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离殇泪
字体: 16 + -

国战_一、落花时节又逢君(2)

第二天,徐恩诚就把两张船票通通送了人,和云枝一起留在了战乱中的上海。换做从前,云枝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她竟会因为一个人而眷恋一座城市,即使这里哀鸿遍野,鲜血淋漓。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决不肯留在战火纷飞的上海,她厌恶红色的血,惧怕冰冷的死尸,甚至为此而与江南冷战了许久。

既然选择了留下,再袖手旁观是做不到的,多少稚嫩的孩童扛着比自己还高出一节子的步枪于战场厮杀,多少体弱的妇人省下一口吃食冒着枪林弹雨送到前线。难道他们还不及这些妇孺?

徐恩诚做不到麻木不仁,云枝也做不到。看着街头巷尾一具具衣衫褴褛佝偻着的尸体,回想昨日他们还在一起谈笑风生;敌军的飞机在长空呼啸而过,投下一颗颗要命的炸弹,即将死在这炸弹下的不是别人,是同胞!炎黄子孙的心虽善良,却也是热血铸就的,徐恩诚是,云枝也是。他们身无长物,唯有一身精湛医术,治病救人,在硝烟四起的战场撑起生命的希望。

徐恩诚担任了南京路战地医院外科主任的职务,每日送来的伤兵尽是一身污泥一身血,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好不可怖。饶是徐恩诚看穿生死的大夫也不禁手软,一个个哀嚎不止的士兵,他们面孔尚是年轻,生命却在身体中一寸寸流逝,任谁看见都要心惊惋惜。面对同胞的血肉,徐恩诚男儿的热血也被唤醒,当初是他

主动提出来离开上海,如今再要他离开却是不可能了,他几乎没日没夜的待在战地医院里,一天下来十几场大小手术,忙的他筋疲力竭也不肯休息片刻。

云枝也在战地医院帮忙,徐恩诚调侃她是最全能的护士,不仅把病人照顾的井井有条,而且歌声悦耳动听,慰藉人心。云枝苦笑,在战地医院,到处都是痛苦的嚎叫声,身临其中,再乐观的人也笑不出来,一片愁云惨淡,待的久了,人都变得压抑起来,终日闷闷。她担心自己有一日会因此而疯魔了,因此无事时就唱唱歌,打发时间。没想到医院的伤兵听到她的歌声,振奋不已,仿佛重获新生般。她的歌大都是百乐门一些流行歌曲,靡靡之音,本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唱出来,但她又不会其他的。一天一个十七八岁的伤兵主动站出来要教她唱自己家乡的民歌,他长着一张娃娃脸,说话的声音也很孩子气,他的家乡在云南一带,是跟随部队远赴千里之外的上海,家乡的声音仿若母亲的手,虽布满老茧,却有数不尽的温情脉脉,划过他的耳尖,拂过他的面。由他教给云枝,在由云枝唱出,如婉转莺啼,杨柳春风。有人起头,就有人效仿,年轻的士兵争先恐后的教她唱歌,短短几日,云枝已经学会了不少地方的民歌,战地医院难得的充满歌声笑声。若是有士兵伤重走了,大家也会一齐唱起他家乡的曲子为他送行,让他追寻曲子的音调,寻回自己的家乡,

得到灵魂的安歇。

这样的生活换做从前云枝想也想不到,此刻却觉无比充足。她来战地医院做护士,从敌人的枪口下抢救同胞,不仅仅是为了救人,有那么一丝一缕,她是为了江南。

江南,又是江南,她用两年的时间忘记了霍子岩,三年的时光,她还没有忘记江南,或许一辈子也忘不掉了。陶野说得对,她从前之所以不肯妥协,根本就是因为爱的不够深切,如今她懂得爱的深切,上天却不再给她机会。

江南说过,他是一名军人,若是战争爆发,那么没什么能阻止他上战场杀敌,就是云枝也不行。既然他已经去了,逝者已矣,生者便要承其遗志,云枝希望江南在天上能够看到她继承了他的愿望,虽然她不能手刃仇敌,却是这场战争中必不可少的一份子,他若有知也当含笑九泉。

徐恩诚昨夜又没有回家,南京路附近的枪炮声时时刻刻牵动云枝**的神经,她与徐恩诚之间即使没有爱情的桥,但至少把彼此当做了不可割舍的亲人。云枝已经练就了在任何嘈杂环境中安然入睡的本领,白天实在太累太苦,夜晚才得心灵安稳。

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云枝定睛看去,是一辆军用敞篷车,她自觉靠边站在一堆瓦砾之中,倾颓的房屋使街道变得狭窄拥挤不堪。车子渐行渐近,近到可以看清楚车上军官的脸,而云枝的的确确看清楚了他的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