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尘双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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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情篇 第三十九章 琴谷来人

    五日之后

    琴会已经于昨日结束了,琴圣一向不喜欢有外人打扰,举办琴会也不过是为了研讨琴技,顺带传些出去。

    此次的主要目的,则是为了探明他口中所谓的“仙人”赐予的“太上清心音”有何妙用。

    尽管如此,琴会也不过只持续了三日而已。

    而那些为数不多的宾客,也都在“会始”之日来,“会终”之日去。

    如今谷中几乎又恢复了往昔的情景:除了那几乎终日不散的云雾外,便是三三两两、为数不多的弟子、仆人,以及他们抚琴时偶尔传出阵阵琴音,还有不曾离去的江离三人。

    如果非要说多了些什么,那应该是“琴会”开始之前两日,便“寻故”而来的四个人了。

    一人则是依旧像根黑大木头身上挂了杆黑枪似的墨将,此刻就那么在江离身旁,面无表情地站着,不知看向何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人则是正跪坐在江离身旁的蓝衣了,她毕竟年长些,不似青儿那样好动,她自觉自己作为“侍女”的身份。

    无论是跟在江离或是江月身边,都尽量贴身伺候,让二人不至于因为她没有尽责而出现意外。

    江离对几人都感情虽稍有不同:对墨将是因为从小就被他保护的敬重;对江月是亲情照顾的疼爱;对青衣是自幼年便开始的宠爱;对蓝衣要算得上是超越普通挚友的依赖了。

    因为他从小便被月儿的爷爷捡回,后又被其父江风华当作亲生一般养着,而他对江月也是自然的负起了兄长之责。

    至于其余三人……

    只知墨将是在他被送到无生居之前不久,同样是被老家伙救回的,可惜,虽治好了伤却失了记忆。

    除了身体本能记住的东西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名字也是……之后便一直做起了“家将”来。

    蓝衣、青衣两姐妹更是被从小捡回来的,只因为老家伙说要给自己添两个玩伴。

    结果却是变成从照顾他开始做起,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侍女”。

    江离一直将他们当作亲人,然而三人内心却把他当作主人。

    蓝衣虽修为不高,如今二十二岁左右,也才四境而已,但见识却是不凡。

    只因她从五岁被“鬼医”带回去之后,每日里除了给江离喂水喂饭,还要为他读些异文怪志、医书杂谈、武学奇说等。

    所以即使因为武学成就不高,或是因为没时间去学,但她懂的也不比江离少太多,而且她也是几人中较为了解他的。

    而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任谁也想象不到的是,能让她此刻亲手奉茶的,除了她的“主人”江离外,还有一人竟也是一个没有半点修为之辈。

    若要说原因的话,大概便是此人此刻能与江离对坐而弈,再有就是此人看起来是个垂垂老朽的“老者”了,而这人自然是沐清儿的父亲——沐成晟。

    按理说沐清儿的年龄同江月相仿,她的父亲应当只多四、五十岁,而他此时却面容苍老、头发半白,看上去像是已近古稀。

    更教人好奇地是,本应该有难解之仇的二人,此时竟不知从何处随意捡了副棋盘,就那么在廊下“较量”起来。

    之后,不时面带笑容地抬眼看看彼此,随之便是你来我往的“争锋相对”。

    而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廊下转角处,一紫一素,两道倩影就那么并肩站立着,动也未动,不发一言。

    二人好像是在看向谷中远处的风景,又或是已然成为了谷中景色的一部分,唯有她们身上垂下的衣袂随风轻轻摆动着。

    此刻的江月依旧是一身男装扮相,束发于顶,但依然可以看出在她尽显“英气”的外形之下,不亚于沐清儿的美。

    二人的打扮风格虽不同,但都对应着那“肩若削成、腰若约束、明眸皓齿、清风不渡”之人间绝色的说法。

    站立良久,两人皆是不曾开口,或是无话可说、或是不知从何说起、亦或是不知该谁先开口……

    最后江月率先打破平静,轻声说道:“五年了。”

    “是,五年了。”

    “过去了。”

    “过得去吗?”

    “过去了。”

    “谢谢。”

    “不客气。”

    她们首先谈论的自然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了,简单的一句“不客气”,代表着确实过去了。

    随后,沐清儿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变了。”

    “你也变了。”江月也照搬似的回了一句。

    只能说是,二人都变了。

    一个曾经乖巧可爱、敢言敢恨、怨憎分明……

    一个曾经平易近人、仁爱友善、柔情似水……

    如今都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江离的影响下,江月要稍好些,而且是当真放下了仇恨,只是受了往事的影响,所以少与人谈笑。

    而沐清儿却独自一人承受所有,以至于冷得像是一具让人有些心疼的冰雕。

    江月看着此时的她,甚至有些同情,尤其是二人同样为情所困,更是不免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好在、好在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江月不禁有些庆幸。

    随后她说道:“我知道他毕竟是你父亲,你可以怪我当年坚持要杀他,但你不该怪他。”

    最后提及的自然是江离了,沐清儿摇头道:“不怪你,你要杀他报仇本是应当,更不怪他,是他在你的剑下救了父亲,虽然废了他的修为,但活着便是极好。”

    看了她一眼,江月说道:“这话是他常说的。”

    微微颔首,沐清儿赞扬道:“是,他正是那样一个善良的人,总愿事事为他人着想。”

    “我看是傻!”说这话时,江月的口气似骂非骂。

    摇了摇头后,沐清儿说道:“不,他这样的人,傻也傻得可爱。”

    “所以你爱上了他!”江月所说是曾经的往事了。

    对于往事,自然只能是感慨,沐清儿叹道:“是啊,曾经深爱。”

    “曾经?现在呢?”

    “不知。”

    “明白了!”

    “你明白?”

    沐清儿自身都不曾明白,难免大为不解。

    对此,江月则是颔首肯定地道:“嗯,曾经在心里,如今在心底。”

    也不知是否被言中,或许沐清儿自身也难以确定是否如她所言,眼神有些波动,但好似并未得出结论,随后她却换了个话题问道:“你是否怪他?”

    “她是我兄长。”

    “非是亲生。”

    “胜过亲生。”

    “真羡慕你。”

    “是,我也很骄傲,骄傲能有这样一位兄长。”

    “是他当年阻止你报仇。”

    “是,所以我很感激他。”

    “感激?”

    “是的,感激。否贼我也会是一位杀人凶手,如今也更不能与你并肩。”

    “他果然很好!”

    “非常好,这些年我很开心。”

    “我知道你并不开心,你也和我一样。”

    “不一样,那人已经不在了。”

    “也在心底。”

    “是,但终究会过去的。”

    过去的是否当真会随着时间被人遗忘,无人知晓,只能交给事实来判断,所以争论无意。

    片刻之后,沐清儿突然问道:“你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