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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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同榻而眠

    白笙没有想到她对记忆的执念竟这般深,心惊的同时又不免暗叹。

    虽知一个人若过往前尘一片空白,定然会很难捱,可他到底做不到感同身受,也自是理解不了良卿的那种偏执决绝。

    重新躺回小榻上,他显的很是沉默,好半晌都没再开口。

    良卿迟疑的回过身看了看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见他将身子向里面让了让,轻声道:“睡吧,不早了。”

    良卿一怔,茫然的“啊?”了一声,还没待她脑子转圜过来,白笙便抬手将她扯倒在了榻上。

    寒冬冷夜,小小的软塌上,两个人的面孔一瞬间离的极近,湿热的呼吸拂面,两双眼睛猝不及防的对视在了一起。

    良卿还没反应过来,白笙的脸却是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他本是心中有些发恼,才不假思索的做了那样的举动,可此刻,凌乱的心跳节拍却使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公,公子。”反应过来的良卿,嗫喏的唤了一声。

    事到如今,只好将错就错,垂下眼皮,遮住眸色,他将良卿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前,努力稳着声音道:“睡吧。”

    他的动作有些惶急,语气也显的很是生硬,可良卿却没有反抗,而是顺势将耳朵贴在了他的胸口处。

    听着那声如擂鼓的心跳,和头顶处丝毫不稳的呼吸,她忽然低低的笑出了声。

    白笙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些,嘴上却淡淡的问道:“笑什么?”

    “公子可知,男女授受不亲。”良卿的声音中满是笑意与戏谑,说着便要起身。

    白笙却是将手收的更紧了,清雅出尘好似一瞬间都被丢开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抵是和炽楼相处久了,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些许炽楼的脾性。

    他有些无赖的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没听过。”

    白笙伤还未好,她也不敢太用力气去挣脱,只好柔声劝道:“好了,别恼了,我下次不会了。”

    他心中其实早已不恼了,可却依旧没有放开手,说不出为什么,他只是觉得此刻满是从未有过的心安。

    手上轻缓了些,他低着声音含糊的应了一句,随即便自顾自的睡了。

    良卿怔了片刻,无奈的勾了勾唇角,也只好由着他了。

    一夜无话也无梦,第二日清晨,白笙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眼前熟睡着的良卿,呆了呆,昨夜的记忆方归。

    想到自己昨夜的荒唐言行,他只觉整个人都有些无地自容,真是枉读了这十几载的圣人书。

    正在他满心复杂之时,却见良卿的睫毛颤了颤,将要醒转过来。

    他连忙闭起了眼睛,稳了稳呼吸,装作自己还在睡着。

    良卿已经许久没有睡的这般安稳惬意了,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神还有些涣散,可等她眼神方凝,她便如方才的白笙一般呆住了。

    白笙并不是个很英俊的人,至少比起纪长空就要差上一大截,可此刻他闭眸沉睡的样子,却让良卿看的有些痴住了。

    无意识的抬手抚了抚那张脸,良卿有些失了神,连白笙骤然间的紧绷都没感觉到。

    良久,她才压下心中的思绪,苦涩的敛了敛眉眼,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云泥之别,怎堪妄念?

    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压皱的外衣,她便出了门,待她走后,白笙才睁开了眼睛。

    那指尖抚过的地方温度还未褪去,似是还带着其主人那化不开的思绪。

    白笙的眸中满是自问,怜惜同情?还是亲人相依?亦或是…情?他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心思,暗自拷问自己。

    可直到良卿再次走进来,他还是没有得出那个足够明确的答案。

    “公子,该起了,六殿下他们今日要来的。”将铜盆置在榻前,拧了条棉巾后,她才轻声唤了唤。

    睁开眼睛,略带着睡意看了看良卿,白笙本想着要不要为昨夜的唐突之举道个歉,可见良卿满面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也不好再将事情提起。

    缓缓的坐起了身子,他强自镇定的接过棉巾,擦了擦后,没话找话的问道:“元昭回来了?”

    “六殿下昨日不就回来了吗?还派人传了信来,您不记得了?”良卿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

    手上一顿,他轻咳了一声道:“许是没醒神,还是给我换块冷棉巾吧。”

    收拾停当后,他起身活动了下到处酸疼的身体,皱眉道:“一会让人把这张榻抬走。”见良卿要出言拒绝,他又道:“把你的床置在这,以后这外间就不招待人了。”

    刚吃过早饭,便有仆人来通报贵人到访,白笙正想出门去迎,却见元昭与元康已经进了院门。

    暖阁入座后,元昭看着他那依旧带着病色的脸,不禁微责道:“我这一回京便听老八说你受了伤,你也真是的,量力而行之理难道你不懂?”

    白笙浅浅的笑了笑,却没有接话,而是开口问道:“你年前便来信说启程了,怎么晚了这么多日?”

    元昭封地遇刺之后,便启程了,可因为伤势在路上时常反复,行程自是被耽误了。

    此刻见白笙问起,他只得含糊的回道:“路上遇了些事便耽搁了。”

    见白笙还要继续追问,他岔开话题道:“听闻太府司筹银之事,七叔已经上奏为你请功了,你此番出谋为国解忧,想来父皇定会赏识与你,待你入仕后,仕途当会平顺不少。”

    听到这话,白笙却是眉间微皱,沉默了下来,元昭奇声问道:“怎么?你不想入仕?”

    白笙眸中满是思量之色,没有答言,而是问道:“这是何时的事?”

    “昨日,想来折子今日便会被递上去。”元康出言答道。

    原来,虽然上次清月楼谈及时,白笙已然明言向延熙表露了心思,可太府司筹银这般大的功绩,延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独占其功。

    所以便在朝中议定了此事后,又上了一道折子,将白笙出谋以及相劝炽楼,一一写明报了上去。

    听到这,白笙不禁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虽知延熙是在为他思量,可他到底是没有入仕之心,若陛下真的下旨封赏,难道他要抗旨不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