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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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39章一点都不疼

“可是三小姐,当日在老爷和二夫人的墓前,寻到的就是凤夕山庄的专用酒壶与酒杯的残骸,这可是铁证啊!”那名女弟子十分不解。

廖星脾气好,倒是和颜悦色地解释道:“或许那只是碰巧,丫儿你不要在这里乱猜了。我敢以人格担保,文风公子绝对不会干那种事情!”

从那日在山庄密室前被房文风抓到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这个看似柔弱的男人实则不简单。抓了他们夫妻二人,却不杀他们,说明房文风并不是个蛮不讲理心狠手辣的人,一个讲道理的人是不会平白无故去做出那样有违天理人伦的事情——更何况,他们二人跌落低谷的时候,是房文风出手相救!

如此,即便真的是房文风干的,也不能拿到台面上来的,私下了结才是明智之举。

丫儿听廖星这般说到,心中纵有千百种疑惑,也得埋到最底下。

巫王将酒杯搁回盘子里,由文喜引着坐到事先就已经安排好的位子上。爞姬虽然穿着打扮贵气,但行为却还是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夹了几块豆腐放到嘴里,嚼了两口,脸色就变得不太好,嗔怪道:“殿下,这哪里有什么好吃的?这豆腐还没有我宫里的厨子做的好吃呢!”

“爱姬且将就将就吧!”巫王柔声安抚道。

他抬起头来,看向众人,然众人却都不看他,要么与自家人说话,要么干脆就低着头吃菜。这样尴尬的情形,是自“五陵结客”正式启动以来最糟糕的一次。或者说,之前的“五陵结客”大家都很尽兴,并没有这样尴尬的时候!

清虚老道长本就不想来,如今承情前来却又遇此纠纷,便什么也吃不下。他也不许同行弟子再多说一句话,多吃一口菜,多喝一杯酒。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在这样的时刻,清虚老道长一般都要和纷争中的主角划清界限——这是他为人处事的原则,只不过被他强加到了门中弟子身上。

他前思后想,觉得还是速速回武当山要紧,遂起身道:“文风公子,老道近日来身体不适,且观中亦有要事待老道处理。我们,就先辞别公子,辞别诸位了!”

西岳嵩山的卧龙帮帮主高非却在此时阻拦道:“清虚道长且留步,观中之事再如何紧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如今咱们中原武林的大事未了,您又怎么能走呢?”

众人心知肚明,趟了这滩浑水,自然是要拉帮结派地大家一起淌,又怎么能容许武当山清虚观溜走呢?

有人不怀好意地附和道:“是呀!莫非是您那疯癫痴傻的大弟子回来,您不得不先回观中?啊?哈哈!”

“你——”清虚老道长一听他说到自己的大弟子,不禁气从中来,情绪激动倒咳起嗽来。风一吓坏了,赶忙扶住摇摇欲倒的清虚老道长,说道:“师父您消消气!”继而就转向那说话之人,怒道:“你休得胡说!我大师兄与你无冤无仇,你怎能这样出言侮辱?”

那人是高非手下的人,一撮小胡子倒像是黏在嘴上的,看着细皮嫩肉的倒像个娘娘腔,他道:“你那大师兄三年前与鬼宫一战后就变得疯癫痴傻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他忽又托腮细细想了一想,看起来更像个女人了,“噢!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二弟子风一吧?也难怪,那时候你镇守观中不得出战——怎么样,现在心里面还在为那件事情过不去吗?”

那个像女人的小胡子男

人忽然“咯咯咯”笑起来,声音阴阳怪气地让人听着很是不舒服。风一的脸色忽然之间有些难看,他的心在颤抖,似乎还有一头豺狼在心中嘶吼!

这个人,明显是知道他的秘密的,而这个秘密一旦被师父知道,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必须杀了他!

风一眼中燃起了怒火,长剑渐渐出鞘,发出细微的“兹兹”声,在无比安静的此刻,却是如此地刺耳。

“当!”

一根木筷子直直地打到了风一拔剑的手,风一吃痛松了手,剑又滑回剑鞘中。

巫王重新拿了一双筷子,遗憾道:“小兄弟何必动武呢?倒是毁了这一双上好的木筷。”

风一缓缓看向那正在开心吃菜的巫王,又回头看了看卧虎帮帮主高非身边的“娘娘腔”,最终将目光移到了高坐之上披着貂毛领子白大氅的房文风。房文风今天一直都没有太多表情,那种近似于面瘫的神态让一旁的苏小墨都觉得奇怪。她的手偷偷伸到房文风的袖子里想要给他把把脉,还被他给打开。

房文风轻轻眨了眨眼,对上风一的目光,他看到了一层雾,雾中有烈烈燃烧的火焰,像是愤怒,但那些火苗并不稳定,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情绪——比如,悔恨?

他又看了看风一身后的清虚老道长,微风轻轻地吹拂着他的白发,竟有一丝苍凉——与世无争,那是一位老者最后的期望吧!

“既然清虚老前辈有要事在身,那尽可离席,恕晚生不能远送。”

奚山崖还不到武当山的半山腰,凤夕山庄在崖下,而清虚观却屹立在武当山颠。当凤夕山庄还是秋风卷落叶的深秋时节,清虚观已迎来风雪。从奚山崖回来,风一将师父送回房内休息,自己却戴上的白纱斗笠,独自出了道观。

道观背面有一条小路,常年被冰雪覆盖,不易被人发掘。不过,这恰好合了风一的意愿,他本就不希望有人发现这条小路,因为这条小路的尽头藏着他的秘密,一个不能被任何人,特别是不能被他师父知道的秘密。

风一穿得一身雪白,黑发也被挽成小髻遮到了落满雪花的斗笠中央,整个人走在那条小路上,根本就不容易被人发现。

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小路的尽头。其实这条小路不是很长,但他走了很久。因为他走几步就要回过身来处理一下踩出来的脚印——这样很耽误时间,但是为了保密他必须这样做。

他拿出一把石钥匙,掸了掸锁眼上覆盖着的冰雪,随着钥匙插入的“刺啦”一声,石门开了。门内,很亮堂,但和门外无异,依旧是冰雪皑皑。风一踏入了石门内的那一个冰天雪地,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紧张。

毕竟,他已经有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那个人,最近还好吗?

走了一段路,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那个人不会说话,四肢也僵硬到不会动了,没有了知觉怎么还会感知得到过得好不好!

四根又长又粗的铁链自左右两面的冰壁上生长出来一般,看起来特别重,估计要是垂下来可以把一个人给砸成饼,而这四根铁链却分别拴着一个人的四肢。那个人紧紧地闭着双眼,身上附著着一层冰,竟像是被封存在冰块之中的尸体一样,然而那人的嘴角却还留有一抹淡淡地微笑。

就是这个微笑,他看了十多年,他讨厌这个

微笑!

准确地说,前几年都不讨厌的,而且还很喜欢这个微笑……

年仅五岁的风一由一块黑布蒙着眼睛,在雪地里打了个滚,一把抱住了东明的腿,兴奋地叫道:“师兄,师兄,我抓住你了,我抓住你了!”

比风一高出半个脑袋的东明扶着他站起来,轻轻拍掉了粘在他衣裤上的冰雪,道:“师弟,有没有摔疼?”

风一摘掉了蒙着眼睛的黑布,对着东明灿然一笑,道:“一点都不疼!师兄,我抓到你了,今晚你得给我讲故事,不许耍赖!”

东明揉了揉他的脑袋,淡淡地,笑而不语。

风一最喜欢看师兄笑了,那种感觉暖暖的……

除了师父,就只有东明师兄对他最好,陪他玩,陪他练剑,陪他看书学习……总之,只要风一提出的要求,东明都会想尽办法去做到。

五岁的时候,风一要东明在睡前给他讲故事,东明就给他讲了大半年的睡前故事。

七岁的时候,风一要东明常常带他偷溜到山下去玩耍,东明便带他去山下玩耍,回来迟了被师父责罚,也是东明替风一挨着。风一不忍心,想要和师兄一起受罚,可是东明却说“你是我最亲的师弟,师兄不能让你受委屈”。

十岁,十五岁,十七岁……只要是风一要的,东明绝对不会不给他。

直到十七岁那年,风一和东明奉命下山完成任务,一切便开始改变。

那是风一第一次见到房文馨,同是十七岁的她面泛红光、肤如凝脂,一支金步摇三步一晃,在风一的眼前闪啊闪,他从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只见那姑娘放下了商贩摊上的书画,看了过来。

“咦?东明,你怎么会来这里?”

风一觉得房文馨不仅长得漂亮,声音也很好听,只是……她是怎么会认识东明师兄?

“文馨。”东明有些羞涩地抓了抓脑袋,“我……和风一师弟下山来办点事情。”

房文馨莞尔一笑,指着风一问道:“这位就是风一吗?”

真正的变化,应该是从那一次回到清虚观中开始的。

东明开始接二连三地神秘失踪,却又总是在风一最担忧的时刻出现。风一问他去哪了,他只是红着脸什么也不说。风一拜托东明的事情,东明也渐渐地不怎么上心了,要么是拖了好久才办好,要么就是干脆忘记了。

之前还能在睡觉前碰到他,想要悠着他问他为什么,可他就是什么都不说,倒头就睡;到了后来东明就直接整夜整夜地不见踪影……

风一以为,东明师兄是爱上了那个漂亮可人的房文馨,这一久都偷偷跑下山与她约会。这样一来,风一便也觉得,毕竟都长大了,师兄找到了他最重要的人,师弟也会变为次等重要的吧!

风一不怨东明,只不过——渐渐地,师兄弟的感情也淡了。

鬼宫挑衅中原,武林大会推选了凤夕山庄庄主奚华安为武林盟主,带领中原武林大军与鬼宫决一死战!

风一与东明站在擂台之上,东明的剑冰凉而寒冷,离风一颈间命脉不过一根发丝的距离。风一抬起头,看向东明的双眼,他以为会看到与剑身一样冰凉而寒冷的眼神,不想却看到了那抹淡淡的微笑。

“师弟,若我回不来了,你一定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