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错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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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84章离苦海

好吗?何显生禁不住去看左膝的伤,身已残,心已碎,家破人亡,基业尽毁。可是他心头却恨不起来,该怨恨谁呢?恼梅如雨吗?当初巍山上,她也曾鼎力相助吧,否则,留在青阳门的子弟,已经不能抵挡勇猛的妖兽门了;怨韩国公吗?当初父亲跟随他那一日起,便曾经想过今朝的,被人利用,不过是因为还有价值,被人抛却,便也没有怨怼;恨妖兽门吗?两派早就结怨,又是谁让秦玉山父子卷入这恩怨呢?换做何显生找到机会,也会毫不犹豫灭掉妖兽门吧;怒吞云殿吗?是,应该是的,这一切都是千影造成的,何显生红了眼眶,却忽然觉得无力,他如今这个样子,又该怎样对付仇人呢?

“二哥?”萧天打断何显生的思路,“二哥现在有何打算?”

何显生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天下之大,不知道还有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不知儿子何盈是不是还活在世上,又是怎样凄惶地生活着。

萧天看他凄然,心中也十分难过,只好商量着问:“弟听闻张亭现在就在须弥岭上,也听人说他现在和吞云殿的千影交厚,不如我们上山问问,或许,你们两派的矛盾根本就是一个误会。”

“问问也好。”何显生茫茫然应着,“问问他为什么要将青阳门赶尽杀绝,到今天这个地步。”

萧天顾不上何显生的拒绝,将他背负在身上,往须弥岭上奔去。

梅如雨和红香出门良久,紫陌心中隐约也有些担忧,张亭只好寻卿久江来商议。许是年岁大了,卿久江隐约感觉自己最近有些胆小,他命稀星门子弟在须弥岭上搜寻,交代下来说搜索到山腰就回转。不多时,稀星门的子弟回复,说在山腰处见到有许多尸体,都身穿黑衣,暂时还不能确定是哪个门派的人,看样子倒像是上山偷袭却被人半路劫杀的模样。还回道仿佛山下也有些动静,卿久江不管三七二十一,传令下去,让众人严防死守,注意风吹草动。

紫陌看见他模样可笑,倒也顾不上冷嘲热讽,心中更加担忧,只管自己要去寻找。张亭跟着左右,也不担忧自己身子单薄,解下外衫,便要披在紫陌身上。忙乱之间忽然听闻稀星门弟子来报,青阳门门主何显生求见。

卿久江心中惊疑,何显生到江州的时候也曾来拜会,当时卿久江热情招待,并且为他们在洛城安顿了住处,到底不肯挽留他们许多人住在须弥岭上。但是后来接到盟主消息,将千影和张亭接到了须弥岭上之后,何显生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并不曾过来兴师问罪,也没有不满的消息流露出来。怎么现在何显生忽然在深夜来访,到底是什么目的,卿久江实在不能揣测。

张亭心中也暗自吃惊,现下他和千影,带上师傅韩靖,都伤筋动骨,不能与人征战,若是何显生带了门众上山,卿久江却不肯维护,岂不要等死?最最糟糕的是梅如雨如今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谁来主持公道?他看向紫陌,紫陌却也在疑惑。

再怎样惊疑不定,卿久江还是决定请何显生前来相见,他小声同张亭紫陌商议,要他们回去等候。张亭一万个不肯,表示要留在偏殿的屏风后面,听一听究竟。想来梅如雨应该不会走远,卿久江倒是顾忌着盟主的威慑,不敢十分得罪张亭和紫陌,只好答应下来,

就让他们留在偏殿。

卿久江心头因为即将的见面,感到惊疑不定,他再也没有想到,何显生却是被萧天背着上山,背着走进了议事堂。他想如今的江湖实在是太过于荒谬了,怎么受了伤都跑到了须弥岭上来?难道错把须弥岭当成了药谷?好像还有些距离吧;难道以为老卿还是当年的武林盟主?卿久江满心豪情却早已烟消云散去。

接待何显生的时候,卿久江总也挥不去心中荒谬的感觉,但是他望着萧天的时候却仍然保持着一贯的客气,毕竟当初在鱼跃峰上,他见过这个少年出手,拿着梅如雨剑尖的身手,果然漂亮,卿久江自问,是没有这样的本事的。一样是习武修炼,卿久江修炼了数十年的功力,怎么一个少年就能轻易拥有呢?传闻他承袭了余正清的衣钵和功法,恐怕真是如此。卿久江在暗恨自己命苦的时候,更加钦羡旁人的好命。他虽是万分感慨,却也很快弄明白了萧天的意思是想要约双方见面冰释误会。

卿久江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梅如雨来主持,但是萧天说,盟主已经走了。走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卿久江暗自怀疑自己的思考能力是不是也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渐渐不堪起来。丫头还留在须弥岭,主子为什么会一句话也不留下就匆匆离去呢?什么事情紧急到如此程度?天下武林中还有比吞云殿和青阳门相争更加混乱急需处理的事情吗?

老卿不敢保证,当真让双方见面,没有梅如雨坐镇,他们会不会直接在须弥岭上打起来,或者索性借此机会拆掉稀星门的总舵。但是,毕竟双方现在都已经受了重伤,或许会没有那么大火气了吧,毕竟何显生也没有带许多人上来,双方大概真的不会打起来吧。

卿久江尚且在腹中犹疑算计,紫陌却不顾张亭拉扯,哭将出来,问萧天道:“你为什么说姑娘走了,她到哪里去了?可是你将她气跑了吗?”

一上来,便先被紫陌扣了顶得罪盟主的帽子,萧天有些气结,但他早就见识过紫陌的伶牙俐齿,是以并不辩驳,只道:“盟主交代,她走了,让张亭好好照顾于你,若是你受了半分委屈,她便来取张亭性命。”

这些话没头没脑,听来莫名其妙,张亭倒是满心欢喜,他心知梅如雨是将紫陌托付给自己,想着从此可以朝夕相伴,他满心都是按捺不住欢喜。紫陌心头腾起怒火,她自从当初上了崀山,就伺候在梅如雨左右,直到去年中秋前后,走了一趟月华城,却招惹了张亭这个孽债,好容易将他看顺眼了三分,竟然被自家姑娘抛弃在此,心中真是焦躁非常。

紫陌恨恨然开口:“我也要走,若是因为你姑娘便不肯要我,咱们索性从此一刀两断吧。”

“不可不可!”张亭大惊,“不可一刀两断,不管你们去何处,我都跟随左右便是了。要走,咱们一起走可好?”

看他们一对欢喜冤家,萧天倒是羡煞,若是梅如雨首肯,他倒是也愿意跟随左右,只叹缘分未到。他素来是个懦弱的,心中只信随缘,却不知当初张亭是怎样歪缠,才从月华城一路跟着紫陌到了今天。

张亭和紫陌商议后,果然要走,告别韩靖之时却被痛骂了一顿,他胸口肋骨还未接妥当,是不能上马颠簸的,紫陌刚虚淘了身子,也不许上路。韩靖看

他们面色急切,却只好道:“现在夜色正浓,你们却向哪个方向去追?不若等到来日你们调养好了身子,再打听着去寻,倒是还有些方向。想来堂堂一个武林盟主,总不会所去无踪,就这样丢掉的。”

张亭和紫陌觉得有理,只好强压下心中的焦躁,闷闷不喜等候。

卿久江有请,千影倒是无所畏惧,只管到了前厅,同何显生相见。

血海深仇空悲戚,未知缘何处。闲将往事思量,谁是谁非谁清楚?都了糊涂账。

心头常恐秋节至,满目焜黄华叶衰。

仇人相见,正是分外眼红。虽说千影内伤未愈,何显生残了左腿,但他们身上的气势都陡然增加,相望处,不觉令人感到硝烟弥漫似的。

看他们随时可能动手,卿久江忙道:“两位在昆山上,也曾谈笑甚欢,却不知到底怎样误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咱们好好说说就是。”

千影冷笑道:“齐远平可是青阳门下?我打听到他当年和御剑门走得很近,似乎把我妹妹的画像传到御剑门的贼子就是他!”

“似乎?”何显生气得胸口一滞,“吞云殿做事,都是不需要证据的吗?”

“证据?”千影也觉得恼火,“这便是唯一线索!江湖上其他人和御剑门都牵扯不上关系。我妹妹身上的伤,我也仔细查看,必定不是御剑门中所为,她身上其实是刀伤,仔细想来,正是青阳门功夫所留。”

何显生满面怒容,道:“我们都不曾见到过你妹妹的伤,还不是由着你说。”

“早知道你会抵赖!”千影大怒,“我妹妹千金贵体,也是你们这些混账能窥视的?简直无耻,无耻至极!”

“你说谁无耻?吞云殿才无耻!”

看他们吵闹,卿久江和萧天连忙劝和,千影旧伤牵扯,面色煞白,韩靖忙着为他运动调和满身气血,一时间双方也不能再吵。

何显生恨极,忍不住向众人诉道:“他妹妹却是千金贵体,为了她一人,倒要我青阳满门殉葬吗?如今我的父亲仙逝,妻子和女儿都殁了,兄弟儿子不知漂泊何处,又该谁来偿还血债?”他自从知道这许多骇人的消息,到了现在都勉强支撑着不去深想,等此刻全都说出口来,才真真切切感到锥心似的伤痛,也不管是否当着外人,竟放声大哭起来。

男儿挥泪,往往已是痛极,何显生恸哭,在场诸位不禁为之难过,张亭尤其愧疚,他在须弥岭上倒也听说了襄州许多事情,不禁讷讷道:“我们当时只想着为千云报仇,倒是不曾多想,谁能料到妖兽门如此宵小行为,竟然趁此机会偷袭青阳门呢?”

是啊,父亲、妻儿的死伤,或者都是妖兽门所致,只是如今妖兽门也几乎覆灭了,唯有虎运,不过是吊着一口气活着罢了,何显生到底该找谁复仇呢?他心中翻腾,不能宁静思考,却仍恼怒道:“纵然真是齐远平杀了千云,你们好生到青阳门上指证他,难道我们会包庇凶手不成?”

当初,千影其实也这样想过,他逼迫季子涵到埠州,就是希望梅如雨能出面主持公道,或者那样也能让青阳门交出凶手,最后为千云报仇。谁能想到,紫玉门还没有动静,倒是来了一个张亭,一腔热血要为妹妹出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