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画杀之命丧黄泉
他这声轻笑，更是吓得身后小厮，从疑惑中惊过神来。
小厮已有近十年没见他家主子笑过！正不可思议地抬头偷偷去打量，发现主子是真的十分愉快，莫名其妙的愉快。
小厮张口欲询问，待看清主子此刻前行的方向，惊呼出声，“主子，这是回洛阳的方向，不是说从此抽身朝局，隐居山野吗？咋又往回赶？”
风中，再无声音回他。
小厮脚下稍顿，摇头、蹙眉、疑惑、轻叹一声，刚要跟上主子脚步，只听得“叽”一声似是鸟叫，之后一只死鸟已死在他怀里。
小厮忙忙接住，抬头望向主子，更加疑惑：给他只死鸟干嘛？
可主子丝毫没有要瞧他一眼、点拨他一声的意思，一直往前，良久，才从风中传来主子轻快的两个字：撤隐。
撤隐？
主子为了隐退这禄国朝堂，绞尽脑汁，如今说撤销此计划便撤销？
小厮思来想去，联想起今夜所听所闻来，忽然明白了主子意思，神色稍显肃然，脚下加速，紧跟而上！只片刻的功夫，两道身影失了踪迹。
却说佑安郡姜府中的姜春，只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来惋惜那位惊世少年的不幸，第二日便让此事随风而去。之后的日子里，他只沉溺于那道栩栩如生的栏杆，每日里除却三餐，其余时间皆独自凭栏看书或观景、模仿、精研。
他觉得以他在画作上的造诣，这种“枯木回春”之术，他一定能成就出来的。到那时，他姜春便能因此画技而闻名天下，名垂千古，后世子孙万代，不仅要赞叹他的军事才能，更要敬仰他的不凡画技。
想想此事，便令他兴奋。
偶尔也会看见两只漂亮的啄木鸟，正围着荷花亭飞舞，赶走过几次，之后它们又来，来了倒也不做什么。姜春只得作罢，更惊叹那病公子的画技，竟能让精明的鸟兽分不清真假，而爱上这荷花亭来。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数日，直至季夏月中，本该是月圆明亮之夜。不曾想，无风又未雨的天空中，挂着另一轮朦胧长毛的月亮。
姜春本欲借着月中的好月色，再行画将一作，如今抬头看天，只得作罢。亲自从厨房寻来几碟花生，从地窖中提了两坛美酒，凭栏而喝。
冷风阵阵袭来，竟有些令人寒毛，打个冷颤。姜春自言自语地壮胆，“本将军上阵杀敌多年，死在本将军刀下之人，没有上万也有数千，那凶悍的敌人和战火都不怕，怕它阵阴风作甚？”
说完，他又喝了两口烈酒，身子暖呼呼的，感觉冷风再也不在，心中畅快！这样柔和朦胧的月色下，闻着荷香，抱着那惟妙惟肖的画栏一口一口地亲，太爱了，大笑一声，他觉得世间如此美妙……比神仙还要快活的！
再一次凭栏仰头一口酒时，只听得背后“叮叮叮”几声后，“咔嚓”一声木栏杆断烈，惊起两声鸟叫，听到一对鸟展翅高飞的声音。
姜春整个身子已随势朝后倒去，正喝得半醉半醒的他，尚以为是坠入鸟语花香的云端。只手中酒瓶中的酒哗啦啦朝他口鼻倾倒，呛得他咳嗽个不停，鼻中、喉咙里、肝肺，皆被刺激得辛辣无比时，方觉危矣！
姜春挣扎过，可终究掉进了荷花池中，每咳嗽一声，那汹涌的池水呼啦啦地朝他嘴中去，堵得他无法呼吸，他唯有一口一口地往下吞！
他见过太多的人惨死时的惨状，比如十年前无名门的那场大火，火中的人们，痛苦挣扎的样子，至今刻在他脑海中！他害怕那样的惨死，可他果然是惨死吗？
小心谨慎了一辈子的姜老爷，一个常年征战北地匈奴的将士，哪里有时间学泅水，自是一个旱鸭子，在水中摸爬滚打多时，喊救命又因他将身边人常常支走，无人应援。
那寒冷还带着白日里太阳光照过后的余温的池塘水，让姜春完全意识到自己正处于生死边缘，他手脚并用地噗通在荷塘中，手脚并用地缠绕着那片接天碧绿的荷，他拼命地试图滚进荷的世界，希望某一根粗壮的荷茎能救他一命！
可为何，那荷茎似乎化成了向他讨命债的厉鬼，一根根将他缠绕，越缠越紧，越缠越紧，最后令他再无法呼吸，再无法噗通，再无法活着走出这片池塘……
若非这池塘够深，若非这姜老爷够重，若非掉进水中他太过惊慌，若非他死前越慌越挣扎太过，否则，他是有希望借着这些荷花荷叶或许能救他一命的！可生死面前没有“若非”！
刀箭无眼奈壮士何？上善“弱”水一命呜呼也。人生，真是悟不透，无常总走在意外道上。
又或许，今夜他命该绝于此地，因他生前杀死的那些无辜的性命而赔出性命。
城南姜府，传来哀嚎之声，城中之人皆知姜春醉酒溺死于池塘中，
第二日找到姜春尸体时，已浸泡了半夜，发肿发胀，面目全非。其子却怀疑此事并非意外。他知道自己父亲有多强健，且事事小心谨慎，怎么可能轻易死在了荷花池里。他请了状师，报至官府，官府亦命人来查。
几番周折查探，关于谋杀姜老爷的凶手终于被当场抓到——在那断裂的栏杆处捉了一对漂亮的啄木鸟。原是那栏杆画得惟妙惟肖，被啄木鸟看成了真的树木，每日夜深人静时，它们就会在那栏杆处一直啄、一直啄，直到姜春丧命之后，依然来此一直啄，被捕快当场抓获。
姜少爷依然不愿意相信，可看那栏杆断裂处，并非人为，也非利器，倒确实像是虫子或啄木鸟所为。只得暂时接受了这种叫做“意外”的说法，妥当将姜春后事处理好，又将那道栩栩如生的画栏，以及那对啄木鸟一同陪葬入土。
这其中，暗地里又是几番折腾。
等姜少爷想起要找来那对鸟寻更多线索时，发现啄木鸟已被人换成了麻雀，而江湖上曾经认识那对琢磨鸟的人，亦一夜之间消息不见。姜公子知道，父亲的死就是一场阴谋，只可惜极少人见过那病死的画师，打开他的坟墓，他的尸体已爬满蛆，看不清其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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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已有近十年没见他家主子笑过！正不可思议地抬头偷偷去打量，发现主子是真的十分愉快，莫名其妙的愉快。
小厮张口欲询问，待看清主子此刻前行的方向，惊呼出声，“主子，这是回洛阳的方向，不是说从此抽身朝局，隐居山野吗？咋又往回赶？”
风中，再无声音回他。
小厮脚下稍顿，摇头、蹙眉、疑惑、轻叹一声，刚要跟上主子脚步，只听得“叽”一声似是鸟叫，之后一只死鸟已死在他怀里。
小厮忙忙接住，抬头望向主子，更加疑惑：给他只死鸟干嘛？
可主子丝毫没有要瞧他一眼、点拨他一声的意思，一直往前，良久，才从风中传来主子轻快的两个字：撤隐。
撤隐？
主子为了隐退这禄国朝堂，绞尽脑汁，如今说撤销此计划便撤销？
小厮思来想去，联想起今夜所听所闻来，忽然明白了主子意思，神色稍显肃然，脚下加速，紧跟而上！只片刻的功夫，两道身影失了踪迹。
却说佑安郡姜府中的姜春，只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来惋惜那位惊世少年的不幸，第二日便让此事随风而去。之后的日子里，他只沉溺于那道栩栩如生的栏杆，每日里除却三餐，其余时间皆独自凭栏看书或观景、模仿、精研。
他觉得以他在画作上的造诣，这种“枯木回春”之术，他一定能成就出来的。到那时，他姜春便能因此画技而闻名天下，名垂千古，后世子孙万代，不仅要赞叹他的军事才能，更要敬仰他的不凡画技。
想想此事，便令他兴奋。
偶尔也会看见两只漂亮的啄木鸟，正围着荷花亭飞舞，赶走过几次，之后它们又来，来了倒也不做什么。姜春只得作罢，更惊叹那病公子的画技，竟能让精明的鸟兽分不清真假，而爱上这荷花亭来。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数日，直至季夏月中，本该是月圆明亮之夜。不曾想，无风又未雨的天空中，挂着另一轮朦胧长毛的月亮。
姜春本欲借着月中的好月色，再行画将一作，如今抬头看天，只得作罢。亲自从厨房寻来几碟花生，从地窖中提了两坛美酒，凭栏而喝。
冷风阵阵袭来，竟有些令人寒毛，打个冷颤。姜春自言自语地壮胆，“本将军上阵杀敌多年，死在本将军刀下之人，没有上万也有数千，那凶悍的敌人和战火都不怕，怕它阵阴风作甚？”
说完，他又喝了两口烈酒，身子暖呼呼的，感觉冷风再也不在，心中畅快！这样柔和朦胧的月色下，闻着荷香，抱着那惟妙惟肖的画栏一口一口地亲，太爱了，大笑一声，他觉得世间如此美妙……比神仙还要快活的！
再一次凭栏仰头一口酒时，只听得背后“叮叮叮”几声后，“咔嚓”一声木栏杆断烈，惊起两声鸟叫，听到一对鸟展翅高飞的声音。
姜春整个身子已随势朝后倒去，正喝得半醉半醒的他，尚以为是坠入鸟语花香的云端。只手中酒瓶中的酒哗啦啦朝他口鼻倾倒，呛得他咳嗽个不停，鼻中、喉咙里、肝肺，皆被刺激得辛辣无比时，方觉危矣！
姜春挣扎过，可终究掉进了荷花池中，每咳嗽一声，那汹涌的池水呼啦啦地朝他嘴中去，堵得他无法呼吸，他唯有一口一口地往下吞！
他见过太多的人惨死时的惨状，比如十年前无名门的那场大火，火中的人们，痛苦挣扎的样子，至今刻在他脑海中！他害怕那样的惨死，可他果然是惨死吗？
小心谨慎了一辈子的姜老爷，一个常年征战北地匈奴的将士，哪里有时间学泅水，自是一个旱鸭子，在水中摸爬滚打多时，喊救命又因他将身边人常常支走，无人应援。
那寒冷还带着白日里太阳光照过后的余温的池塘水，让姜春完全意识到自己正处于生死边缘，他手脚并用地噗通在荷塘中，手脚并用地缠绕着那片接天碧绿的荷，他拼命地试图滚进荷的世界，希望某一根粗壮的荷茎能救他一命！
可为何，那荷茎似乎化成了向他讨命债的厉鬼，一根根将他缠绕，越缠越紧，越缠越紧，最后令他再无法呼吸，再无法噗通，再无法活着走出这片池塘……
若非这池塘够深，若非这姜老爷够重，若非掉进水中他太过惊慌，若非他死前越慌越挣扎太过，否则，他是有希望借着这些荷花荷叶或许能救他一命的！可生死面前没有“若非”！
刀箭无眼奈壮士何？上善“弱”水一命呜呼也。人生，真是悟不透，无常总走在意外道上。
又或许，今夜他命该绝于此地，因他生前杀死的那些无辜的性命而赔出性命。
城南姜府，传来哀嚎之声，城中之人皆知姜春醉酒溺死于池塘中，
第二日找到姜春尸体时，已浸泡了半夜，发肿发胀，面目全非。其子却怀疑此事并非意外。他知道自己父亲有多强健，且事事小心谨慎，怎么可能轻易死在了荷花池里。他请了状师，报至官府，官府亦命人来查。
几番周折查探，关于谋杀姜老爷的凶手终于被当场抓到——在那断裂的栏杆处捉了一对漂亮的啄木鸟。原是那栏杆画得惟妙惟肖，被啄木鸟看成了真的树木，每日夜深人静时，它们就会在那栏杆处一直啄、一直啄，直到姜春丧命之后，依然来此一直啄，被捕快当场抓获。
姜少爷依然不愿意相信，可看那栏杆断裂处，并非人为，也非利器，倒确实像是虫子或啄木鸟所为。只得暂时接受了这种叫做“意外”的说法，妥当将姜春后事处理好，又将那道栩栩如生的画栏，以及那对啄木鸟一同陪葬入土。
这其中，暗地里又是几番折腾。
等姜少爷想起要找来那对鸟寻更多线索时，发现啄木鸟已被人换成了麻雀，而江湖上曾经认识那对琢磨鸟的人，亦一夜之间消息不见。姜公子知道，父亲的死就是一场阴谋，只可惜极少人见过那病死的画师，打开他的坟墓，他的尸体已爬满蛆，看不清其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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