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灭族
天空中，一艘巨大的战舟横陈其上，战舟上旌旗飞扬，上面用古篆绣着斗大的凌云二字。战舟的甲板上站满了身着白袍的年轻男女，俱是双手负后，如同雕塑一般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前方。
在战舟的最高处，有一张金色的座椅，上面坐着一个同样身穿白袍的中年男人，他的右手中指有节奏的在扶手上敲击，一双冰冷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前方厮杀的战场。
远方，一道寒芒划破长空，以迅雷之势向战舟电射而来，只是刹那的功夫，就已是来到了男人的身前，竟是一个御剑飞行的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瞬间收起飞剑，轻飘飘地落在中年男人的面前，翻身拜倒：“师傅！”
那中年男子连眼神都没有收回，淡淡道：“前方战事如何了？”
年轻男子依然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禀告师父，在这片区域内，墨龙部算是大部，反抗地又异常激烈，目前图腾法阵还没有攻破，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那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我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解释，我凌云宗出动一部战舟，又有本座亲临，一个时辰，便是寻常的宗派都已经攻破了，你告诉苏鹤，半个时辰之内，攻不破墨龙部，他这个战堂长老就不用做了。”
那年轻男子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是，徒儿这就去告诉苏长老。“
大荒之中，墨龙部内，一颗擎天巨树的顶端，木屋内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他的身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紧咬双唇，眼眶中泪水涟涟。
突然，一个裹着兽皮，满身是血的壮汉跌跌撞撞地闯进木屋：“族长，凌云宗突然加强了攻势，圣兽啼血，图腾法阵怕是撑不住了。“
老者淡淡道：“知道了，你去吧，老夫马上就来。“
壮汉脚步踉跄地走出木屋，少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族长爷爷，这是为什么？“
老者摸了摸少年的头，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让我大荒万部的血可以炼药呢？孩子，圣兽还可以挡住最后三击，我会利用法阵被破的时机，以献祭圣兽为代价将你送走。”
少年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族长爷爷，我不走，我不走。。。”
老者立即制止了少年，用严厉的语气道：“阿离，你必须走，送走你，并非是要你当逃兵，而是让你将我们墨龙部的血脉传承下去。你记住，不要急着就想报仇，活着，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才有将来。等到有一天，你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只手镇压凌云宗这样的庞然大物，强大到整个天下都要仰你的鼻息，那时候你才有资格讲理，才有资格谈报仇，你懂了吗？”
少年懵懂地点了点头，可是眼中的泪水却如决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
老者又道：“凌云宗是人族排名第三的大宗，你又身负大荒血脉，天下虽大，你却已无容身之所。待会，老夫会尽量将你传送至苍茫海，这是一件空间法器，我已经将它炼化，只要你心念一动，它就会化为一艘法舟。苍茫海虽然大妖横行，但是你这样的小角色它们是看不上的，你只要找到一处无主的岛屿，凭你的本事，活下去不成问题。记住，在足够强大之前，永远都不要回到神州大陆。”
老人正说着，木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龙吟，老人紧绷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瞬间流下了两行浊泪。但是他很快就平复情绪，右手在虚空一抹，半空中顿时出现了一幅墨色巨龙的画面。
那墨龙浑身浴血，随处可见皑皑的白骨，身躯几乎已经断成两截，老人哽咽道：“老伙计，你受苦了。”
画面中，那墨龙的眼中也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老者道：“老伙计，我有一事相求，想借你的血肉精血一用，为我墨龙部留下最后的火种，他日若是我墨龙后人有踏足絶颠的一天，一定会为你重塑躯体神魂。”
那墨龙听了，没有任何的犹疑，直接就选择了自爆。
画面中，漫天的血肉精血化为一道道墨色的光华，下一瞬，直接就出现在了木屋之内，糅杂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墨色漩涡。
老者闪电般扣过少年的手腕，一把就将少年扔进了那道漩涡之中。
少年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在昏迷前，听到了老人最后的声音：“阿离，一定要活着！”
老人看着木屋内逐渐消失的漩涡，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下一刻，老人身形一闪，直接就出现在了交战的双方之间：“我墨龙部自古传承，可以战死，却绝不会学其他的部族，为了生存，去拿自己的族人去给别人当做血食，但求一战，唯死而已。“
“战！战！战。。。“墨龙部的族人在这片天地吹响了最后的战歌。
同一时刻，那端坐在巨大战舟之上的中年男子，眉头突然一皱，眼中寒光迸射：“我凌云宗既然说了要灭族，便是一只蝼蚁，也不会让你逃走。“
下一刻，中年男子突然站起了身子，双手抱拳，对着天空微微一揖，朗声道：“请巡天宝鉴。“
蔚蓝的天空突然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口子，一面古拙的青铜宝镜自那道裂缝里钻出，悬停在战舟之上，投射下来的阴影遮蔽了小半个战舟的面积。
那个中年男子右手屈指一弹，打出一道真元，巨大的青铜镜面上顿时泛起了一道水波一样的涟漪，待涟漪平复，镜面上顿时出现了一道身影，正是那叫做阿离的少年。
此时的少年躺在一处山石上，双目紧闭，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嘴里喃喃道：“族长爷爷，族长爷爷，族长爷爷。。。“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若风。“
自他的身后走出一个风神卓越的年轻男子，对着那中年男子一揖：“徒儿在。“
中年男子抖手扔出一块玉简：“你走一趟，将这土著的人头带回来。“
年轻男子躬身又是一揖：“是，师傅。“下一刻，他突然腾空而起，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而这时，躺在山石上的少年已然转醒，看着陌生的环境，想到惨死的族人，少年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砰！“一声巨大的声响，将悲伤的少年拉回现实。
少年微微一愣，瞬间意识到了方才的那声巨响是什么，连忙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悬崖边。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苍茫大海，灰色的天空，灰色的海水，连巨浪拍打礁石溅起的碎珠都是灰色的，充满了死寂和压抑。但是对于从来只见过高山和森林的少年来说，这一切却足够新鲜。
呼吸着咸湿的空气，少年的心情似乎都变得好了起来。
良久少年才叹了一口气，走下了悬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族长爷爷说，只有到了海外的无主岛屿，我才能安全，我要赶紧出海才是。活着，我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给族人们报仇。“说到这里，少年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瞬间感觉自己的肩头好像扛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自幼在山林中长大，五岁起就跟随族人一同狩猎，因此，少年的脚程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海岸边。少年从怀中拿出法船，正要将法船丢入大海，突然，心中生出了一种很不妙的感应，少年顿时想起了去大山狩猎的时候，族中的长辈曾经说过，这种感觉是大荒万族的一项天赋本领，能够提前预知道危险的来临，被大荒万族称之为神觉。
少年本能地扑倒在地，就地一滚，耳边一声巨响传来，身边的海滩上被炸出了一个手臂粗细，深不见底的深坑。
“咦？“
少年站起身来，有些愤怒地看向身后的白袍男子：“你为什么要偷袭我？“
男子冷笑一声，根本就不屑于开口，屈指一弹，又是一道剑气，对着少年的眉心就射了出去。
少年神觉预警，提前做出了动作，在间不容发之际又躲过了男子的剑气。
那男子微微有些惊讶，开口道：“神觉敏锐，身手也说得过去，若不是师傅要我斩草除根，我还真是想把你收做我的战奴，真是可惜了。“
少年虽然淳朴，但是并不傻，只这一句话，少年就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的身份：“你是凌云宗的人！“
那男子孤傲道：“我凌云宗执首流云州，坐拥一州之地，大荒千族依附，在天下宗门中更是名列三甲，岂是你一个土著有资格叫的？“说完这话，大袖一摆，十来道剑气，如同梨花暴雨一般，向着少年的周身要害袭笼而来。
这一次，即使是少年的神觉再敏锐，也是没有用了。只是瞬间，少年的身上就已经被鲜血浸透，更是有几道剑气透体而过，给少年带来了重创。
年轻男子神色冰冷：“蝼蚁终归是蝼蚁。”
他一步一步走向重伤倒地的少年，手中光华一闪，已是多了一把长剑。他自然是蕴有飞剑，但飞剑藏于气府，飞剑出，染血始归，饮的是天骄血，斩的是妖雄魄，眼前的这个土著还不配。染了他的血，会让自己觉得肮脏，仙体蒙诟。
少年躺在地上，虽然看起来伤重，却没有伤及要害，并没有失去行动的能力。但是，就在他准备起身的一刻，却突然想到在大荒狩猎之时，有很多妖兽都会假装濒死，却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暴起伤人，族中有不少长辈，就是因为这样失去了性命。
少年双眼微眯，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年轻男人，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如同一头蛰伏的潜龙。就在男子提剑挥向他头颅的时候，少年突然动了，左手闪电般抓向男子的脚踝，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一拖。
那男子的身体顿时就失去了平衡，然而，只是在短暂的惊慌之后，男子就恢复了冷静，大荒各部虽以肉身见长，但是对方毕竟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气力还没有长成，远没有达到可以用肉身压制自己的程度。
年轻男子大喝一声：“找死！”用力就将自己的右腿抽回。不想，那少年已经借助他这一抽之力，瞬间从地面上弹了起来，同时手中已是多了一把一尺来长的骨刀。而那男子抽腿的动作，却让自己的上半截躯干，不可避免地暴露在少年的视线里。
“哧！”骨刀切割血肉的声音。
男子长剑落地，眼神惊恐地望着少年，右手用尽身体内仅余的力量按在自己的脖子上，试图去堵住喷射而出的鲜血。
鲜血劈头盖脸地洒落在少年的头上、脸上，少年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脸上出现了笑容，然后少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看着那个年轻男子：“血是臭的。”说完这话，就仰面栽倒了下去。
而同一时间，凌云宗的战舟上，那个中年男子身前的甲板上，数万级人头，已经筑成京观，最高处，骇然便是在那木屋之内让少年活下去的老者。老人虽然头颅被斩，但是双目依然怒目圆瞪，散发着冲天的戾气。
高台下，一个浑身浴血的老者跪伏在地，满头银丝已经被染成血色：“拜见堂主，苏鹤幸不辱命，墨龙部叛逆共八万三千六百一十三人，首级尽皆在此。”
那中年男子也没看他，眼神飘向远方，冷声道：“这是灭族之战，我凌云宗战舟既出，便是逃脱了一人，也算不上是真正的灭族，你就在这里跪着吧！”
冰凉的海水肆意地冲刷着海滩，将昏厥的少年冻醒。少年眼一睁开，便如猎豹一般弹起了身子，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
过大的动作，让少年刚刚愈合的伤口重新崩裂，流出血来，少年喃喃道：“活着，我要活着。”然后少年立刻就将怀里的法器抛在了海水之中，心念一动，大海上已是多了一艘一丈长短的法船。
少年跳上法船，正准备起航，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法船上跳了下来，走到年轻男子的尸体旁边，捡起长剑，又在尸体的身侧拽下了男子的储物袋，挂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后少年将剑往天上一抛，看着剑尖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就去这个方向好了。”
苍茫的大海上，一叶扁舟随着波涛沉浮，少年将手臂枕在脑后，看着浅灰色的天空，原来，报仇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啊。
在战舟的最高处，有一张金色的座椅，上面坐着一个同样身穿白袍的中年男人，他的右手中指有节奏的在扶手上敲击，一双冰冷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前方厮杀的战场。
远方，一道寒芒划破长空，以迅雷之势向战舟电射而来，只是刹那的功夫，就已是来到了男人的身前，竟是一个御剑飞行的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瞬间收起飞剑，轻飘飘地落在中年男人的面前，翻身拜倒：“师傅！”
那中年男子连眼神都没有收回，淡淡道：“前方战事如何了？”
年轻男子依然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禀告师父，在这片区域内，墨龙部算是大部，反抗地又异常激烈，目前图腾法阵还没有攻破，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那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我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解释，我凌云宗出动一部战舟，又有本座亲临，一个时辰，便是寻常的宗派都已经攻破了，你告诉苏鹤，半个时辰之内，攻不破墨龙部，他这个战堂长老就不用做了。”
那年轻男子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是，徒儿这就去告诉苏长老。“
大荒之中，墨龙部内，一颗擎天巨树的顶端，木屋内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他的身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紧咬双唇，眼眶中泪水涟涟。
突然，一个裹着兽皮，满身是血的壮汉跌跌撞撞地闯进木屋：“族长，凌云宗突然加强了攻势，圣兽啼血，图腾法阵怕是撑不住了。“
老者淡淡道：“知道了，你去吧，老夫马上就来。“
壮汉脚步踉跄地走出木屋，少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族长爷爷，这是为什么？“
老者摸了摸少年的头，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让我大荒万部的血可以炼药呢？孩子，圣兽还可以挡住最后三击，我会利用法阵被破的时机，以献祭圣兽为代价将你送走。”
少年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族长爷爷，我不走，我不走。。。”
老者立即制止了少年，用严厉的语气道：“阿离，你必须走，送走你，并非是要你当逃兵，而是让你将我们墨龙部的血脉传承下去。你记住，不要急着就想报仇，活着，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才有将来。等到有一天，你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只手镇压凌云宗这样的庞然大物，强大到整个天下都要仰你的鼻息，那时候你才有资格讲理，才有资格谈报仇，你懂了吗？”
少年懵懂地点了点头，可是眼中的泪水却如决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
老者又道：“凌云宗是人族排名第三的大宗，你又身负大荒血脉，天下虽大，你却已无容身之所。待会，老夫会尽量将你传送至苍茫海，这是一件空间法器，我已经将它炼化，只要你心念一动，它就会化为一艘法舟。苍茫海虽然大妖横行，但是你这样的小角色它们是看不上的，你只要找到一处无主的岛屿，凭你的本事，活下去不成问题。记住，在足够强大之前，永远都不要回到神州大陆。”
老人正说着，木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龙吟，老人紧绷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瞬间流下了两行浊泪。但是他很快就平复情绪，右手在虚空一抹，半空中顿时出现了一幅墨色巨龙的画面。
那墨龙浑身浴血，随处可见皑皑的白骨，身躯几乎已经断成两截，老人哽咽道：“老伙计，你受苦了。”
画面中，那墨龙的眼中也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老者道：“老伙计，我有一事相求，想借你的血肉精血一用，为我墨龙部留下最后的火种，他日若是我墨龙后人有踏足絶颠的一天，一定会为你重塑躯体神魂。”
那墨龙听了，没有任何的犹疑，直接就选择了自爆。
画面中，漫天的血肉精血化为一道道墨色的光华，下一瞬，直接就出现在了木屋之内，糅杂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墨色漩涡。
老者闪电般扣过少年的手腕，一把就将少年扔进了那道漩涡之中。
少年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在昏迷前，听到了老人最后的声音：“阿离，一定要活着！”
老人看着木屋内逐渐消失的漩涡，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下一刻，老人身形一闪，直接就出现在了交战的双方之间：“我墨龙部自古传承，可以战死，却绝不会学其他的部族，为了生存，去拿自己的族人去给别人当做血食，但求一战，唯死而已。“
“战！战！战。。。“墨龙部的族人在这片天地吹响了最后的战歌。
同一时刻，那端坐在巨大战舟之上的中年男子，眉头突然一皱，眼中寒光迸射：“我凌云宗既然说了要灭族，便是一只蝼蚁，也不会让你逃走。“
下一刻，中年男子突然站起了身子，双手抱拳，对着天空微微一揖，朗声道：“请巡天宝鉴。“
蔚蓝的天空突然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口子，一面古拙的青铜宝镜自那道裂缝里钻出，悬停在战舟之上，投射下来的阴影遮蔽了小半个战舟的面积。
那个中年男子右手屈指一弹，打出一道真元，巨大的青铜镜面上顿时泛起了一道水波一样的涟漪，待涟漪平复，镜面上顿时出现了一道身影，正是那叫做阿离的少年。
此时的少年躺在一处山石上，双目紧闭，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嘴里喃喃道：“族长爷爷，族长爷爷，族长爷爷。。。“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若风。“
自他的身后走出一个风神卓越的年轻男子，对着那中年男子一揖：“徒儿在。“
中年男子抖手扔出一块玉简：“你走一趟，将这土著的人头带回来。“
年轻男子躬身又是一揖：“是，师傅。“下一刻，他突然腾空而起，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而这时，躺在山石上的少年已然转醒，看着陌生的环境，想到惨死的族人，少年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砰！“一声巨大的声响，将悲伤的少年拉回现实。
少年微微一愣，瞬间意识到了方才的那声巨响是什么，连忙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悬崖边。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苍茫大海，灰色的天空，灰色的海水，连巨浪拍打礁石溅起的碎珠都是灰色的，充满了死寂和压抑。但是对于从来只见过高山和森林的少年来说，这一切却足够新鲜。
呼吸着咸湿的空气，少年的心情似乎都变得好了起来。
良久少年才叹了一口气，走下了悬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族长爷爷说，只有到了海外的无主岛屿，我才能安全，我要赶紧出海才是。活着，我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给族人们报仇。“说到这里，少年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瞬间感觉自己的肩头好像扛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自幼在山林中长大，五岁起就跟随族人一同狩猎，因此，少年的脚程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海岸边。少年从怀中拿出法船，正要将法船丢入大海，突然，心中生出了一种很不妙的感应，少年顿时想起了去大山狩猎的时候，族中的长辈曾经说过，这种感觉是大荒万族的一项天赋本领，能够提前预知道危险的来临，被大荒万族称之为神觉。
少年本能地扑倒在地，就地一滚，耳边一声巨响传来，身边的海滩上被炸出了一个手臂粗细，深不见底的深坑。
“咦？“
少年站起身来，有些愤怒地看向身后的白袍男子：“你为什么要偷袭我？“
男子冷笑一声，根本就不屑于开口，屈指一弹，又是一道剑气，对着少年的眉心就射了出去。
少年神觉预警，提前做出了动作，在间不容发之际又躲过了男子的剑气。
那男子微微有些惊讶，开口道：“神觉敏锐，身手也说得过去，若不是师傅要我斩草除根，我还真是想把你收做我的战奴，真是可惜了。“
少年虽然淳朴，但是并不傻，只这一句话，少年就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的身份：“你是凌云宗的人！“
那男子孤傲道：“我凌云宗执首流云州，坐拥一州之地，大荒千族依附，在天下宗门中更是名列三甲，岂是你一个土著有资格叫的？“说完这话，大袖一摆，十来道剑气，如同梨花暴雨一般，向着少年的周身要害袭笼而来。
这一次，即使是少年的神觉再敏锐，也是没有用了。只是瞬间，少年的身上就已经被鲜血浸透，更是有几道剑气透体而过，给少年带来了重创。
年轻男子神色冰冷：“蝼蚁终归是蝼蚁。”
他一步一步走向重伤倒地的少年，手中光华一闪，已是多了一把长剑。他自然是蕴有飞剑，但飞剑藏于气府，飞剑出，染血始归，饮的是天骄血，斩的是妖雄魄，眼前的这个土著还不配。染了他的血，会让自己觉得肮脏，仙体蒙诟。
少年躺在地上，虽然看起来伤重，却没有伤及要害，并没有失去行动的能力。但是，就在他准备起身的一刻，却突然想到在大荒狩猎之时，有很多妖兽都会假装濒死，却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暴起伤人，族中有不少长辈，就是因为这样失去了性命。
少年双眼微眯，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年轻男人，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如同一头蛰伏的潜龙。就在男子提剑挥向他头颅的时候，少年突然动了，左手闪电般抓向男子的脚踝，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一拖。
那男子的身体顿时就失去了平衡，然而，只是在短暂的惊慌之后，男子就恢复了冷静，大荒各部虽以肉身见长，但是对方毕竟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气力还没有长成，远没有达到可以用肉身压制自己的程度。
年轻男子大喝一声：“找死！”用力就将自己的右腿抽回。不想，那少年已经借助他这一抽之力，瞬间从地面上弹了起来，同时手中已是多了一把一尺来长的骨刀。而那男子抽腿的动作，却让自己的上半截躯干，不可避免地暴露在少年的视线里。
“哧！”骨刀切割血肉的声音。
男子长剑落地，眼神惊恐地望着少年，右手用尽身体内仅余的力量按在自己的脖子上，试图去堵住喷射而出的鲜血。
鲜血劈头盖脸地洒落在少年的头上、脸上，少年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脸上出现了笑容，然后少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看着那个年轻男子：“血是臭的。”说完这话，就仰面栽倒了下去。
而同一时间，凌云宗的战舟上，那个中年男子身前的甲板上，数万级人头，已经筑成京观，最高处，骇然便是在那木屋之内让少年活下去的老者。老人虽然头颅被斩，但是双目依然怒目圆瞪，散发着冲天的戾气。
高台下，一个浑身浴血的老者跪伏在地，满头银丝已经被染成血色：“拜见堂主，苏鹤幸不辱命，墨龙部叛逆共八万三千六百一十三人，首级尽皆在此。”
那中年男子也没看他，眼神飘向远方，冷声道：“这是灭族之战，我凌云宗战舟既出，便是逃脱了一人，也算不上是真正的灭族，你就在这里跪着吧！”
冰凉的海水肆意地冲刷着海滩，将昏厥的少年冻醒。少年眼一睁开，便如猎豹一般弹起了身子，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
过大的动作，让少年刚刚愈合的伤口重新崩裂，流出血来，少年喃喃道：“活着，我要活着。”然后少年立刻就将怀里的法器抛在了海水之中，心念一动，大海上已是多了一艘一丈长短的法船。
少年跳上法船，正准备起航，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法船上跳了下来，走到年轻男子的尸体旁边，捡起长剑，又在尸体的身侧拽下了男子的储物袋，挂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后少年将剑往天上一抛，看着剑尖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就去这个方向好了。”
苍茫的大海上，一叶扁舟随着波涛沉浮，少年将手臂枕在脑后，看着浅灰色的天空，原来，报仇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