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错红尘
字体: 16 + -

正文_第59章捡忧愁

胡万心中苦笑,摆手道:“小人却还有些自知之明,出身微末,前程渺茫,何苦高攀自取其辱?”

“英雄何必妄自菲薄。”萧诚微笑,“听天儿提起,你们曾拜苍天结义兄弟,如若不弃,某当是义父。升平将军府的义子,难道配不上一个江湖门派的千金?咱们亲上加亲,青阳门却是该大喜!”

胡万只是摇头,推辞不肯。

萧诚问:“你家中还有高堂?”

“小人孑然一身。”胡万凄然,“父母早已仙逝。”

萧诚再问:“老夫愿做你的义父,可还使得?”

“蒙升平将军不弃,胡万三生有幸。”

萧诚又问:“老夫如今做主你的亲事,可有不妥?”

不妥吗?若是能成,当真是妥当极了,胡万明明白白问过内心,早就情根深种,梦中也想把秦欣颜护在怀中;妥当吗?痴人说梦,当真是可笑极了,胡万清清楚楚知道宿命,已然缘起旁人,心里却盼望让俏妹妹另寻归宿。

急切间,胡万的身子冷热交加,涔涔薄汗浸得后背发凉。他的脸色说不出的难堪,似乎正在经历着生死磨难一样痛苦。“我不能娶她,求义父不要勉强。”

萧诚和萧天都万分疑惑,他们不再勉强胡万,却去寻了林羽瑶。林羽瑶喜爱欣颜,默默良久,才犹豫道:“胡万,这个人江湖气息太重,似乎很有心计,长相也不大喜人。欣颜这个姑娘单纯善良,恐怕胡万并非良配。”

“你倒是真心以为自己嫁闺女呢。”萧诚哭笑不得,“你的好儿子当众许配了干妹妹,咱们还能怎样?依我看,胡万此人也当得英雄二字,自古英雄美人儿都是佳话,夫人趁早成全。”

“母亲。”萧天也跟着劝道:“大哥对欣颜的心思,也并非一日,倒的确是一片真心。”

林羽瑶点头道:“这话也有些道理。哎,女人成婚,原也不图什么富贵,只求一生一世有人疼罢了。我去试试也成。”

一家三口,心心念念都要为人做媒,可怜胡万已经被逼迫的不堪,秦欣颜又该如何自处?叹:念也如何念,恋却无可恋,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只盼东君多顾惜,芬芳莫被污泥葬。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豪门深闺无趣,林羽瑶很乐意在秦欣颜的亲事上用掉百无聊赖的时间。她事无巨细,娓娓道来,将胡万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有些话说出口来,林羽瑶自己也要晃神,这说的还是胡万吧?好一个风度翩翩、处事稳妥、为人谦逊,和善可亲的汉子啊。秦欣颜一张粉面羞红,从双颊红到耳畔,甚至隐隐红到了脖颈。她本来也算是口齿伶俐,此刻再也说不出话来,隔不多久,便轻轻摇首以示拒绝。

明珠进屋来添续新茶,看着夫人焦急得模样,却禁不住觉得好笑。林羽瑶恼她神色间带着的笑意,恨恨然接过茶水,竟也不再保持优雅姿态,一饮而尽了。

虽然不曾灰心,只道来日方长,可到底出师不利,还是影响了林羽瑶的好心情。晚间用膳,饭菜也没有味道,落落寡欢熬到三更鼓响,林羽瑶还在**翻来覆去,只把萧诚弄得无奈,抱着被子,睡到外间

去了。习武之人性情豪放,有事也不肯萦绕心上,不多时,萧诚鼾声已然传来。高高低低、此起彼伏的响声搅扰着林羽瑶更不成眠,简直连思考也无法继续,她头痛难耐,只好起身坐在案边叹息。

更深夜静,林羽瑶已经在心中设计了无数个主意,只等天明好大显身手。她心下一喜,更加激动难以入眠,在枕上反复,挨到将近拂晓才算是略感混沌,胡乱睡去了。

年纪不饶人,经过一夜折腾,林羽瑶竟然浑身发起热来,卧在**感到头重脚轻,不能起身。

萧诚告假未上早朝,天明就请大夫来看,只说是思虑过多,寝食不安所致,要求卧床休息,交代了饮食清淡,另开了一副宁息养神的汤药。明珠仔细听了大夫的交代,亲自到厨房看着煎药去了。辰时,萧天兄弟过来请安,看见母亲脸色泛黄,精神不振,眸中遍布红丝,不禁大吃了一惊。萧夫人精神不济,也懒得和他们说话,摆摆手都打发了出去。

秦欣颜这些日子,竟然也是日日到松岁园给萧夫人请安,陪着她说些体己话儿。昨日忽然被提起亲事,心下羞赧,又有些落寞,晨起不禁犹豫着是不是还到松岁园去。正不能决断的时候,丫头们在院子外闲话,竟说是萧夫人病倒在床,欣颜担心焦虑,也不再顾及什么,带着个丫头,就看萧夫人去了。

萧夫人身子滚烫,但是药还没有煎好,明心无奈,只好命小丫头不断换了热水进来,拿着帕子浸得温热,给萧夫人不断擦拭。热水擦拭后,林羽瑶的面色却更加惨白,毫无血色,发丝凌乱贴在面上,倒好似患了重病一般。秦欣颜看去,不禁大吃一惊,昨日还艳光四射的人怎么一下子就脱了形了?变得如此憔悴不堪。她心下揣测,林羽瑶这病恐怕和自己有些关系,面上露出些惭愧的神色,小声问道:“伯母好好的怎么忽然生起病来?可要紧吗?”

看着她的不忍,林羽瑶虚弱的面色,忽然莫名添了些神采,微微点头笑道:“你来了,我身子无碍,大夫说是思虑过度,寝食不安所致,好好休养也就是了。”

思虑过度,寝食不安,听了这话,秦欣颜心中更加不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道:“伯母好好休息才是,欣颜不多打扰了。”

“哎。”林羽瑶叹息,“本来就难受,也睡不了。躺在这里只是气闷。”

秦欣颜无奈,只好接过了明心手中的巾帕,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给林羽瑶擦拭。二人说笑间,便又重复了昨日的话题,秦欣颜无奈,也不敢明着反驳,微笑不语,装作没有听懂罢了。汤药熬好,林羽瑶又紧皱眉头不肯下咽,欣颜好生相劝,索性亲自服侍她把药喝了,又为萧夫人整理了枕头和被子,笑着告退了。

林羽瑶暗暗叹息,多好个丫头,若是伺候在天儿身边,再好不过了。只是萧天心中却似乎没有儿女情谊,之前又听人说青阳门如今光景不好。纵是风头正劲的时候,招安的臣子往往也不得重用,何况如今势头颓丧,皇上怎么还会有心拉拢呢?可是嫁给胡万,倒真是有些可惜,哎,两人的模样啊,真真是鲜花要开错了地方。一个是芙蓉如面柳如眉,一个宛如猢狲黑炭头,想着心中便隐隐作痛。林羽瑶胡思乱

想间,药性也就上来了,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自那日,萧诚父子热心说项,胡万窘迫难当,两日来,都不敢往碧华院中去,只怕见到欣颜尴尬。今日午后,他正百无聊赖,将乾坤棍法的招式反复熟悉,忽然听见了一点叹息,回首望去,却是欣颜身着淡粉色长裙,罩着软罗纱素色轻衫,亭亭立在门外。他望着眼前佳人,霎时以为院子里,田田荷叶上花苞已然绽放,心头不禁一颤,讪讪笑道:“妹妹来了。”

今日的欣颜,小脸上一团严肃,她双眉微蹙,眸中氤氲着水雾,红唇紧抿着并不答话,一径往屋子中去了。胡万尴尬不已,却也只能跟上,到了屋里,欣颜自顾坐下,仍不说话。胡万斟了茶,小心递了过去,看欣颜视若不见,又将茶放下,轻声问:“妹妹可有心事?”

秦欣颜从袖中掏出一张信笺,往桌上一搁,两行泪扑簌簌落了下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碎在手上、衣襟上。胡万最不能看见她落泪,心中焦躁,把书信打开来看,看罢,脸色更黑了三分,双拳紧握,砸向桌子。他的内力早就今非昔比,一拳砸下,桌面利落断开,木头茬子将他皮肤刮破,一颗颗血珠儿从白生生划痕中渗了出来。

许久,胡万黯然问道:“你心中如何想?”

“呵。”秦欣颜咬了咬红唇,眼眸中浸满了哀伤,她正在落泪,却忽然勉强着要笑出来一般,“我还能怎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到了我偿还的日子,我竟然不肯吗?”

她每说出一句话,胡万的面色就更灰暗三分,最后简直是了无生机了。

“我只是在想,我们直接告诉萧哥哥,他便不肯出手帮忙吗?他和三哥,不是结义的兄弟,要生死与共的吗?他武功了得,一定能帮助青阳门,对不对?”

看着秦欣颜充满希望的神色,胡万胸中扭曲了一样疼痛,他道:“我们的结义,其实并不单纯,二弟是早就知道萧天身份,我也是有心将他引领到江湖中去和二弟相识。如果我们有生命之危,三弟不会不救,可是只是门派之争,他却还要观望,因为,他也已经知道了我们是有心算计他。如今二弟能容我们在升平将军府住下,已经是义气了。”

“萧哥哥不喜欢我,你们都看不出来吗?”秦欣颜忽然哭出声来,“你们都看不出吗?我情愿有什么用啊?”

胡万深吸气,用尽了全身力量,才勉强说出来:“当今皇帝重视礼义,他们这些官家公子,做了,都是必须要担当的。”

秦欣颜的泪,戛然而止,她再也哭不出来了,自己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自己是要卖身救父兄吗?竟然还是强买强卖!

三日后,秦欣颜终于在松岁园羞赧点头,似乎是同意了林羽瑶的安排。三分病,七分都是心事,萧夫人气色顿时好了起来,她立刻就下床忙碌起来。婚姻大事,一步步都要细细筹划,怎么还敢在**病着啊。

萧天向胡万和秦欣颜道喜,二人脸上却都没有喜意。秦欣颜灰败着一张秀气的面孔,完全没有生气。以往容颜的十分颜色,只剩下七分。她淡淡道:“萧哥哥,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常常在一起喝酒吗?再陪欣颜一次,让我好好和你们说说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