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悠闲小日子
字体: 16 + -

3、不适应

    刚进村就看到大表哥谢志远和小表哥谢志诚正迎面找来,看到谢萱的身影立刻高兴的跑上前。

    “萱萱你跑哪儿去了,爷奶让我们出来找你哩!”小表哥谢志诚今年六岁,比谢萱大几个月,上前牵住她的手,“咱们赶紧回家,奶还给你蒸了鸡蛋羹哩!”

    大表哥谢志远已经有十岁了,比谢志诚看起来稳重许多,他仔细看了看谢萱并无不妥,这才拿着哥哥的派头叮嘱道:“萱萱啊,以后不能不打招呼就跑出去,叫咱大伙儿都担心。你要想出去玩,就叫上我和志诚,咱们陪你去玩……”

    两个丁点的小人儿这纯然的关心,让谢萱心中那股郁气多少去了些,既来之则安之——不安之她也没办法,暂且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回到家,姥姥谢王氏和大妗林氏正在摆饭——他们这儿把舅母称作妗,看到三个孩子回来了,大妗笑着喊他们去洗手准备吃饭。

    待全家人都上了饭桌,姥姥谢王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谢萱,见她精神头还好,就摸了摸她营养不良发黄的头发,将木桌上那唯一一碗鸡蛋羹端到她面前,慈和的说:“俺们萱妮儿受委屈了,姥姥给你蒸个鸡蛋羹吃,病好的快点。”

    谢萱环视了一周,姥姥姥爷都是快五十岁的年纪,但因常年劳作显得比实际年纪老上许多,在她那个年代,城市里四五十岁正是中年,在这里看起来却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了。

    大舅谢平田和大妗林氏都是比较厚道的人,谢平田三十多岁,是个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壮汉子。

    大妗林氏个子矮墩粗壮,脸上带着两抹晒红,虽然容貌着实只能算得上一般,但眼神温和,脾性和顺,要是别人家养着小姑子的孩子白吃饭,恐怕早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林氏却当这个从小吃她奶长大的孩子视若己出,嫁到谢家后从来没和婆婆红过脸,倍受村老邻人赞誉。

    小舅谢平安十八岁,在她的年代正是该上高三的年纪,在这里却已经是个该说亲成家的壮劳力了。

    前几天谢惠娘终于生了个带把的男丁,谢青山谢王氏带着谢萱和谢志诚去吃满月酒,也让谢萱去看看娘亲,但到了那儿却被李家老二李昌伟的小儿子李盛斌给推进了水井里头,好不容易救了上来却眼看着没气儿了。

    谢志诚恨极了,为了给谢萱报仇骑在李盛斌身上狠揍了他一顿,被李章氏哭天抢地的打了几巴掌,说谢萱是个丧门星,死了还要克她的乖孙。

    姥姥谢王氏气的当场就和她相互撕扯起来,被周围的亲戚邻居给拉开了。

    姥爷谢青山狂奔着请来大夫对谢萱施救一番之后,大夫说让拉回家听天由命吧,于是,再次醒过来时,就是后世的谢萱了。

    “姥姥,我身子好多了,以后不用再蒸鸡蛋羹给我了,鸡蛋攒下来卖了钱给我小舅娶媳妇儿吧!”谢萱就说。

    姥姥还没说话,小舅谢平安就先红了脸,他伸过手作势要敲她的脑袋,吓唬道:“臭萱妮儿,学会打趣你小舅了不是!”

    “哎唷,我小叔脸红了,我小叔脸红了……”谢志诚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儿一样呼喊起来,被小叔谢平安在脑袋上敲了两下。

    谢青山和谢王氏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并不觉得没规矩。

    “萱萱啊,给你你就吃,把身体养好了才是正经事,丁点儿大的小娃子操心这些做啥!”谢青山笑眯眯的说,黑堂堂的脸上皱纹遍布。

    谢萱看着桌上别人粗陶碗里稀溜溜照见人影儿的高粱粥,还有桌子中央一碗没有丝毫油水的白菜,再看看自己面前冒着香气的鸡蛋羹,上面还撒着细碎青嫩的葱花,忽然就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这个大明王朝彰德府太行山边的贫困农户,值得过上更好的日子。

    正思量着,忽听到小表哥谢志诚期期艾艾的说:“萱萱,鸡蛋羹这么香,你怎么不吃啊!”

    谢萱望过去,却见这个才六岁的孩子忍不住瞟了几眼她面前的鸡蛋羹,咽了口口水,似乎觉得很不好意思,他连忙将手中粗糙的糜子馍馍咬了一大口,低下头喝起了稀得可见碗底的高粱粥。

    谢萱不禁失笑,拿起木勺子将陶碗中的鸡蛋羹舀出三分之一给谢志诚,又站起身来,舀出三分之一要给隔了一个人的谢志远,却被谢志远端着碗躲了过去。

    “大表哥是不是嫌我脏啊!”谢萱脸上就故意露出伤心的神色。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嫌你脏呢,我不想吃鸡蛋羹……”谢志远就慌忙的解释。

    谢萱趁机就把鸡蛋羹舀到了他碗里,笑着说:“我一个人吃不香,跟大表哥和小表哥一起吃才香。”

    饭桌上众人笑眯眯的看着三个孩子相互谦让,连手中的粗糙的糜子馍馍都似乎香甜了几分。

    吃过饭后,谢青山带着两个儿子去地里收豆子,林氏自去洗碗刷锅喂猪喂鸡,谢王氏去后院菜地里忙活去了。

    谢志远和谢志诚去后院柴棚下,背上背篓准备去田间地头打猪草。谢萱原本也要去,姥姥说谢萱身体没养好,叫她回屋歇着去。

    站在这大明王朝的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中,谢萱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穷。

    院子倒是很大,坐北朝南一大间土墙茅顶的正房隔成三间,最中间是堂屋,放着一张大八仙桌,吃饭待客都在这里;古人以东和右为尊,所以东耳房住着谢青山谢王氏,西耳房以前是谢惠娘和谢秋娘住着,现在是谢萱在住。

    东厢房隔成两间,谢平田为长子,所以大舅一家住在东厢房;西厢房同样隔成两间,前面一间作为厨房,后面一间谢平安住。

    姥爷说,等谢平安成亲生子了,将厨房腾出来,再把前面的土墙推了,盖两间屋子,正好组成一个四合院。

    鸡和猪都在后院,和菜园子挨着,这样不会一进门就看到脏兮兮的猪圈和鸡笼,闻到冲天的臭气,谢王氏是个爱干净的女人。

    右厢房门前长了一棵跟窗户差不多高的石榴树,上面红彤彤的石榴硕果累累,跟一个个小灯笼似得,给小院添加了不少生机。靠近厨房还种了一棵枣树,比茅屋顶都高,也是结了疙疙瘩瘩的枣子,很是喜人。

    简陋的三合院,土墙被雨水冲刷留下一道道沟壑,茅屋顶上的茅草也腐烂的差不多了,雨下的大了,有时候会有雨滴浸透屋顶落下来,姥爷和两个舅舅就爬上去这边堵堵那边塞塞。

    窗户上的窗纸经过风吹雨打斑斑驳驳,风一吹就听到呜呜呜的声响,黑夜里听到有种荒凉寂寥的感觉。

    这就是小谢萱的家了。

    谢萱虽然也是农村出身,但却是没有经过这样的苦的,小时候家里是白瓷砖两层楼房,后来致富了以后重新盖了欧式的三层小别墅,她自己独享整层的空间。像这样土墙茅顶的房子她只有在网络上的图片上才见过。

    但像谢家这样的家庭,已经是太行山脚下附近村落里家境比较好的了,没有家徒四壁,没有衣不遮体,没有饥寒交迫,这是一个平常的大明王朝农户家庭。

    后世书上将古代人民分成五个阶级:果腹层,小康层,富家层,贵族层,宫廷层。

    谢家就属于果腹层,收成好的年节或许会有些余粮,收成不好的年节也会食不果腹,家庭温饱完全依赖老天爷的喜怒。

    一阵凉风吹来,谢萱干绷绷的脸上一阵难受。方才洗过脸时没有涂抹任何护肤品,在秋日干燥的天气里,她的脸几乎都要裂开了。

    当初的小谢萱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因为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过的,只有城里的富贵人家才用得起香胰子和面脂。

    再看看身上东一个补丁西一个补丁的布褂子,谢萱不由得叹了口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经过那一场闹剧,谢王氏担心谢萱跑出去被李章氏给抓走卖掉,再三叮嘱她不要一个人出门,出门则必须跟在大人身后,谢萱自然是老老实实的点头听话。

    如此过了几天平淡而又无趣的日子,谢萱终于快被闷坏了。

    这无聊的时代,每天的生活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的是高粱稀粥糜子馍馍白菜萝卜,穿的是补了又补的破褂子,洗脸没有洗面奶香皂没有护肤品,拉便便只能用土坷垃擦。

    这些身体上的煎熬也就罢了,最无聊的是没有手机电脑wifi,无法刷小说新闻网购。

    要知道二十一世纪,几乎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信息依赖症,人们需要无时无刻无孔不入的各式信息冲入大脑,广告、新闻、八卦、小说,等等等等,无处不在的各式碎片化信息冲刷着我们的思绪。

    人们已经习惯了进行聚餐、蹲厕、学习、工作时都抱着手机刷一刷,手机几乎已经成为人们身体外的一个不可缺少的器官,一旦没有手机在身边就像缺少的某样东西一样让人难受,没有了信息对大脑的持续轰炸,谢萱就会觉得怅然若失,无聊透顶。

    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匮乏让谢萱简直难以忍受,她越来越想念自己真正的家和家人,想念那个快捷舒适的时代,无数次在寂寥的黑夜里咒骂询问造物主为何要如此对待她。

    幸好她最终还是认清了现实,是物质的匮乏打败了她,简陋的生活条件让习惯了舒适生活的她无法忍受,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致富。

    这天,地里的豆子终于全都收回来了,晾在院中,谢家一家就要去山上采山货,要带上三个孩子,谢萱终于可以出门了。

    岗上村就在山脚下,家家户户都是依山而建,土地如此贫瘠,人们还尚能保持温饱的原因就是山上的山货了。

    春天有各式菌子,夏天有柿子、野枣、杏子、山楂,秋天有板栗、榛子、核桃,四季还有山鸡、野兔、獐子、野猪,只要不是懒到极点的人大都饿不死。

    路上也见了几家背着背篓上山采山货的,不过不是关系特别好的人家,大家都不一块儿,省的因为山货归属生出纠纷。

    夏天满目苍绿的山野不见了,入目则是满目苍黄色。

    山间更是林麓幽深,山路崎岖,枯藤缠老树,灌木杂乱生。

    谢家人吭哧吭哧的爬山,谢萱不小心还跌了几下。这里的爬山可不像以前去山里旅游,到处都修建好了台阶扶手,就怕你摔着磕着,这里可是真真正正的山路,厚厚的枯枝败叶,带着尖刺的灌木,陡峭的山路,只能认真看脚下的路、身周的荆棘尖刺,让人无法分心去想别的。

    走到一处半山腰,眼见一大片板栗扎扎拉剌剌拉长在树上,像一个个绿色的小刺猬隐藏在树叶之间。

    大家终于停了下来,谢平田和谢平安拿着长长的竹竿带上斗笠爬上树,谢青山谢王氏林氏抓着三个孩子走到一处空地上。

    只见谢平田和谢平安一阵猛摇狠打,树上的板栗像下冰雹一样簌簌落下来。

    “我也要上去打板栗,我也要上去……”谢志诚看到爹爹和小叔两人在树上的英姿,羡慕的不得了,蹦跳着想要去爬树,被母亲林氏死死的拽住。

    “傻小子,没看见那么多板栗正落下来?掉你身上扎你几个窟窿!”谢青山笑呵呵的吓唬他。

    “就是,你看萱萱多乖,等会儿你爹和小叔打完板栗,咱们一起去捡好不好?”谢王氏安慰道。

    “萱萱是女娃子,当然不能爬树了!”谢志诚反驳道,但也不急着去爬树了。

    等板栗终于落的差不多了,大家就带好斗笠草帽去捡。板栗外被一层尖锐的刺紧紧包裹着,自然不能用手去捡,必须先用石头砸开,再把里面的几颗板栗捡出来,一不小心就扎了手。

    大家一边砸一边捡,树林里一片快活的气氛。

    谢萱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倒是觉得很有野趣儿。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但捡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累了,正当她直起腰想要歇一歇时,却看到眼前一大片熟悉的藤蔓植物,不由得心中一喜,大声喊道:“姥姥,姥爷,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不就是一大片野草么?”谢青山走过来看了看,有些莫名其妙的说。

    其他人也走过来看看,见是一大片开着小白花的野藤蔓,都笑了,谢志远说:“萱萱,这有什么稀奇的呀,这不就是野草么,山上有不少呢!”

    谢萱一愣,登时想起来,这种东西除非是专门研究过,大部分人是不认识的。

    古代对于行业秘密又是敝帚自珍的陈规陋习,明朝的农民普遍没认过字看过书,怎么可能认识中药呢?

    更何况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到万历年间才写出来,恐怕这时候世面上也没有一本中药大全集面向民众出售吧!

    可是她认识啊,因为她家前世就是种植大户啊,药材,菌子,蔬菜,就是靠种这些她家才致了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