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离殇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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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往事_十七、胶卷之祸(4)

他们把交换地点选在了一个破旧的仓库里,这是日本人定下的。陶野开车来到仓库外,这里已经被多名武士包围了起来,陶野虽然也带了人手,可是日本人手中有人质,他们处于被动。

“给!”陶野把胶卷扔给江南,这是一个假的,真的还在江南手里,“我们在外面等,有什么情况就冲进去,你在里面保证人质安全。”

江南接过胶卷,并没有多余的话,他与陶野和清雨之间的默契早已不用语言来重复。他下得车来,能够更清楚的观察这座仓库的外观,日本人真枪荷弹,虎视眈眈,江南相信这些人在平日里不过是街头浪人,餐馆服务生,可一到关键时刻,他们就会卸下伪装,暴露出凶残嗜血的一面。

“请!”一名武士生硬而礼貌的请江南进去,他已经看惯了日本人虚伪的礼仪。

仓库足够大,只有一层,其中还堆积着遗弃的木箱和腐烂的棉纱,根据陶野的情报,这里曾经是一家名噪一时的纺织厂的仓库,早在几年前就倒闭了,老板卷着大笔款项逃亡国外,留下一帮子上有老下有小的员工度日如年,谢家还收留了其中一部分员工。

“谢先生!”一个蹩脚的声音从角落中传出,江南抬头看去,是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日本人,留着两撇小胡子,与雪白的西装格格不入,江南没有关于这个人的印象,也许他平时只是一个不足为道的小人物。

“谢启夏呢!”江南问,四周除了他们交谈的回声,没有一点声响,也没有一个人影,但是在看不到的阴影,不知有多少暗影蛰伏待发。

“当然。”白衣人拍拍手,一名武士挟持着谢启夏走了出来,谢启夏的嘴被一条黑色的布勒住,呜呜的发不出声音,她的眼角尚挂着两串明亮的泪珠,白衣黑裙的校服染上了大量的灰尘,在看到江南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闪亮起来,她想喊二哥,可是嘴里的布条堵住了她的声音,她用力挣扎,想要摆脱武士的束缚,“老实点!”武士用的是日本语,启夏听不懂,但是顶住太阳穴的黑洞洞的枪口不需要多言。

江南只瞥了启夏一眼,这样的情形是可以预料的。

“胶卷我带来了。”江南举起胶卷,在空中摇了摇,“你放人,我给你。”

“不,不,不。”白衣人傲慢的晃着食指,“你给我,我放人。”

两个人都了然的笑了,谁也不肯率先走出一步。

“好!”江南摊开双手,“我把胶卷放到地上,你让启夏前走十五米,我后退十五米,我们一起交换。”

白衣人点头,表示赞同,他对挟持启夏的武士耳语了些什么,武士放开了启夏,把她推出去。

启夏被吓破了胆子,她的腿发软,迈不开步子,她求助的看着江南,希望他能够给她勇气。

“过来,启夏!别害怕!”江南对她喊话,他伸出手,缓缓蹲下身子,将胶卷放在地上。

“过来。”他的语气少有的温柔,是因为在生死面前意识到这个稚嫩的女孩子是他的妹妹吗?他伸出双臂,似乎等着启夏跑过来拥抱他。

启夏看看身后的两个日本人,她有睫毛都颤抖起来,这两个人带给她的是从未经历过的恐惧,她盯着他们的眼睛,想要确认他们是不是真的要放了她,但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终于鼓足勇气迈出一步,两个日本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放下心来,接连迈出几步。江南随着她的脚步后退,在启夏的方向看去,他就如同一个永远也追逐不到的目标。

“砰!”仓库外突然传来一声枪响,里面的三个大人都愣怔了两秒,只有启夏还在奔跑,枪声让她跑的更快,她飞奔着,渴望早点扑到江南的怀里去,那是她的哥哥,她现在唯一的依靠。

“启夏,趴下!”江南大声呼喊,他与两个日本人同时掏出枪来,他的枪口瞄准了白衣人,白衣人的枪口却瞄准了谢启夏。

为了不伤到启夏,江南放弃了开枪的机会,启夏像只受惊的小猫惊慌失措,一门心思跑到江南身边,根本没有看到背后的枪口。江南纵身一跃,抱住启夏,只觉右小臂一阵酸麻,接着启夏痛苦的叫了一声。

两人跌落在地上,枪声变得密集起来,清雨冲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江南抱着启夏在地上翻滚,两个日本人的枪口突突冒着火焰,趁着他们还没有看到自己,清雨毫不犹疑的举枪射击,她的枪法不比陶野和江南差,白衣人应声倒地,一簇血箭从他身体里喷射出来,染红了白色的西装。

武士张皇失措,他来不及考虑江南,想要还击清雨,但是江南的子弹在瞬间穿透了他的心脏,他吐出一口黑血,倒地气绝。

仓库外的枪声还在作响,可是江南的耳朵却听不见,他抱着启夏十四岁的身体,一颗子弹擦过他的小臂,刺穿了启夏的胸膛,他还特别用胳膊护住了启夏的要害,但子弹偏偏射入了那小小的缝隙。

“启夏!启夏!”江南呼唤着,他满身的尘土,头发也凌乱了,他的手掌鲜血淋漓,那是启夏的血,嫣红刺目。

“启夏!启夏!”他疯了一般的摇晃着启夏的身体,可是怀里的小人儿已经渐渐发冷,白色的校服上一团殷红,像火辣辣的花开在女孩儿十四岁的生命上。

清雨从没见过如此狼狈的江南,他一向风度翩翩,谈笑自若,绝不会抱着一具尸体嚎啕。“江南……”清雨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是他的妹妹,在他离开家的时候还没有这个妹妹,可是现在有了,又失去了,他曾帮她扶着自行车练习,她热情的甜甜的叫他二哥,尽管他是为了做给陈翠珠看,可是那一刻他的内心是快乐的。

“江南!”陶野解决掉外面的人,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他一直担心这里的情况,而他看见的情景让他停止了奔跑。

“江南,你别这样!”清雨蹲下

去,她想要把江南拉开,但是他抱着启夏纹丝不动,仿佛就要这么一直抱着。

就在三个人都陷入沉寂时,江南突然冷冷的问,“谁开的枪。”他语气平淡,却透着森森寒意,这样的江南连清雨都害怕。

“把冯家财带过来!”陶野冲着属下吼道,立刻一个弯腰驼背,瘦骨嶙峋的男人被带了过来,他扑通跪在地上,不知道是否因为腿软。

“陶先生,我知道错了,我求您饶了我吧。”冯家财不住的磕头,他狠狠的磕,丝毫不吝惜自己的额头,比起碰破一层皮总好过丢掉一条命。

“有些错能犯,有些错不能犯!”陶野揪住他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与他对视,他的眼里尽是愤怒,他向江南保证会平平安安的救出谢启夏,然而现在江南得到的是冰冷了的尸体,因为冯家财,他对兄弟食言了,这令他怒火冲天,更为严重的是他和清雨一样,从未见过江南这般模样,眼球赤红,随时能够吞噬所有。江南不是嗜血的人,但现在他的眼中是嗜血的狠厉。

毫无预兆的,陶野一脚把冯家财踢到在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颗要命的子弹已经钻进了他的身体,他至死也不相信,就是因为早开了一枪会搭上自己的命。

江南跪在地上,抱着谢启夏,替她擦去脸上的灰尘,她的嘴唇呈现出惨白色,血还在汩汩流着,染湿了江南的黑色风衣,他自己的小臂也淌着血,可他毫无察觉,他悔恨自己为何没能保护好妹妹,他的妹妹,既然想到护住她的要害为什么还会留下缝隙让敌人有隙可乘,他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恨不得躺在地上失去呼吸的人是他自己,启夏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她发光的眸子,信任的眼神。心里所有的波涛汹涌表现在身体上只是静静的替启夏擦去灰尘,整理头发,她才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爱漂亮,爱干净,江南住在谢家时知道她每天都会早早起床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清雨还嘲笑她小小年纪就这么爱打扮长大可怎么办,她理直气壮的反驳,说就没有见过清雨这样随意的女孩子。

“江南,这件事都怪我,是我没有看好手下,你别……”陶野不忍再看江南,他走到江南身边,想要夺过启夏的尸体,没有想象中的反抗,江南顺从的把启夏让给了陶野,他从地上站起来,目光呆滞,启夏的音容笑貌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让他无法再忍受面对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不会自我催眠,那是懦夫的行为,但直面血淋淋的现实就像一把锐利的匕首在心窝上捅了一刀又一刀,他硬挺着,甚至自己主动操控匕首,窒息般的疼痛才能让他继续清醒的面对现实。

“把尸体送回去吧。”清雨感到他的每一个字都在滴血,是他的心头血。她想到江南最初回到谢家那一天送给谢庆华的礼物——一块牌位,上面写着上海谢家之位,那时的他满心仇恨,不报不快。他可曾想到近日真真正正面对谢家人的尸体他会是这般情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