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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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二十八章

秦淮本来正在看书,但是敲门的声音令他从书海中回过神来。抬起头,才恍惚发现早已是月上中天,丞相府的马车这会儿大概早已经出了城门。

米素馨本来已经迷迷糊糊睡着,却被敲门声惊醒,睁了睁眼睛,发现夫婿正坐在**,半边帐帘掀起,烛火的光照射进来,刺激着人的眼睛。

秦淮放下手中的书,看向她。

“吵醒你了?”

“夫君还没睡?”

“这只是习惯罢了。你继续睡吧,我出去瞧瞧,大概不会有什么事的。”

仅着一身单衣,秦淮便掀开被子下床,随手扯了挂在一旁的外衣套上,松松垮垮的,略微露出一些白皙的肌肤,很是诱人。

“什么事?”

“秦爷,这是晋王的急信。”

秦淮当下便将急信拆开,速速浏览一遍,面色一凝。

“无事,你下去休息吧,今夜劳累你了,曲总管。”

“老奴告退。”

秦淮又关上房门,又将那信仔细看了一遍,随即放在烛火上烧了。转头看向床榻那边,就见自己的夫人正睁着那纯真的大眼盯着自己。秦淮大跨步走过去,在床沿上坐着,像是没有再躺下来的打算。

秦淮摸摸她的头,又亲吻一下她的额头。

“怎么不睡了?睡不着了吗?”

“夫君要出去?”

“嗯。”

“那我为夫君整理一下吧。下人们都睡了,诸事不便,也不好再让府里吵闹起来。”

秦淮本想说不用,但看那灼灼的目光,不由轻叹一声,由她去了,心里不免更加心疼内疚。原本她可以过着夫妻恩爱的普通日子,却因为他而时常见不到自己的夫婿。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真正过起那样的日子,是没有空去想寂寞什么的。他也说不准到底嫁给他是她的幸还是不幸,只盼着彼此都不会为这段姻缘感到后悔。

披着外衣,米素馨忙里忙外的为秦淮打点着,端水、整理着装、穿鞋、束发······秦淮本来赶着出门,但她一腔热情,他也不好泼冷水。自己已经很少时间可以陪伴夫人了,倘若为自己做这些事能够给她带来欢乐,那就由着她吧。晋王再重要,也不会比自己的家人更重要。

直到一切都打理好了,秦淮才推开门打算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夫人早早歇下,不必等他。

秦淮自去了白任安的院落,夜里的偏院处处尽显荒凉。

只有长廊的灯火长燃,点亮脚边的路。敲开了白任安的房门,秦淮便闪身进去,片刻后,秦淮便带着白任安悄然离开,府中上下,除了米素馨,谁也不知道他们曾经出去过。便是门房,也被刻意避开了。

秦淮和白任安双双出了城,只是没有经过城门罢了。

“晋王已近京中,但京中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你就不怕这其中有诈吗?”

“他还不至于拿这种事与我玩笑。若他真是拿我开玩笑,秦淮也只好奉陪。子美,我们处在现在这样的处境中,与晋王或太子交恶并非善事。”

尤其是如今他已娶妻,倘若馨儿是他这般的人,倒也不用担心她会遭遇什么不测,但女子如何比得男子,再者,一个男人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何谈大业?

“太子这般爽快的放池家二位小姐离开,着实让人意外。倘若二位小姐在途中遭遇不测,这笔账,丞相会算在你的头上还是太子的头上?”

“谁知道呢?且看看情况吧。”

皇上不若先皇那般爱计较,否则只怕两位小姐出得京城,却会丧命城外,还美其名曰暴病而亡。倘若真是那样,便是丞相,也只能默默丞相。秦淮是不愿当皇帝的,否则他若放开来争,未必会输给太子与晋王。因而拿捏尺寸之间便不得小心翼翼。

“秦爷。”

“晋王在哪里。”

“请随老奴来吧,晋王一直在等着您呢。”

秦淮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晋王这般模样,晋王总是邪魅的,与太子的儒雅清正正好相反。带领他们进来的总管已经退下去了,听到门开的声音,晋王才睁开了眼睛,静静注视着秦淮。

“我带了子美前来,且让子美看看情况吧。未曾听闻晋王在阵前受伤的消息,但殿下突然悄无声息的回来······”秦淮也不多说了,站到一旁去,让白任安到榻前为晋王诊治。

晋王只看着秦淮,那眸中的幽深,很是复杂。晋王推为知己的人,天下唯秦淮一人,但在面对秦淮时,却又与利益相同的太子站在一边。太子忌惮着晋王手中的兵权,晋王虽然无意皇位,却不得不防备太子。这京城中的水越来越浑浊,已经无法看清最初的模样了,原本单纯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我会安排人来照应殿下,子美也暂时留下,直到殿下康复为止。不过,秦淮得在天明之前赶回去,这点只能请殿下见谅了。以太子殿下的眼线,可能我半夜出城的消息

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倘若我再不回去,或者三番两头往这里赶,只怕太子殿下要起疑心的。”

“秦淮,你就一点不动心么?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捧你······”

“殿下烧糊涂了,净说胡话。”

“到底为什么非走不可?”

晋王看得十分认真,似乎想从秦淮脸上看出什么来,但是,秦淮的脸上是一贯的淡漠恬然,这让人又爱又恨的神态,从十年前开始,就不曾变过。秦淮始终沉默着,静静等待看诊结果。

“晋王内伤不重,但短时间内怕是不得再用武了。外伤深厚,失血过多,若非救治及时,怕早已丧命荒野。如今殿下身子虚弱,不得进补,只能慢慢温养。”

“子美,你便留下为殿下疗养身子,过会儿会有人来接应,那人是子美你认得的。殿下安心养伤,秦淮告辞。”

晋王靠着枕头,看着秦淮离去的背影。

“子美,我比你认识他更久。别以为他是你眼中那般单纯,秦淮这人,谁沾了都不会好过的。他这个背影,我看了十年,从来不曾变过,也从未看透过。”目光移到白任安身上,“你且为自己算计着,留条后路吧。你以为秦淮这么多年,他想离开我们拦得住?你自己想清楚罢,莫要被眼前蒙蔽了心才好。”

晋王似是很累,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着,途中还咳嗽了几声,听起来宛若垂死挣扎的老人。说完之后,晋王便不再浪费精力了,闭上眼睛静静休息。

这时,白任安垂下的眼睫才掀起,眸色不明的看晋王一眼,又默默做自己的事去了。他认识秦淮的时候,秦淮已经被太子及晋王扶持着,渐露光芒。

“你若留心,定会有所发现。权非与······”

白任安的眼睫又垂下。

“公子是什么身份背景,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子美只知,这命是他给的,我如今的身份地位是他给的。如若他要拿回去,子美也毫无怨言。我从不知自己为何而活,倘若公子废弃了我,子美也是唯有一死。”

晋王勾起唇角,嘴上的咳嗽却是止不住,一丝血迹从唇角滑落,绽放一如娇艳的花儿。

“呵,我早说过,秦淮这人,谁遇上都不会有意外的,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莫怪秦淮用起人来毫不怀疑,原来如此。”

晋王失神的低喃,不再说话。

秦淮啊秦淮,事到如今,你还想要什么,倘若不是那个位子的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