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红鹿
高灵安的话无疑在场中掀起了巨大的风波。有的人还在场中停留，犹疑不决地与身边朋友交头接耳，有的人已经一脸凶狠，如狼的眼神在场中搜索红鹿。有一人高声叫道：“他娘的，这小废物藏哪儿呢，给老子出来！”他身旁的人赶紧按下他，道：“出来了怎么办？僧多粥少，咱们能分到多少！你别大张旗鼓的！”
人人不安，人人躁动，谷梁荣脸色也变了，看着高灵安道：“高灵安，你这人好狠毒。”
高灵安漠然地开始指挥高家人从盲台撤退，心道：“我师父死了，你们难道一个个想好过么？”
谷梁荣看了一眼场中情景，竟然也一声不响地下了盲台，带着自己的人走了个干净。盲台之役，因围观人数众多，向来由城主谷梁家的人统领自家以及四大家族的壮丁们作为护卫维持秩序，如今他甩手痛快走人，场面顿时失去控制。江涛脸色奇差，急急忙忙地问秦绚：“你瞒着你爹出来的么。”
秦绚咬着下嘴唇，摇了摇头。
江涛喜道：“好哇，那快发信号，让人过来接我们！”
少女眉眼乌黑，面色苍白，极为坚定地摇头道：“我不许。”
一旁一直摸不着头脑的江策忽然大喊一声：“哎哟！”秦绚和江涛赶紧拉过他，却见他溅了半身血，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却见他刚才站立的位子旁边，有一人脸上尚带有几滴新鲜热血，手中握着刀，向周围人狞笑道：“跟我抢红鹿的人，咱今天只有拼个你死我亡。”
在他的脚旁，躺着个身高手长的汉子，浑身是血，已经没气了。
盲台上的战争刚结束，盲台下的混战，也终于拉开了序幕。
秦绚见状，飞快地运起点金石，手势不住变换，一道金光自她结出的手印导向点金石，她回头对惊魂未定的江策道：“快走！这里要争东西了！再不走你也是刀下亡魂！咱们抢不过别人……就赶紧跑！”
江公子胆小怕事，身无长处，唯一一点可取的就是还算机灵，闻言二话不说，搭住了秦绚的肩膀。点金石乃幻术石，咒出印生，点金石发挥威力，当空折射出一台幻境。运行者是秦绚，万象皆由她心念而起。秦绚果真天赋异禀，但见烈日当空，一股雷电竟生生劈下，所到之处立成焦土，而方才所立着的秦绚他们三人已经全部不见。等幻术失效，地面才恢复原有样貌。在场众人都被这雷劈的透心凉，离得近的回过味来，知道是幻术尔尔，离得远的却道是天降异象，胆小的也赶紧离场了。
盲台下一片混乱。高手大能、眼色机灵见势头不对的、功夫不怎么样争不过别人的，基本都走了。剩下的都是些中游水平、逞强好斗之徒。这些人在场混战，场面便不是那么好看了。
场中血腥味很重。盲台处又添多少冤魂。而这当口，红鹿逃了的消息在场子中慢慢散布开来。一些人还留在场内寻觅劫杀，而更多人则闻着风声，打算往红鹿可能跑走的地方去找。
红鹿到底何许人也？
九歌大部分人都知道，若得了红鹿，便可借其得到先机，寻到一尊宝鼎。此鼎无名，不知被人供养于何方，若得到此鼎加以修炼，将功力大盛，问鼎九歌。毕竟大部分人没有权贵家族那么优渥的条件，可以得到大把珍贵的秘宝秘笈，他们汲汲营营数十年，可能也始终敌不过那些宝物堆砌起来的权贵之鼎，也斗不过那些天生强势的天才之鼎。因此红鹿于他们而言，就是一步登上青云的扶梯，只是在今日的盲台为此丧命之人，会不会明白得不偿失之理？
九歌人好斗。成王败寇，他们想必至死也不悔恨，大不了十八年后重头再来。
话分两头。秦绚在那个当头果断用点金石带走了江策，江涛也紧随其后，三人一同出了盲台，却不知道往哪里去。江涛希望回秦家，秦绚不答应，二人剑拔弩张之际，江策糊涂了：干嘛不回江家？
“你还不明白吗？你以为谷梁荣那么早走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去你江家分一杯羹。”秦绚抱胸看着江策，见江策发髻有些歪了，忽然心头泛起不忍，伸手给他扶了扶：“你江家今日，大概是……出事了。”
江策脸色白了：“我家怎么可能出事？”他停了停，忽然笑了：“小绚，你怎么也开始诓人了……”
秦绚打断道：“你以为红鹿是谁？”
“先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先回你秦家躲一躲！”江涛在旁边急的跺脚，不住地催促秦绚。秦绚见他这般，忽然一笑：“好啊，江管家。”她这一笑真是动人之极，周围景色登时一黯。然而江涛根本不为所动，但见秦绚径直伸出手，笑道：“你先把青天瓶给我。”
江策奇怪地看着她：“谁拿着不是一样的？你既然这么不放心，不如让江伯伯把东西给我。”
秦绚冷道：“你有本领护着它么？江叔与我好不容易给你抢来的鼎，干什么，拱手送人啊？”
江涛道：“小丫头，难道我拿着不比你拿着好？”他白净无须的面容上还带着些轻微的不屑，意思是秦绚功夫不如他，何必非要争。
秦绚道：“以我们在秦家的地位，孰轻孰重？江管家，你好生掂量。”
青天瓶最后交到了秦绚手里。
江涛嘱咐秦绚带着江策回秦家，他则只身去江家看看情况。江涛走后，江策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一切变故都太突然太快了。他望着身畔的少女，心中烦闷起来，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事情始末。首先，他与江涛来捡漏拿鼎，事成后盲台因为红鹿发生混乱，秦绚于是带着他与江涛急急忙忙逃走，接着告诉他江家出事了，且不愿意立刻回秦家……
众人围捕红鹿，意味着江家出事。回忆起盲台之下，有人找红鹿大喊的那声“小废物”，江策忽然悚然一惊。
“为什么叫我红鹿？”他冷不丁地开口了。
当时江策正跟着秦绚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小径上行走，四周杂草生的有将近半人高。江策在一片青黄不接的杂草中，瞧见少女腰畔那只缠枝芍药的橘红色香包一晃一晃，十分惹眼。
秦绚在前头拽着他衣袖，闻言果然停下身子，回头看江策。那眼神带着几分躲闪：“你都知道了。”
四野寂静，寒蝉哀鸣。
“江家的鼎纹，赤鹤流云纹，然后，大概是逐鹿中原的意思，我也不太清楚，反正红鹿就这么叫开了。至于凭你可以寻鼎增长功力的传言，我记得是在你丢了鼎不久，慢慢传开来的。他们说你没了鼎还能活下来，且获得好好的，肯定身怀异宝，所以……但是这么多年，为了让你不要担惊受怕，大家一直不想让你知道的。而且江家还在，你若被抓了，江家决不会放过，所以你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
“所以你听到高灵安把事情捅出来，大家开始抓红鹿的时候，就知道我家出事情了。”
“不错。”秦绚迟疑地点点头，有心想安慰他几句，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策低着头不作声，半晌方道：“你打算怎么办？”
秦绚大概没想到他没继续追问江家的事情，反倒问她问题，愣了一下，才道：“嗯，我是打算带你先去北方躲一躲，帮你把鼎炼成。”
“没有玉生烟，我没办法把高子适的鼎化为己用。”
“玉生烟？赢州永乐堂的宝贝？”
“你知道？”江策睁大眼，“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江伯伯回江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或许他能把玉生烟带出来给我，也说不定江家已经被抄了。老天保佑我爹关键时候聪明点，保命要紧。”
“江伯父不会有性命危险的。”秦绚心中感激江策没有点出秦家也会随着众人一起瓜分江家的事实，给她留了面子，但心中愧疚，继续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样，但是……玉生烟的事情确实是我疏忽了。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冒险潜回去，我把玉生烟给你带出来。”
江策没有立刻接话，过了一会儿，他问秦绚：“你说，以前我每次去春风楼喝酒的时候，那些姑娘是不是都一边哄着我，一边在心里笑我？你说那些人，会不会在我喝醉酒毫无防备的时候，还想要杀我？”
秦绚看他一脸受伤的表情，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刻薄话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这时候，旁边草地里清晰传来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你就是红鹿？”
(本章完)
人人不安，人人躁动，谷梁荣脸色也变了，看着高灵安道：“高灵安，你这人好狠毒。”
高灵安漠然地开始指挥高家人从盲台撤退，心道：“我师父死了，你们难道一个个想好过么？”
谷梁荣看了一眼场中情景，竟然也一声不响地下了盲台，带着自己的人走了个干净。盲台之役，因围观人数众多，向来由城主谷梁家的人统领自家以及四大家族的壮丁们作为护卫维持秩序，如今他甩手痛快走人，场面顿时失去控制。江涛脸色奇差，急急忙忙地问秦绚：“你瞒着你爹出来的么。”
秦绚咬着下嘴唇，摇了摇头。
江涛喜道：“好哇，那快发信号，让人过来接我们！”
少女眉眼乌黑，面色苍白，极为坚定地摇头道：“我不许。”
一旁一直摸不着头脑的江策忽然大喊一声：“哎哟！”秦绚和江涛赶紧拉过他，却见他溅了半身血，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却见他刚才站立的位子旁边，有一人脸上尚带有几滴新鲜热血，手中握着刀，向周围人狞笑道：“跟我抢红鹿的人，咱今天只有拼个你死我亡。”
在他的脚旁，躺着个身高手长的汉子，浑身是血，已经没气了。
盲台上的战争刚结束，盲台下的混战，也终于拉开了序幕。
秦绚见状，飞快地运起点金石，手势不住变换，一道金光自她结出的手印导向点金石，她回头对惊魂未定的江策道：“快走！这里要争东西了！再不走你也是刀下亡魂！咱们抢不过别人……就赶紧跑！”
江公子胆小怕事，身无长处，唯一一点可取的就是还算机灵，闻言二话不说，搭住了秦绚的肩膀。点金石乃幻术石，咒出印生，点金石发挥威力，当空折射出一台幻境。运行者是秦绚，万象皆由她心念而起。秦绚果真天赋异禀，但见烈日当空，一股雷电竟生生劈下，所到之处立成焦土，而方才所立着的秦绚他们三人已经全部不见。等幻术失效，地面才恢复原有样貌。在场众人都被这雷劈的透心凉，离得近的回过味来，知道是幻术尔尔，离得远的却道是天降异象，胆小的也赶紧离场了。
盲台下一片混乱。高手大能、眼色机灵见势头不对的、功夫不怎么样争不过别人的，基本都走了。剩下的都是些中游水平、逞强好斗之徒。这些人在场混战，场面便不是那么好看了。
场中血腥味很重。盲台处又添多少冤魂。而这当口，红鹿逃了的消息在场子中慢慢散布开来。一些人还留在场内寻觅劫杀，而更多人则闻着风声，打算往红鹿可能跑走的地方去找。
红鹿到底何许人也？
九歌大部分人都知道，若得了红鹿，便可借其得到先机，寻到一尊宝鼎。此鼎无名，不知被人供养于何方，若得到此鼎加以修炼，将功力大盛，问鼎九歌。毕竟大部分人没有权贵家族那么优渥的条件，可以得到大把珍贵的秘宝秘笈，他们汲汲营营数十年，可能也始终敌不过那些宝物堆砌起来的权贵之鼎，也斗不过那些天生强势的天才之鼎。因此红鹿于他们而言，就是一步登上青云的扶梯，只是在今日的盲台为此丧命之人，会不会明白得不偿失之理？
九歌人好斗。成王败寇，他们想必至死也不悔恨，大不了十八年后重头再来。
话分两头。秦绚在那个当头果断用点金石带走了江策，江涛也紧随其后，三人一同出了盲台，却不知道往哪里去。江涛希望回秦家，秦绚不答应，二人剑拔弩张之际，江策糊涂了：干嘛不回江家？
“你还不明白吗？你以为谷梁荣那么早走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去你江家分一杯羹。”秦绚抱胸看着江策，见江策发髻有些歪了，忽然心头泛起不忍，伸手给他扶了扶：“你江家今日，大概是……出事了。”
江策脸色白了：“我家怎么可能出事？”他停了停，忽然笑了：“小绚，你怎么也开始诓人了……”
秦绚打断道：“你以为红鹿是谁？”
“先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先回你秦家躲一躲！”江涛在旁边急的跺脚，不住地催促秦绚。秦绚见他这般，忽然一笑：“好啊，江管家。”她这一笑真是动人之极，周围景色登时一黯。然而江涛根本不为所动，但见秦绚径直伸出手，笑道：“你先把青天瓶给我。”
江策奇怪地看着她：“谁拿着不是一样的？你既然这么不放心，不如让江伯伯把东西给我。”
秦绚冷道：“你有本领护着它么？江叔与我好不容易给你抢来的鼎，干什么，拱手送人啊？”
江涛道：“小丫头，难道我拿着不比你拿着好？”他白净无须的面容上还带着些轻微的不屑，意思是秦绚功夫不如他，何必非要争。
秦绚道：“以我们在秦家的地位，孰轻孰重？江管家，你好生掂量。”
青天瓶最后交到了秦绚手里。
江涛嘱咐秦绚带着江策回秦家，他则只身去江家看看情况。江涛走后，江策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一切变故都太突然太快了。他望着身畔的少女，心中烦闷起来，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事情始末。首先，他与江涛来捡漏拿鼎，事成后盲台因为红鹿发生混乱，秦绚于是带着他与江涛急急忙忙逃走，接着告诉他江家出事了，且不愿意立刻回秦家……
众人围捕红鹿，意味着江家出事。回忆起盲台之下，有人找红鹿大喊的那声“小废物”，江策忽然悚然一惊。
“为什么叫我红鹿？”他冷不丁地开口了。
当时江策正跟着秦绚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小径上行走，四周杂草生的有将近半人高。江策在一片青黄不接的杂草中，瞧见少女腰畔那只缠枝芍药的橘红色香包一晃一晃，十分惹眼。
秦绚在前头拽着他衣袖，闻言果然停下身子，回头看江策。那眼神带着几分躲闪：“你都知道了。”
四野寂静，寒蝉哀鸣。
“江家的鼎纹，赤鹤流云纹，然后，大概是逐鹿中原的意思，我也不太清楚，反正红鹿就这么叫开了。至于凭你可以寻鼎增长功力的传言，我记得是在你丢了鼎不久，慢慢传开来的。他们说你没了鼎还能活下来，且获得好好的，肯定身怀异宝，所以……但是这么多年，为了让你不要担惊受怕，大家一直不想让你知道的。而且江家还在，你若被抓了，江家决不会放过，所以你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
“所以你听到高灵安把事情捅出来，大家开始抓红鹿的时候，就知道我家出事情了。”
“不错。”秦绚迟疑地点点头，有心想安慰他几句，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策低着头不作声，半晌方道：“你打算怎么办？”
秦绚大概没想到他没继续追问江家的事情，反倒问她问题，愣了一下，才道：“嗯，我是打算带你先去北方躲一躲，帮你把鼎炼成。”
“没有玉生烟，我没办法把高子适的鼎化为己用。”
“玉生烟？赢州永乐堂的宝贝？”
“你知道？”江策睁大眼，“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江伯伯回江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或许他能把玉生烟带出来给我，也说不定江家已经被抄了。老天保佑我爹关键时候聪明点，保命要紧。”
“江伯父不会有性命危险的。”秦绚心中感激江策没有点出秦家也会随着众人一起瓜分江家的事实，给她留了面子，但心中愧疚，继续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样，但是……玉生烟的事情确实是我疏忽了。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冒险潜回去，我把玉生烟给你带出来。”
江策没有立刻接话，过了一会儿，他问秦绚：“你说，以前我每次去春风楼喝酒的时候，那些姑娘是不是都一边哄着我，一边在心里笑我？你说那些人，会不会在我喝醉酒毫无防备的时候，还想要杀我？”
秦绚看他一脸受伤的表情，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刻薄话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这时候，旁边草地里清晰传来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你就是红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