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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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哪怕只是七八个月大的胎儿,若是母体受惊或受到伤害,只要没有立即死亡,都可以催生。但是,若是母体很快死亡,同时也等于是断绝了腹中胎儿的气息以及食粮,胎儿要保住的可能性就很低了,大多情况下都会与母体一同死亡。依照晋王府给出的说法,晋王妃的情况当属于后者。

晋王的人,即便知道晋王干了什么,也不可能出卖他,池墨虽是备受看好的小辈儿,但到底经验有限,手中的资源也有限,还没有足够雄厚的实力去与晋王硬碰硬。

不过,若是太子出手,那结果便不一样了。

太子借着池墨的手,控告着晋王谋害之罪,虽然池翼已经不是丞相了,但晋王妃到底已是皇室中人,并且还怀着皇室的子孙。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人命一条,额,不,是两条人命。可这件事,难就难在,这被指控杀人的正是晋王,晋王妃的夫婿,晋王妃怀中胎儿的生身父亲。而且,这晋王还是手握重兵的皇子,立下赫赫战功,早早便被封为亲王。

满朝皆是沉默,只要脑子稍微会转弯一点儿的,自然很容易猜测到这其中的内情。如今,端看皇上的态度了。这证据的东西,还不容易嘛。一个是未立功勋的臣子,一个是自己宠爱的皇儿,可想而知,池墨的胜算不大,晋王会被拉下台的几率也是低的可怜。

晋王站在队伍前列,看着池墨状告自己,嘴角挂着邪气冷厉的笑容,一点都不像是刚刚丧妻的男子。不过,这晋王与晋王妃感情不睦,已不是秘密,这晋王不伤心也并不奇怪。只是,这人才刚刚死掉,怎么着,为了表示对死者的敬重,也不该面露笑容,这不是存心要让人说闲话呢嘛。

“这晋王妃是不慎失足淹死的,再说,前丞相池翼被罢黜回乡之后,晋王妃明明就还活着,晋王府上下,包括宫中派去的太医以及嬷嬷都可以证明。”皇上的话音顿了顿,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盯着池墨。“池爱卿可不要因为妹妹不幸去世,便悲伤过度的想要找人背负这个罪孽。若是池爱卿尚未从丧妹之痛中恢复过来,可暂时待在府内好好休养一阵,等你恢复过来了,再来上朝。”

“是,臣领命。”

太子微微掀了掀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一抹微笑。

这一件事之后,大家的心里都泛起了一阵疙瘩,早朝也因此早早退了。秦淮静静看着事态的发展,若有所思。如今还未决定丞相人选,可这事儿也拖不了多久的,这丞相不比其他大臣,暂时空缺也并无妨碍,可这丞相是统领百官的人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协助皇帝掌控朝政局势的,定然是不可缺少的。

太子和晋王拥有左右这件事情的力量,而他,根本无意于这个位置,太子与晋王属意如何他根本不在乎。

乘着马车回到了府中,就看见自己派出去的暗卫已经在书房门口等着了。

秦淮听了曲总管的话,便知道出事了,没有犹豫的,立即便入了书房,那个回来禀报的暗卫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说吧,什么事儿。”

“皇上派出的人找到了线索,似乎有人故意引导着,我们本想杀了皇上派出的暗卫,但是,遭到阻挠。有人在帮他们,故此,没能全部剿灭,逃了两个。其他人都在追踪他们的情况,由属下回来禀报,请主子明示。”

“继续追杀,尽力在他们回到京城之前解决了他们。”现在还不到将身份揭开的时候,能够尽量往后拖延便尽量往后。皇上的暗卫不能找人顶替,想必很容易被察觉出异样,。而他也不能让自己的身份就这样暴露出来,最好还是再拖延一段时日,若是能够将他们全部在京城之外解决了,一时之间也追查不熬他的身上,就可以为他拖延时间。只消等东西到手,他便再无顾忌了。“若他们回到了京中,你们尽速来报。”

“属下明白。”

暗卫离开之后,房内便只剩下秦淮,只见他双手合十,支在书桌之上,撑着下巴,神色凝重。虽然这样吩咐下去了,但事情演变到这样的地步,他总要做好防备,若实在阻拦不及,也能有个退路。也该加紧步伐,急流勇退了,如今这生死存亡的关头,总要想个应对的决策。

“你看起来很苦恼。”

“你最近出现得很频繁。”秦淮抬眼看去。“让我有些怀疑你是否太过清闲了。”

“怎会?我只是觉得你近来表情生动多了,想多多欣赏一下罢了。这人哪,还是要有些生气才好,不要像个披着人皮的鬼魂。不过,旁人的七情六欲太容易窥探,那样没有意思,若是像你这般,终日都是一副表情,突然转变了,这才叫好玩呢。”

“要不要我去帮你解决了那两个幸运脱逃的暗卫?”

“不必,你还是留在京中,当务之急并不是解决了那两个暗卫,即使解决了他们,查到我的头上也是迟早而已,更别说一直有人暗中盯着,本就准备好了要把证据拿出来,若是那两个暗卫死了,即便这件事立即爆发出来我也是不会觉得惊奇的。留着那两个暗卫,说不准他还有耐心与我玩一玩,当然,可能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皇上的暗卫的说服力在皇上面前要有利一些,也不必他暴露自己的企图心。现下,最紧急的事情,还是宫里,我要先把东西拿到手,只有东西到手了,我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安排退路,就此消失。”

顾准笑得慵懒快意。当年,沈小雅死了,他也跟着疯了,疯到想要不顾一切的跟着她去死,顾焕之拦着他,跟他打了一场又一场,伤痕累累,差点儿没死在他的手上。他原本就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魔头、疯子,什么道义在他这里都是狗屁。顾焕之差不多要死了,他自己也没有使尽全力,让顾焕之能够伤到他,然而,身体的疼痛,却没有办法惊醒破碎的心。秦淮后来跟他打了一场,如果他拼尽全力,即使受了伤,秦淮也取不了他的性命,可那时他一心求死,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意思,顾焕之伤得很重,他知道秦淮会救他,也知道现在再也没有人阻止他去赴死了。但,万万没想到,他眼一睁,看到的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些年来,他看着京城的风云变幻、勾心斗角,也亲眼

看着秦淮所做的一切,包括救人、害人,所有好的坏的他全都看遍了,却反而对他兴起一股兴趣,看着看着,心倒反而松了不少。

他看到秦淮的执着,也能够理解他的执着,却不知这是对还是错。对跟错,从来就没有什么具体的说法,对跟错的界线,不过是人划分开来的,自然是以人的标准为标准,而每个人的标准都是不一样的。看了这么多年,在他只以自己的喜好为衡量标准的观念里,始终分不清,秦淮的执着,是对是错,值不值得。他从没有想过插上一脚,给他出谋划策,或者强行阻止秦淮所做的任何一件事,只是静静地在一旁旁观着,心中似乎有些感慨,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感慨些什么。

“晋王能那么容易摆平?”

“到了最后,也不过是跟他打一场,我并不想与他在朝堂上争斗,那样太过费心思,也纠缠太过了,我想要过一些自己想要的平淡日子。或许,我的武功比不上晋王,或许,我会死在晋王手上,可,不论是他赢还是我赢,所有的一切都能画下一个句点了。苦苦纠缠了十余年,也该够了,如若我的人生还能更长,那也绝不应该都花费在晋王的身上。我并不在乎晋王的想法和感受,我只想要把我余下的生命重点都放在那些我所关注的人身上。”

“听左叶说,西凉的王爷快到京城了,是你故意招来的吧。他就是你的退路?”

“一个聪明的人,不会把自己的性命或退路压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我顶多是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双方互利的情况下,不无不可。利益的联盟,有时候要比其它一切因素要更加具有凝固力。”

“脑袋里每日想着这么多复杂的东西,你都不会头痛的吗?”

“我也不过是个凡人,又怎么会没有感知痛苦的能力,可是,我很清楚,一旦我停止思考,那些全心信赖着我,将一切赌在我身上而真心支持我的人,就会因为我而死掉,所以,就算闭着眼睛的时候,我也不敢放松戒备。”

“这么说来,你的追随者算是愚蠢了?”

“忠心往往带着个愚字儿,死忠在某种意义上说确实是愚蠢的,不是吗?如果没有遭到报应,那也不过是你幸运的压到了一个没有辜负你信赖的人,如果真的出事了,也只能怪恨自己没有戒心,轻易相信了小人。人总爱拿君子和小人来做对比,可,却没有人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幼年被欺压的经历、长年混杂在最底层,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情世故,要他轻易托付一份真心是很困难的,而要他放松自己去全然信赖另外一个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他能够全心相信的只有自己,也知道,这世上唯一不变的,可以让他随时掌控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别人的信赖,他愿意接受,也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去保有这样一份真诚、这样一份信赖。但,他天生是一个指导者,无法屈居人下,放弃自己的思想去执行他人的思想。意志坚定者难以动摇,而一个领导者,本身就应当具备一份坚定的意志,若是上位者总是动摇,下面的人是无法追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