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红鸾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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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红尘有暖意

红尘有暖意

越九日,归宁的日子到了。“姑爷、主子,起床了罢!”我大清早就被冬雪给唤醒。

胤禵又不在身边,不过我知他每天早上必定会去他的练功房的,早已释怀。

“怎么啦,冬雪,今儿个这么早!”我故意装作茫然不知。“哎!主子你怎么能给忘了呢!今儿个是你们成亲第九日啊!”她果然着急起来。

“是啊,第九日,那又如何?”逗她还是挺好玩的,如果是小玉,她就不吃你这套。

“就是归宁的日子啊!”她还是这么急躁。“唉!冬雪啊,敢情你白跟了小月这么些日子呵!”我点点她的脑袋。

“她是她,我是我,怎能一同论说?”她理直气壮地说。“好啦,知是不可同人而语!快帮我梳头吧!还得去唤咱们爷呢!”我笑着把梳子塞进她手里。

“冬雪,你可知爷练功的地儿在哪儿?”出了门,我便懵然不知其路了。

“跟我来罢!打小你便不知迷过多少路,那还是在小小的完颜府呢!咱们这府可大了不知多少倍!”她一脸的自豪。

“你呀,到了这儿便忘了咱们小时的家啦!”我笑着摇头,见她的刚才的表情,我想起塔吉玛来,还有她在说自己是个牧羊女时的表情。

“福晋!爷这时是不爱人打扰他的!您请回罢!”刚到门口,我们便被小勤子给拦住了。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里面不时传来“哦哈!”的声音来,我忍不住朝洞开的门看看,但什么也见不到。

“小勤子,咱们找爷有事儿呢!你就让福晋进去罢!”冬雪见我这样子,忍不住为我说起好话来。

“爷交待过的,奴才……!”他为难地看着我们。

“好啦,没事儿!既是爷交待过小勤子,那咱便回去等他吧!”我知小勤子的为人,他如果没得到硬命令,是不会对我这么说的。

“福晋……。”他见我们要走,有些犹豫地开口。

“放心吧,小勤子!呆会儿爷练毕,你知会他一声儿便行了。”我不想见他为难。

“小勤子!外头是谁?”正要走,胤禵在里面高声问。

“回爷的话,是福晋过来了……不过这会儿正要走!”小勤子抱歉地笑笑,大声回答。

“芽儿!”我惊奇地望着发声处,小勤子的话音才落,胤禵已经站在我面前了。

“胤禵,没事儿的,我回房等你。”我怕他再说小勤子,忙先说了。

走近他,见他满头大汗的,衣衫都湿透了,抽出帕子来,给他细细地擦了。

他抓住我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吻了吻,“那你先过去用早膳罢!我一会儿就来。”

“嗯,我让冬雪备好盥洗的物件,等你一块儿用膳。”“也好,再练半个时辰便可!”他说着转身要进去。

“爷!您可记得今儿个是甚么日子?”冬雪急急问道。

想是听了我们的话发急,这还要练半个小时,还要洗澡,还要吃早饭,那得耽误多少时间啊,怪不得她要着急了。

“冬雪!越发没规矩了!”我装作不悦地训她。不知道胤禵会不会生气?他能容忍冬雪这么放肆吗?

“甚么日子?”他停下来想了想,便吩咐小勤子,“快去替我备水沐浴罢!”

“胤禵……你在哪儿沐浴?”我的声音居然如蚊吟。看来我的确是越来越被“古化”了(被古代人同化了),越来越爱脸红。

他走过来搂住我,也不管自己身上的汗。“芽儿,你想让为夫在哪儿洗?”他在耳畔低语。

“我……我去替你备好干净衣裳吧!”结结巴巴地说完,忙挣脱了往回跑。不意外的,身后传来他的朗笑声。

“主子!主子!你跑那么快做甚么啊!”冬雪在后面跟着跑,一边还不停地抱怨着。

我停下来,等着她。“怎……怎么了?”她没提防,差点儿撞上我,还不知所以然地看看四周。

“冬雪……!”“嗯?”“算了!咱们给爷备衣裳吧!”

我本想说她以后不要在胤禵面前这么说话了,怕给有心的人听见了,会给她找麻烦。但转念一想,她都是为了我,也就算了,总算她在我身边,别人也不敢轻易动她。

正式接管胤禵的日常起居的伺候权,我兴奋得连心脏都跟着微微颤抖。我从不知道,自己也能做一个这么贤惠的妻子。

“胤禵!你可沐浴完了?”我隔着帘子轻声问着。

到了浴池,我没好意思进去,就在外面等着,等里面的";哗哗";声停了,才出声。

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好的“浴缸”,我这个人没什么特殊的嗜好,就是爱泡澡。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也无论一整天的工作什么的多么累,只要一泡进水里,我的所有疲倦、劳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时候,我从没用过香皂洗澡,因为贫穷。但是,聪明的奶奶是不会让我失望的。她从山里采来各种花朵,栀子花啦,野**啦,金银花啦什么的,拿回来晒干了,每次在我洗澡的时候放一点。后来,我的身上总是飘着一股天然的花香,惹得班上的女孩子们特别羡慕,满足了我小小的虚荣心。

我亲爱的奶奶啊!如果不是为了生计,我断然不愿离开她的啊!想起我将离开她的前一天晚上,我愣愣地看着在煤油灯下颤巍巍地为我收拾小包袱的她;还有站在村口那棵大樟树下目送我的奶奶,鹤发在风里不断飘飞,举手的姿势苍凉孤寂。我故意落在女伴的后面,一步三回头,泪眼模糊。

“芽儿?”胤禵轻轻将我圈住,却不问我为什么。“你怎么从我手里取走衣裳的,也不说一声儿!”我擦干眼泪,笑着推搡着他。

“只是替为夫备衣裳而已,无委屈得流泪的必要罢?”他将我的旗头扶正,打趣着。

“哪儿有?咱们该走啦!”我窝心地朝他展颜。“嗯!”

我往外走了几步,发觉他没跟上来。“胤禵,你怎么啦?”我回头一看,他正做着一个让我挽手的姿势僵在那儿,一脸的不满。

我讶然失笑,见他挑起眉,身子仍是不动,只好走回去,把手伸进他的臂弯,他才满意地笑了。

马车已经备好,小勤子赶车,我和冬雪坐进车里,胤禵骑了马在旁边跟着。

我不时撩开帘子朝他看看,他则报以微笑,我也笑,浓情蜜意瞬间弥散开来,连空气都是甜甜的了。

干娘和干爹依旧站在门口迎接着我们。冬雪一下车,便把随车带来的礼物给他们,这是胤禵早就备好了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会送什么,但肯定不薄。

进得大厅来,我们双双两跪两拜。“好,好!”他们高兴得阖不拢嘴,忙不迭地将我们扶起来。然后便让坐下来喝茶。

“咦!”我万分讶异地愣住了,另一种感动在心中慢慢升腾。他们怎么知道我爱喝荷叶泡的茶?

“芽儿,那是冬雪告诉我的,说是你从宫里头回来后便爱喝此茶,这不,我特意让秋果采好了备着呢!”干娘笑笑,轻描淡写地说。

才坐一会儿,胤禵就□爹请到书房了。我知道他们肯定是谈论关于胤禩的事,心情有些闷闷的。

“芽儿,随为娘来!”她神色怡然。我则满腹疑虑地跟着她到了后院。

她把我带到凉亭里坐下,一旁的秋果递上一个乌漆漆的木箱。

“芽儿,这是你的庚帖,你好生收着,我和老爷本想在你入宫时将它毁了,但终究没能舍得。这里还有些你刚进府带着的几件东西,我们也都没扔,现今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她打开盒子,推至我面前。

“庚帖?那不是胤禵来行文定礼的时候该给他的么?”那都是得记载的呀,我疑窦丛生。

“是啊,十四爷是知晓此事的,他拿的那份是咱伪造的,这份是你带来的。”

那是一份极普通的类似硬纸壳的长方形帖子,灰黄色的页面,封面上写着大大的“庚帖”两字。打开里面,打眼看见的便是“许春芽”三个正楷字,后面依次写了生辰:坤造辛未年己亥月甲戌日丙寅时生、籍贯:江西,仅此而已。

算来,是康熙三十年秋阴历九月二十三号六点钟左右出生,祖上有什么人却没写上。大概也不想让我再去认祖归宗了。

再看看箱子里,有一只凤凰状的金步摇,就是白居易诗里“云鬓花颜金步摇”里说的那种首饰。

它做得极细巧,两根细细的波浪状的长金条顶端,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嘴里衔着一条细垂丝般的金线,线的尾部缀着一颗水滴形的琉璃珠子,整个造型非常之柔美优雅,且它历时已久仍然色泽鲜艳,不是言语能够形容。

以前只是听说而已,现在居然亲见了!这会是澐漪的吗?她戴过了的首饰?我的心因为激动,而微微收紧了。

“干娘,就这些了?”我的嗓音稍稍发颤着。

“嗯,就这两样东西,当时见你冷得全身发抖,脸乌唇青的,紧紧抓着手里的一个小布袋子,不管我怎么劝,怎么哄都死不撒手。待你睡着了后拿来看看,还真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于是就珍藏起来了,想着这一定与你的身世有关的。”

“谢谢干娘!您的大恩芽儿没齿难忘!”我跪下了。这将是我和澐漪再一次地牵连啊!我如何能不感激涕零!

“哎!这如何使得!快快请起!”干娘忙唤冬雪帮忙将我扶起,“芽儿,这是咱们该做的事儿啊!你一个才丁点儿大的孩子,却带着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们不得不谨慎呐!”

无论他们是出于什么心态,他们毕竟没有随意将这些东西处理了。都言人世多苦趣,才知红尘有暖意。

“福晋,宴席已备好!老爷请两位至前厅用膳。”秦管家在亭子外头沉声说着。

“芽儿,带着罢!怕叫爷们等急咯!”她笑着起身。

我把箱子交给冬雪,叮嘱冬雪一定好好看紧它,见她郑重点头,才放心地紧走几步跟上干娘。

吃了饭,我们就得回去,尽管我还想多呆上一会儿,听干娘讲讲“许春芽”小时的一些事。但是不行,按照规矩是不能逾午的。

马车不紧不慢地驶着,我心里想着澐漪,没了来时的兴致,懒懒的斜倚着冬雪,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