚吗?”
那侍女并没有像九娘所想的那样表现出有所顾忌的模样,反是温柔地笑了笑,说道:“祁月神女真是体贴人……苗疆千百年来都一直延续着这个传统,要找外族的女子来册封祁月神女,以保苗疆千百年的安详,殊不知……”
九娘不免疑惑起来,道:“殊不知什么?难道这历届的祁月神女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秘密?”侍女痴痴地笑起来,“她们都活不到能够有秘密的那一天!”
冽冽寒意朝九娘的肌肤里钻,像是唤起了那些体内的蛊毒,不免又一阵痒痛。这还真是“死情蛊”,蛊如其名,只有无情无绪,状若死人才能安然避开苦痛。
九娘看着镜子里被化了浓妆的自己,觉得恍如隔世,流珠挡住
的额头眉心处竟又露出了那只“展翼蝶”,小小的像一点朱砂,若是不仔细也看不出来。然这点朱砂配上一身苗服,也有别样的风采。
变成了这样,都不晓得即便又重逢,会不会直接擦肩而过而认不出来?
她不禁抿嘴一笑,映在铜镜里被侍女看到,那侍女便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
“真是怪人,自己有什么可笑的?”
“笑自己也有任人宰割的一天……”
侍女微微低眉,略加思索,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这个祁月神女,似乎与往届的有所不同。”
九娘挑眉道:“噢,有什么不同?”
那侍女又道:“因为你会笑。”
“会笑……”
“如果你想要安然地活到老,只要不能够平心静气并非没有可能。”
紫色纱幔缀着的竹轿已候在神殿之外,侍女扶着九娘站起身来,她不知道这名侍女是怎样从双头蛇的头顶飘过来到罂粟花台里的。正疑惑间,那神秘的乐声又响起来,池子里的双头蛇缓缓睁开了双眼,安静地弓起了身体,侍女竟扶着九娘从这蛇背做的桥上走了过去!
九娘只觉得心跳地厉害,这许多年来,什么样的场面没有经历过,被染满了鲜血的双手下游离着多少亡魂,那些她都没有怕过。
如今从双头蛇背上走过,竟是如此地胆战心惊!
心口隐隐作痛,她露出一丝凄笑,又动情了么……
九娘被扶着坐上了竹轿,紫色纱幔垂下来,挡住了她倾世的微笑,就像是挡住了一朵被乌云遮挡了的染血红莲,虽然身中剧毒难以动弹,那耀眼的气质还是忍不住送纱幔的细孔之中飘散而出……
神殿旁,那大象的背上,正坐着墨姑娘,依旧是头戴斗笠,垂有面纱,挡住了神情。待得竹轿走得远一些了,她才驱着大象缓缓而出。看那个样子,大概是在这神殿外守了整整一夜,指关节都冻得通红。
看着竹轿渐行渐远,她唤醒了一旁睡在小象上的小苗女,说道:“阿琪,快醒醒!”
阿琪眯松着双眼,挣扎着坐起身来,嘟囔道:“墨姑娘,发生了什么?”继而又看见了打开着的神殿大门,“难道祁月神女已经被送去祭祀台了!”
墨点了点头道:“嗯,不过我们今天不去了。”
阿琪疑惑道:“真的不去了么?可是我们答应过琉,要去参加册封大典的,”她看起来有些失望,手指不停地绞着腰带。
“如果你真的很想去,就顺便帮我办一件事,可好?”
见墨同意自己去参加祁月神女的册封大典,阿琪顿时露出了笑容,欢快地点头道:“自从跟了墨姑娘,我们这些小婢女吃香的喝辣的,跟琉那样的神女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您要阿琪干什么,只管吩咐,我一定肝脑涂地!”
“噗嗤……”
闻言,墨不禁笑起来,自从来到了苗疆,阿琪和阿依就被派给了她,虽然明面上是在服侍她,不过背地里却是作为琉的眼线,监视着她做蛊药。墨来自中原,做出来的蛊与苗疆自古以来的有所不同。
首先不论是香味,还是毒性,单单就方法与时间来说都要好得多、快得多,能够很快地满足琉的需要。墨不知道琉需要这些蛊毒作什么,但绝不会是什么好事儿。若是以前,她或许不会诺下这样的要求,不过如今的她,已经无所在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