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错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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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15章恨难平

张亭见那姑娘往自己身边走来,心中最后一些理智也烟消云散,竟然毫不犹豫扑身而上。这合欢散虽说迷人心智,倒是能刺激人身上潜藏的力量,张亭此刻力大无穷,瞬间就下了紫陌姑娘的剑,紫陌再也不曾料到来人竟不由分说,还如此蛮力,又气又急,挣扎不开,眼见得衣服都被撕毁,胸口一片风光潋滟都暴露在这登徒子眼前,不禁气血涌上心头,昏了过去。那时节,张亭却赤红了双眼,如有火烧身,润玉温香满怀,只求那丝丝清凉慰藉,哪里还顾得上惜玉怜香?此时只有那清泉儿呜咽,月眉儿低挂,鸣蝉儿凄凄切切。夜色沉沉垂暮,水雾袅袅缭绕,纤云弄巧飞星恨,金风玉露相逢,怎堪回首人间看?

这水畔风寒,紫陌不多时就悠悠醒转,睁开双眸,就恨不得立刻死去,恨不得刚才的情景不过是噩梦一场。只是那身上衣衫破碎,身畔还睡着那不知死活的“醉汉”。可怜紫陌生来性情刚烈,平日里更是清高凛冽,虽说和若尘仙子一起在烟花巷里打探过云城各路豪杰的消息,也总是洁身自爱,倘若有人轻薄,一张利嘴再也不肯饶人的。不曾想这次上京,竟然受这样的磋磨,紫陌满心悲愤,银牙紧咬,起身在包袱里胡乱找件衣服裹身,就提了剑想要把这“恶人”千刀万剐。正是:京华路错,热血一腔生死恨,明泉水净,不洗满身污秽。怨难平,只求孽债讨还,悲极致,反而女儿无泪。错也错,恨也恨,此生再难料!

秋风未起花亦落,夏夜轻寒泪已残。

紫陌心头悲愤,高高举起剑就要劈下,那张亭却依然酣睡,眼见得莫名其妙就要被阎王爷请去喝茶,只听远处有人叫道:“谁在那里?”紫陌心头一惊,抬眼望去,隐约看见有一骑飞驰而来,那马上之人身材高大,声若洪钟,看着就是个练家子。紫陌只怕来人是这登徒子的帮手,也不理会,又举剑去刺,却听“叮当”一声,不知道什么物事打在剑上,看看错了三分,没有刺中张亭。这功夫,马上之人已经赶到,正是韩靖。紫陌心中恼怒,提剑便要拼命,韩靖却悄然躲过,右手扣住了紫陌的手腕,左手往她那静海穴点去,紫陌一个转身,肘底藏锋,借韩靖躲闪之时,把手腕挣脱开来,自己闪在一旁。那韩靖也不理会,却飞快去查看那地上之人,见到正是张亭,探其鼻息,十分平缓,知道只是昏睡,这才放下心来。

韩靖抬头看见身前这姑娘,衣衫凌乱,横眉立目地把剑横在身前,心中隐约也猜到原委,忙施礼道:“我这徒儿,今日被不良之人下了那**邪之药,只怕适才对姑娘有所冒犯,还请姑娘看在他也是无心之过,饶其性命。”紫陌冷笑一声,道:“饶他?不取其性命,如何能消我心头之恨?”韩靖眉头紧皱,却又施礼道:“这孽徒当真是被人算计,他平日里,知书达理,不近女色,如今因为为母亲做寿,多饮了几杯,便被那有心之人设计。我虽不知道姑娘为何深夜孤身一人在此,但我那徒儿唐突你也实属意外,这事总归是他不好,等他醒来,你若要罚,要出气,只要不伤其性命,我都答应。”

紫陌心头悲

愤难耐,可是听这韩靖说话也实在诚恳,想着他适才说这登徒子被人下药,自己回想一番,也觉出有些不对。一时间心灰意冷,心中暗道:才不曾了结了他,迟这一会功夫,又来这人。这人刚才出手不凡,若自己坚持要杀了他徒儿,怕是不能如意。可是不亲手血刃了这登徒子,难道任他辱没自己的清白?一边暗自思索,一边银牙紧咬,不觉唇上被咬出血珠儿来。那韩靖见她如此,再想起适才看见地上张亭身畔隐约的血迹,心中更是惭愧,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那张亭却也悠然醒转,迷迷糊糊感觉到凉风侵体,抬头顾盼,却发现身在荒郊。张亭忙忙起身,又感到头痛欲裂,一个趔趄就要栽倒。韩靖忙伸手扶住了他,张亭更是疑惑,问道:“师傅,我们如何在此?”一行问,一行先被自己惊吓了一跳,原来他那嗓子已然嘶哑不成声调。他惊疑之下,却又看见了紫陌,恍惚回忆起先前的情景,倒还隐约记得。原来之前张亭到母亲房中歇下,隐约觉得身上的反映有些不对,只觉得身子越发燥热,口渴难耐,喝了一壶茶也不见效果。正自疑惑之时,看见那李沁芳端了汤进来,平日里,自己最看不上这个搔首弄姿的表妹,可那一时却冲动异常,恨不得上前将她搂在怀里,肆意放纵,心下就暗暗觉得不妙。幸好张亭近几年也修习的内功深厚,任那药物霸道,到底还算清醒,看见李沁芳凑将过来,却大喝一声将她推开,冲出房门。谁知道跑到这荒无人烟之处,药物发作得正是厉害,偏又遇上个可人儿。

你看那张亭年岁长成,也是情窦初开。因为母亲娇纵,在女人堆里厮混惯了,可是他平日里眼高于顶,再看不上那些闺阁女子拘谨造作的样子。倒是因为平日里看了些野闻稗史,对那书中传说的狐仙鬼魅最是神往。这回见了紫陌的娇俏模样,正是心中所好,加上药物作用,哪里还能按捺?这时清醒过来,看见紫陌的悲愤模样,清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侮辱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心中正是又愧又急。你说这张亭平日里虽然最喜欢嬉闹,可自小他父亲也是把那圣人之训耳提面命,所以他表面上**不羁,其实骨子里根深蒂固信奉的是儒家之道。他此时心中所想却也好笑:再也没有想到在这里一见钟情,若是其他地方,其他场合遇上了这样的女子,无论如何也使出浑身解数要讨得她的欢心。可是现在自己被人算计,先做下这等混账事,却不知道如何请求佳人原谅。

张亭心中所想,再也没有人知晓,韩靖看着他那愣怔模样,不觉气恼,一脚踹在他的小腿处。张亭冷不防挨了这一下,噗通一声跪倒,这才清醒过来,竟然咚咚咚磕下三个响头。磕完,一脸正色对紫陌道:“我张亭七尺男儿,平日空学了孔孟之道,却不曾想到今日因酒误事,被人趁机下药。如今做下这等天理不容的混账事,不求姑娘原谅,只求您一剑赐死!”

转回头,又向着韩靖磕下三个响头,那额头竟然隐隐渗出血来,张亭道:“师傅,徒儿不肖,如今做下这样的事情,也有累师傅清名,今日再叫您一声师傅,还请您答应徒儿两件事情

。其一,请您回去后告知徒儿父母,说张亭不孝,作孽后自我了断,再不要提起眼前这姑娘;其二、徒儿这次被人下药,少不得是李沁芳那贱人所为,亏我母亲平日里厚待她们娘儿俩,亏得我张亭平日里敬重我那姨母!好个姨母,好个表妹!师傅若能查实,还请为徒儿报仇!我便是做鬼也不能放过她们!”

一番话说罢,张亭心中也是一腔怨恨,也不起身,闭眼咬牙道:“姑娘动手吧!”韩靖大惊,想说什么拦着,却又摇摇头,道:“罢!罢!韩靖糊涂,因保护不周,累楚将军清名,伤楚将军外孙,为师惭愧,等到为你报仇罢,韩靖到将军身前领死。”说罢竟也一样闭上双眼,似乎要任紫陌作为。紫陌一时间且喜且恨,恨的是,就是杀了张亭,也换不回自己的清白;喜的是,能手刃这登徒子,总算先出口恶气。想罢,将手中的宝剑再一次高高举起,闭住双眸狠狠斩下!

这时节已经三更鼓罢,那城外的清风寺中,钟声悠悠响起,随风远远传来,划破寂静长夜。夜澄明,钟声悠长,震彻人心。紫陌的剑锋不知怎么蓦然一顿,张开双眼,剑锋正停在张亭额前。紫陌情急,却下不了手,心中明了眼前之人也是被奸人所害。要说自己的仇人,倒是他口中的李沁芳,可是倘若就此饶过他,也难消心中之恨。一边想,一边将剑往前一送,刺入张亭胸口,那张亭吃痛,一声闷哼,也不曾挪动,也不曾喊叫,心中一片绝望,暗暗念道:上苍弄人,我张亭一生苦短,也不曾作恶,如何落得这般下场,不能再承欢膝下,不能再见父母。好容易遇上了心上可人,眼见得又要死在她剑下,真是可怜。一行心酸,一行流下眼泪来,可是身子依然不动,只安慰自己也算是死得其所,好歹是牡丹花下,做鬼风流吧。

紫陌见他如此,却忽然拔出了宝剑,把那剑扔在地下,也不再看张亭,任他鲜血横流,竟然牵了马,径自往京城方向行去。

韩靖听得动静,睁开眼查看张亭伤势,虽说伤口较深,终不能伤害性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指锋点出,戛然止血,又拿了随身带着的药敷上。

张亭看见止血,又见到上药,知道自己性命无碍,却也喜悦,赶紧站起身来,不顾自己疼痛,却追随紫陌而去。他一边追赶,一边用那沙哑的嗓子喊道:“姑娘恩义,饶恕小的性命,小的感恩不尽。你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事?你这样孤身一人上路,难道不怕再遇上歹人?不如到张府暂时歇脚可好?让小的略作补偿,略尽绵薄之力?”

紫陌心中难过,也不说话,只管走去,那张亭却在身后喋喋不休,紫陌心中烦躁,恨恨道:“什么歹人,你就是歹人,如此纠缠,可见不是被人算计,是真的登徒浪子!难道一定要我杀了你不成?你且滚开,我看见你就如污秽,不要再脏了我的眼睛!”

张亭默然,听得那污秽二字,心中一片凄凉。韩靖却也牵马过来,道:“姑娘,我看你那马儿疲弱,莫非是生了病?你真要赶路,这样不成,不如骑了我的马儿去吧。这也是千里良驹,如若不嫌,倒能代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