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神魔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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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凤鸟归尘天下变 第九章 古有凤凰,今栖人间

    古语有云:凤象者五,五色而赤者凤。

    自古以来凤凰便是神物,是百鸟之王福瑞鸿兽,凤为雄,凰为雌,凤者共有五色。

    赤色为凤,青色为鸾,黄色为鹓鶵,白色为鸿鹄,紫色为鸑鷟,神话中曾讲到,凤凰每次死后,会周身燃起真火,然后其在烈焰中获得重生,并获得较之以前更磅礴的生命力,此为“凤凰涅槃”。

    阳州最初是两大家族,大约在一百年前阳州有一个叫吕越的落魄书生,十五年考取功名,自十七岁起熬到三十岁,等到而立之年终于榜上有名,本来是喜极而泣的好事,可却在三日后传来消息,朝中权贵之子,买通考官将他顶包,一切宏愿旋即化作泡影。

    吕越家中贫瘠穷苦,连一两碎银都凑不出来,如何千里迢迢奔赴京城?

    万念俱灰间,吕越一人徒步返回生他养育他成人的荒山僻岭。山中以往住户不是迁居往外面谋生便是寂寂无声默然逝世连墓碑都成了奢望,仿佛走至世界尽头,那里有一棵活了近九百年的老梧桐。

    俗世皆说:“良禽择佳木而栖,山灵水秀育神灵,可造福一方百姓,可数之不尽的香火金钱可换回神灵一丝动静?”吕越只是斥笑都是狗屁,骗人的假话。

    “若有凤凰那今日便给我现身!老子倒要瞧瞧长的什么样子,不是号称神禽可救人于苦难之中吗?都是狗屁!这世道哪里还有正气可言!什么神仙都是狗屁不如!”

    吕越泪流满面,一脚踹倒鞋下积垫的青砖泥胎,脖子挂在手指粗细的麻绳上,身躯抽搐,就欲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瞳孔中映射出一团缤纷光华,绚烂至极,天地之间风起云涌,一道清鸣振聋发聩。

    那东西从东方天际缓缓落下,裹挟着百种霞彩,有上千道仙气神韵贯穿云巅陆地,仿佛惊涛骇浪袭来,一股气劲切断麻绳。

    那东西挺挺直立静止在粗壮梧桐枝干上,斑驳色泽逐渐收敛消失,浓稠大雾缓缓退散,是一头神禽,鸡头、蛇颈、燕颌、龟背、鱼尾,足足有六尺之高,那神禽朝天清吟一声,顿时天地昼夜变幻。

    “呼!”那棵寿龄近千年的梧桐被狂风拽的哑哑作响,深埋地下的树根纷纷破土扬出,狰狞之态宛如地狱妖魔现世。

    古木摇摇欲坠,方圆四里之内蓊郁森林被生生拔出夷为平地,黄沙漫漫,宛如旋涡,断木嶙石在高空沉浮辗转,遮挡光明,如临深渊,而吕越便是旋涡中心。

    四面八方流动而来的乌云凝聚交融,浓稠且黝黯,云中不断爆发出雷鸣与电掣,天地或明或暗,似乎酝酿了许久,终于第一道雷霆罚世,砸出十丈径长的凹坑,余威不减,再度掀起沙暴。

    云霄之上有一道人影模糊不清,那人大袖一挥,无数雷霆飞射,粗如水缸,须臾有一声咆哮震慑苍穹,似狼似虎,那驻枝神禽扬首清鸣,顿时大翅一展,扶摇直上九万里。

    九重霄上异彩纷呈,有神仙居高临下睥睨凡尘,有神兽仙禽厮杀争斗,吕越不过凡夫俗子,哪里见过这般蔚然场景,早已吓得肝胆俱裂,双脚跪地,蜷缩叩头,额头被碎石划出血口,他依然不停磕头。

    “求大仙饶恕,我等凡人不识神仙威仪,震怒了神仙,望宽恕在下,感激涕零,后世祖祖辈辈势必供奉神灵。

    “求大仙大发慈悲,莫与我等蝼蚁计较啊!”

    厚重云层之上,爆发斑斓光华,有仙人在说话,声音之大如同铜鼓擂动,凡人无法理解其中奥秘,飘然如琴瑟。

    “今日便绕你一命,区区蝼蚁不值得吾脏手。”云雾中缓缓传来一句来源于人间的冷漠声音,那仙人并未露相。

    大雾俄而消散的干干净净,天地一片澄明。

    那凤凰在空中翻飞,在经历方才一番恶斗后,神采盎然,似乎听懂了吕越的哀求,偏了偏头颅,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天地陷入一片空灵阒静,仿佛没有经历方才那般劫难,但大地却是千疮百孔。

    说来奇怪,那九百年的梧桐起先还险些被腰折,眨眼间却是一点受伤的迹象也不复存在,依旧是高耸挺拔,枝叶愈发葳蕤,发散着莹莹翠辉,须臾绽放出淡紫色花簇,星星点点,煞是绮丽。

    吕越大难不死,返回阳州县城开始经商,说来奇怪吕越考取功名接连失败,经营商铺生意却如鬼神相助一般,十年后成为当年小有名气富商老板,在过二十年跻身头等豪门,等到三十年后阳州有四大家族,吕府便占其一。

    吕越逝世后其子吕萧拜访阳州古镇一位学识渊博的儒家宗师,前后五次登门求教,最后那儒家宗师熬不过他。一番沉吟后当场下令,唤他差人购下两块品色极佳的红椿木匾,挥笔撰写“静笃止妄”四字与“凤凰在世”四字,一共八字,行楷大势,蕴含儒家大贤浩然正气,圆润刚健的字迹可使世间一切污秽妖邪胆寒,这八字有千金之重。

    有此儒家大宗师题字,又有民间茶馆口口相传的“凤凰现世”传说,于是乎吕府的别称“凤凰府邸”自此悄然传开。

    吕萧有三子,长子吕宏,次子吕宣,幼子吕湛。吕宏早年为燕国骠骑将军,十五年前燕楚之战身死沙场,吕宣为龙虎山天师府空天道长,一心修行不问世间俗事,吕湛为阳州长江商会大擎,扼制三江商运咽喉为阳州首富。

    吕家当代主事便是吕湛,大公子吕靖缘是其次子,小女儿吕素函与幼子吕清衡乃是宠妾许式所生,至于另外两个子嗣吕府却未曾对外界有过多提及。

    有流言蜚语说吕湛的两个小妾生子时难产,胎儿大人双双不保,至于消息是真是假,无人去证实也没人敢。

    吕府偌大的园林后院,种满了形形色色的奇花珍木,有十分耐寒,每至严冬子夜方一绽花容月貌的龙澹蝴蝶兰,幽芳纤纤,如女子在耳畔呢喃私语,有竖姿如正人君子的碧萧竹,清癯孤立、耿直不阿,更有峋山斜卧溪水迂回,琼砖高阁只数的人眼花缭乱。

    一处空旷大坪四周陈列兵器盔甲,七八个上身赤裸的肌肉壮汉在两两结对的近战搏斗。吕府二公子喜好武道搏术,平日里结交江湖上武艺高强的独侠请到府上做门客,在如此痴于武道风气下吕府从上至下连仆役家兵都会些杂艺把式。

    “再来!你个懦夫,刚才是我一不小心被你抢了先机,要是在打一次我绝对不会输给你!”台上一肤色微黑的青年男子被面前中年大叔以一招抱臂背摔击倒在地,面红耳赤的爬起来,使劲活动肩膀,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小伙子,刚才老夫只是顺势借助巧劲,要是在打一次也没什么,若是再输了,那就要算你输了整整两次。”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大叔上身块垒还算健硕,虽然不比一干血气方刚的赤膊小后生却也不可小觑。

    “小伙子,出手吧!”中年大叔气定神闲,似乎想要激怒那一身蛮劲的小伙。

    “看我这回不把你打趴下!”青年男子脚下生劲,一步腾空逼近,握紧右拳做出冲击动作,左手护在胸口,以一种寻常武夫对敌拳架冲向敌手,凝聚气罡的一拳重重轰了过去。

    络腮胡大叔横抬双臂交错抵挡那气势惊人的一拳,张开弓步,当拳头贴近手臂时,有一股气流迸发,像是一练微风挂起中年男人发丝。

    他缓缓后退几步,青年男子再度跃起,乃是招数“腾龙奔月”,侧身一脚袭在中年男人侧脸上,那人迅猛抬手挡开。青年男子气势不减空中扭转身体,脚劲劈出嘶嘶风声,看的台下众人接连惊叹叫好,中年大叔一时力怯被击中耳畔,瞬间失利。

    “年轻人,你这套连击不错,力大势沉,老头子我手都挨疼啦。”肤色微褐的络腮胡大叔拍了拍臂膀,摇摇脖子,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五指轻轻搬动,没有先前那副戏弄的态度,收紧了神色。

    “那便使出你的看家本领吧,我的踢术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若是就这等本事那便休怪在下手脚无情了!”

    “今日打的真是舒坦,那我也让你开开眼界,免得说我胜之不武,瞧瞧我于家”拍山掌”跟你唐门”旋风腿”孰强孰弱!”

    “年轻人,可认真瞧好了!”

    络腮胡大叔突然闭目养气,一股气机自鼻口牵引至体内各处,此时双臂微微弯曲。

    掌心面天指尖相对收压于腹部,扎出马步以一种近乎悬空坐姿静止不动,汲取躯干中诸数无形气罡,宛如百川东到海,自丹田开始徐徐流淌至臂腕,前臂肌肉顷刻痉挛扩张,表皮下似蛰龙蜿蜒。

    古书上曾记载了一种武道内气修行功法,唤作“观海十二式”,书中所撰“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此刻那中年武夫体内所凝聚气机颇有日出东山,掀起惊涛骇浪之状。

    前后不过缓饮一杯茶的功夫,那中年男人表面气机一变在变一涨又涨。

    肤色微黑的年轻人楞了片刻蓦然回神,心惊不妙,这老头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大杀招!

    他一步腾空,脚下爆发巨力。

    中年大叔骤时睁开双瞳,竟有缕缕银丝乱游,大呵挥掌劈向飞腿,重如磨盘,左右交替迎击,眨眼间挥出二十八掌。

    尘土迸射,以他为中心形成一圈罡罩,不断向外扩展,无端滋生出俨如大军压阵的逼迫感,仿佛要辗碎一切阻碍。

    “小伙子还有其他高招吗?怎么跟挠痒痒似的。”

    年轻人错愕的发现那人掌劲愈来愈猛,此时攻之不进,退之却难,完全被对方占据先机,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掌风如沙暴穿梭,细如沙粒的气罡从腾空青年外肤迅捷划过似刀割箭掠一般,诡谲难防,他越发心惊肉跳。

    “这老头居然藏的这么深!”

    青年小伙面色难堪至极,想哭的心都有了。

    “那么你该输第二次了!”

    正当此时,络腮胡大叔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脚踝将其一把拉下,俨如手擒飞雉般钳住那人脚踝,下一刻爆发巨大气力将他甩出武场外,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

    坪下观看的众人纷纷震惊不已,这外貌不扬的中年人一直深藏不漏,如今一举击败在场门客最善拳脚之人,怎么能不叫人吃惊?

    “不错,不错,一大早真是大开眼界,于怀老爷子年近半百依旧宝刀未老,还是跟当年一样鲜有敌手,令人恭敬佩服,你们这些平日里心高气傲地该服气了吧。”说话的是一面貌俊秀的男子,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轻轻抬起一双白皙手掌,原本鸦雀无声的武场却忽然响起一连串清脆的掌音。

    那突然闯入的男子肩披白狐锦裘,身着翩翩飘然的白凤广袖衣,腰间束着黄龙玉带,发髻别着一支做工精细的紫竹玉簪,整个人器宇轩昂,身高七尺有余,可谓玉树临风,眼观吕府有如此豪气装束的唯有一人——吕靖缘。

    “二公子真是折煞老夫啦,老夫不过江湖一介蛮夷武夫,承蒙吕二公子看得起鄙人,我于老头还要感激二公子知遇之恩,且不敢造次!”那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武夫听闻声音诚惶诚恐,转眼睹见那华贵身影,赶紧跳下武坪,十分羞赧,眨眼间方才那股气吞山河的傲人气势烟消云散。

    “于老爷子谦虚,在场诸位侠客都是我吕府门客,能与各位结识乃是在下福分,今后有用的上我吕某人的地方还希望不要吝啬开口。”

    “我辈武人有千千万万,唯有情义两字当如一。”

    吕靖缘抬手作揖,坪下十余人面色更是恭谨,阳州本地百姓都知道吕府二少爷敬爱武才,附近州郡的武举剑客有不少人慕名前来,吕靖缘不仅崇尚武人,自己也会些枪棒剑技,只是外人极少窥见其武功水平。

    用吕靖缘的话来说:人在江湖走,谁先透底那谁便先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