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离殇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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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战_十九、冷夜

易谨之留在了二处,不管现在的他是否愿意,他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命运之神降临。江南是不会放心没有任何经验的他出任务的,他只能成为敌人的靶子。他把易谨之交给简坤进行训练,简坤在来特别行动科之前就是二处的人,他最懂得该如何领一个新人进门,尽管手段残酷,但是无疑效果显著。

短短的几天时间,易谨之就变了个人般,笑容收敛,沉默少言,有些躲着江南,但是江南知道有些人即使脱胎换骨,他的眼睛也是不会变的,易谨之就是这样的人,他的眸光依旧澄澈的好似一汪碧泉,未曾染上半分尘埃。

开展特别行动科的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没有自己的眼线,只能以其他科的眼线提供的情报为依托,显而易见的是并非每个人都会像陶野那般欢迎特别行动科的成立以及江南的加入,争名夺利向来是二处的传统,他们绝不肯白白把自己辛苦得来的情报轻易透露给竞争对手。

江南今天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巡夜的人还没有睡觉,路灯昏黄的光晕铺洒在天空,弱弱的如同夏夜中的萤火虫。

踩着地面的寒气,风衣紧紧裹在身上,他在院子里呆立了许久,微微抬头楼上漆黑一片,就连楼道的光都已经熄灭了,四下寂寥无声,他的头继续上扬,深蓝的天空弯月低沉,星子或明或暗,若隐若现,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风飒飒吹过,花园里的枝杈呜咽,如泣如诉。江南仔细聆听,一阵似有若无的抽噎声飘飘荡荡,随风而来,在这沉沉的暗夜,显得格外幽怨。江南不由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枝影横斜的树丛,有瘦弱的身影晃动,江南拔脚走过去。

一条瘦弱的背影,跪在冰冷潮湿的地上,油亮的青丝如瀑布飞洒,披在发颤的肩头。她身上青碧色的旗袍在银色月光的照耀下泛出湖水般的光泽,成为这片黑色树林里唯一的彩色。

江南盯着她良久,良久,寒气渐渐侵入他的身体,侵入他的心,他的心蒙上了一层薄冰,一触即碎,却还是冷的彻骨。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云枝惊慌的擦去铺满面颊的

泪水,冰凉的泪和皮肤简直是一个温度,她的手支着地,从地上站起来,膝盖酸软,她的身体晃了两晃。江南看着她的动作,仿佛若不经风的柳絮,她的旗袍很宽大,穿在身上有些累赘,江南蓦然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没有关注过她,他们住在同一座屋檐下,却形同陌路,她竟然已经如此消瘦。

“是你?”云枝的嗓音仍是悦耳动听可充满了无限的萧索。

江南跨前一步,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到她的身上,他的身体后倾,似是有意疏远与云枝的距离。

云枝收紧了领口,江南的风衣带着香烟的味道,很浓很重,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才能积累起这样浓重的味道。风衣有着他身体的温度,虽然温暖,却暖不到内心。

云枝的脸上还留着清晰可见的泪痕,她的睫毛颤抖着,但眼睛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辉。

“天太冷了,回去吧。”江南看着她的斑驳泪痕,不敢去问她为何哭泣,若是她回答是因为自己,那他该如何回应。他转身,身后并没有脚步声跟上来,他叹息一声,重又转过身去,云枝定定的站在原地,青碧色的旗袍隐在他的黑色风衣中,与树林融成一片。

“徐恩诚会没事的。”江南低下头,他和陶野都托了很多熟人找寻徐恩诚的下落,然而人海茫茫,又正逢多事之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是生是死会有多少人关心。

云枝的泪光盈盈闪闪,她跪在这里祈求上苍,祈求无所不能的上苍原谅她所犯下的过错,她不应该把徐恩诚当做忘情的工具,更不应该背叛这个深爱她的男人,他的失踪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她愿意用所有去换徐恩诚的平安,就像当初她愿意用所有去换江南的重生。

“是的,他会没事的。”云枝昂起头颅,目光坚定不移,江南的心骤的收紧,他不愿意看见她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坚强,曾经的她是属于他的,然而也是他亲手把她推给了别的男人。

“你们两个就是在互相耽误,她是个不甘平凡的女人,不会嫁给一个随时都可能战死沙场的军人,而你也不需要这样的女人,她只会让你牵肠挂肚……退一步,她肯嫁给你,可

是你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你是在害她!”陶野不愧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知道江南的软肋,他可以让她爱上自己,却不能把她拉入恐惧的深渊,她等霍子岩回来时的绝望与痛苦他亲眼目睹,那么在他上了战场后,她会不会也这样,他不敢想,不敢赌,他不敢保证自己一定活着回来,所以他只有“死”了。

“是。”江南的语气和她一样坚定,徐恩诚是个好男人,对她呵护备至,把她交给这样的男人他该放心才是,因此他会不遗余力的帮她找回丈夫。

踩着枯枝碎叶,两个人一前一后,明明走在一条路上,却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云枝看着前面江南身上的白衬衣,耀眼刺目,单薄的衬衫禁不住寒气的侵染,他会不会冷?

客厅的暖气扑面而来,云枝褪下风衣,叠的整整齐齐,交还到江南手里,“谢谢。”云枝轻声道谢,风衣似乎沾上了云枝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江南苦涩的扯动嘴角。

客厅没有灯,两人的眸子交相呼应,熠熠生辉,就如世上最珍贵的一对宝石,欣赏对方的绝世容颜。

“休息吧,晚安。”云枝不等江南开口,赌住了他的话,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想再听,他们最好再无纠缠,上苍已经用徐恩诚的失踪来惩罚她,她不希望再给他带来任何危险。说完,她匆匆忙忙的跑上楼梯,棉布做的绣鞋轻软,未曾发出一点声响。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江南颓然跌坐在沙发上,他有什么好不甘的呢,一切苦果都是他亲手种下的。他的手扶上茶几上的电话,室内的热气也暖不热这没有人情味的死物,他拿起话筒,拨出一串号码。

“老徐,还没有消息吗。”

他拖着身心俱疲的躯体回到卧室,他已经托人把上海到重庆一路都翻了个遍,可是徐恩诚就像人间蒸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明天他会变回残忍冷漠的特别行动科科长,他会逼着简坤用更加严苛的手段对待易谨之,他会对易谨之纯粹的目光视而不见。夜晚,只有夜晚能够让他恢复正真的自己,怅惘,彷徨,人若浮萍,无根无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