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仇红尘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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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八、少林僧人

    便在此时,忽听林后小道上脚步声响,三人疾奔而至,但刘岳王晓丽王雪正自酣斗,虽听得有人走近,却是谁也无暇理会。

    王雪近年来武功大进,但和刘岳这位武学高手相较仍是天差地远,她使双臂斗刘岳独臂,但仍然难将刘岳制住。刘岳一条手臂如同软鞭,向王雪臂上大穴来回抽打。王雪被逼的手忙脚乱,只觉难以自保,情知若非刘岳不忍向自己使重手,此刻自己这条小命早已不在。

    王晓丽听到脚步声,知道来了三个人在一旁窥伺,她虽有两枚令牌兵刃护身,却仍被刘岳源源而来的快招迫的透不过气,当下只得凝神接敌,实无暇向旁多瞧一眼,心想管他来人是谁,左右都是个死,死在谁手上不是一样,大叫道:“刘掌教,我求你一事!”刘岳知王晓丽素有心计,只怕她是故出此言扰乱自己心神,手上快招不敢稍有停滞,问道:“何事?”王晓丽道:“步子怡和你的那两个手下都是我一人杀的,与我闺女无关。王雪这孩子是你师妹,今夜不论我能否活命,你都不能为难她。”刘岳叫道:“废话!若非如此,这蠢丫头敢向我出招,我早将她一掌毙了,焉能容她活到此刻?”

    刘岳说完这句话,右腿忽地抬起,猛向王雪右肩砍去。王雪右臂那日中了柏浪涛一剑,险些致残,此时仍是惊弓之鸟,见刘岳这一脚来的又快又狠,只吓得手足无措,大叫一声,全不知该如何守御。刘岳右腿在王雪脸前饶了个弯,落到地上,趁着王雪不知所措之际,左掌伸出,在她额上不轻不重地抽打了一下。王雪噘嘴喊痛,叫道:“你打我!”刘岳道:“不打你打谁?”

    王晓丽对刘岳又道:“倘若今夜我死在你手上,我求你看在我儿王力强的面子上,今后王雪若有什么危难艰险,你尽力帮她一帮。”刘岳道:“好说。”

    王雪听母亲这句话说的颇不吉利,好似诀别,心头甚是不爽,说道:“妈快别这样说,我们是二打一,难道准输吗?”刘岳怒道:“当然,你们准输!”

    刘岳武功远比王晓丽和王雪为高,手上招式和母女俩来回相斗,眼角余光向环伺在旁的那三人撇去,见那三人均是身着僧袍的僧人。那三个僧人站在不远处,目光凛然的望着刘岳这边,并未有丝毫要走的打算,似乎今夜便是专门来此观斗的。刘岳微觉诧异:“这几个和尚大半夜的不赶路,却来看我们相斗,不知有何用意。”其时江湖上的僧人大都是少林一派,少林寺在江湖上名声极好,空净方丈德高望重更是世人皆知,刘岳虽觉这三个僧人多半不怀好意,但对方既然并未出面坏事,那他便不去理会。

    王雪叫道:“师兄,快别打啦,你难道瞧不见来了外人吗?”刘岳怒道:“此刻在我眼里,你们娘俩才是外人。”王雪急道:“倘若步子怡尚在,决计不许你杀我妈妈。”刘岳心头一动,叫道:“步子怡倘若不死,好端端的我为何要杀你妈妈?”

    刘岳那日在林中寻到步子怡尸身,想到步子怡一生对自己痴情,自己非但没保护好师妹,却让她惨死在荒郊野岭,心里一个劲的只骂自己没用,立誓要为步子怡报仇,但他生性心软,不欲多杀人命,此刻又有王雪从中作梗,总不能连王雪一块杀了,心中又烦又乱,长叹一声,首先向旁退开。王晓丽见刘岳收手,也收拳向后跳开两步。

    刘岳说道:“王晓丽,令公子王力强的死莫说与我无关,即便与我有关,你也该来寻我一人报仇,为何要杀我师妹和师侄?”王晓丽冷冷的瞧着刘岳不答。刘岳心想:“步子怡这孩子一生心地善良,不肯伤害性命,我若是为她而杀人,她地下有知,也决计不会高兴。”转头瞧向王雪,见王雪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心肠一软,说道:“罢罢罢,我便是将你杀了,我的步子怡也活不回来,你走罢,我们之间的恩怨作罢,从今夜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王晓丽见刘岳脸现痛楚神色,不能为师妹师侄报仇显是令他极是难过,心道:“我执意要为儿子手刃仇人,刘岳却甘愿受委屈将我这个仇人放过,抛开武功一节不提,他的气度却是在我之上。”言念及此,羞愧难当,转过头去不敢去看刘岳,心里好生后悔,当夜实不该出手击毙步子怡。

    刘岳抬头望着天上星空,深深呼出一口长气,转身向着来时的小道而回。王雪问道:“师兄,你去哪?”刘岳没好气的道:“回去好好安葬步子怡。你也是,她是你师姐,你却只随便拿些破烂树叶便将她草草掩埋,也算对得起她吗?”王雪伸了伸舌头,心道:“当时我急着阻止我妈妈追杀吴天,能将步姐姐尸身匆匆掩埋已经很不容易了。”接着问道:“然后呢,师兄,然后你去哪?”刘岳说道:“当然是回勃子镇去了。不然呢,留下来手刃你们娘俩?”王雪见刘岳颜色不善,不敢再问,心想师兄既然有心原宥自己母女,总是好事一件,她连日来心里一直郁郁,这时才终于轻松一些。

    那三个僧人中的其中一个忽然走出来,拦在刘岳身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说道:“刘掌教不欲多伤人命,甘愿放下久怨,果真具有大智慧。”刘岳正自心烦,不愿与这三个僧人应酬,只是微微一笑,躬身道:“大师安好。”那僧人又道:“然小僧以为,与其放过一个杀人恶魔在世造业,倒不如将其正法,也未尝不是一种菩萨心肠。”刘岳一怔,奇道:“你说什么?”那僧人又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刘掌教宅心仁厚,不愿多造罪业,那由小僧代劳便是。”刘岳脸色微变,说道:“你要干嘛?”那僧人忽地转身,脚步微动,一下闪到王晓丽身前。余下两个僧人几乎便在同时跟着抢上,分站王晓丽左右两侧,将王晓丽围在当中。

    王雪见这三个僧人脚下轻功并未多快,与刘岳比较相去甚远,但三人步伐奇特、诡异之极,倘若动起手来必是极难对付,尤其三人合作的极是巧妙,一人只刚刚出手,余下两人必能立时跟上,武功之高绝非三人相加之可比,心里打了个突,斜眼悄悄向刘岳望去,见刘岳站在一旁未走,这才稍稍放心。

    王晓丽冷冷的问当先与刘岳说话的那僧人道:“来人可是少林一派的三英雄?”那僧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那不过是武林朋友们抬爱的虚名罢了,何足道哉?”这话自是承认了自己身份。

    刘岳听到“少林三英雄”,心头一震,他知少林三英雄是少林方丈空净大师的亲传弟子,亦是关门弟子,空净大师被江湖上称为“四大真侠之首”,武功犹在万佳卜、阿右、邱海波之上,空净方丈的亲传弟子,武功自必非同小可。刘岳过去数年间一直听说过少林三英雄之名,却从未亲见过其人,此刻见这三个人均是三十余岁的青年,也只比自己大出三五岁,心想:“空净大师今年已有七十高龄了,他的弟子想不到竟然如此年轻。”

    王晓丽早闻少林三英雄之名,知三人中为首那人法号圆相、余下二人分别问圆因、圆色,当下又问正对自己的那僧人道:“阁下可是圆相大师?”那僧人道:“晚辈圆相,有事想请问女施主。”王晓丽冷冷的道:“你不必问了,空难大师是我杀的。”

    此言一出,少林三英雄脸上固然变色,王雪也是吃了一惊,叫道:“妈,你怎么连少林派的人也杀了?”她见母亲杀害步子怡,心头虽惊,但想凭着自己和刘岳兄妹恩情,倘若向刘岳认错,刘岳也不会计较,最多打自己一顿或者大声训斥几句,而母亲现下将少林门的高僧杀了,那才是真正耸动武林的大事,此事绝难两全。

    王晓丽不答王雪问话,对圆相说道:“空难大师人是我杀的,你们想怎样?”圆相尚未作答,王晓丽身后那法名叫做圆色的和尚先忍耐不住叫了起来,喝道:“还能怎样,当然是为我师叔报仇了!”说着猛冲而来,左掌疾向王晓丽肩头抓去。王晓丽双手令牌一齐挥动,要将圆色打退。不料圆色掌招一边,双手分别将王晓丽两只手腕抓住。王晓丽动弹不得,猝然心惊,总算她应变极快,双手受制,右腿跟着向圆色小腹踢去。圆色放脱王晓丽手腕,转身退向一旁。王晓丽只觉两只手腕关节又酸又麻又痛,原来圆色适才那一抓手上使了内劲,险些将自己手腕拧拖,幸而自己那一腿踢得快,不然第一招便要落败,心头不禁凛然,暗道:“空净大师以卸骨术在江湖上闻名,他的弟子果然也是卸骨的高手。”

    圆因和尚在圆色退开之时倏地抢上,双掌一齐攻出,左掌去击王晓丽背心,右掌去拿王晓丽肩头。这两掌来势极快,王晓丽只能挡去其中一掌,倘若她是背心中掌,不死也得重伤,倘若是肩头被抓,虽是受制于人,一时却未必便死,当下只得转身去抵圆因攻过来的左掌,蓦的里左臂一酸,半身登时动弹不得,左臂已被圆因拿住。

    王雪在母亲和圆因、圆色两僧相斗之时,当即采取守式,全神贯注提防圆相,她知圆相是三人之首,武功也是最高,余下两僧既然出手,圆相多半要跟着进攻。却见圆相仍是双手合十,只是看着王雪微笑。王雪知道圆相此举用意是说自己倘若不出手,那他也绝不出手,但自己若要出手相助母亲,他便跟着要动手过招,心想:“你们合作的到挺巧妙,你来绊住我,让余下两个贼秃来欺负我妈妈。”但想自己若只是和圆相如此面对面的傻站着,母亲决计不是圆因、圆色的对手,自己无论如何还是要出手的,当务之急得先出手将这圆相打退,然后再回来助母亲脱困,对圆相说道:“我要出手啦!”圆相说道:“姑娘心地善良纯朴,何必堕入魔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圆相神色平静、言语谦和,但王雪听来,却是大怒,叫道:“你妈才是魔道!”转身使出一招回龙拳,向圆相头顶打去。

    圆相见王雪飞拳攻来,脚步一动,向旁边避了开去。王雪知圆相武功了得,一招不成,第二招、第三招跟着疾攻,生怕给圆相留出休整反击的时机。圆相仍是双手合十,只是围着王雪来回变动方位。王雪一口气又打出十余拳。圆相不是向后退开,就是向王雪左右两侧闪躲,双手却始终不出一招。王雪见圆相虽然不还招,但自己被他牵绊,不能去相助母亲,这可不大妙,心里一急,暗道:“你不想还手,我偏要逼迫你还手!”当即运劲于双腿,噌地向圆相左边晃去,右拳跟着挥出,作势去袭他左胸。圆相见王雪这一招步伐飞快,不敢稍存怠慢之心,急忙向右边跳去。不料王雪右拳倏地收回护身,左拳迅捷地向圆相右脸打去,原来王雪出右拳攻他圆相左胸只是虚招,攻他右脸才是凌厉实招。这一拳圆相再难趋避,只得挥出左掌去挡王雪拳锋。王雪见圆相终于被自己逼得动了手,心头甚喜,得意道:“我原本便是要虚招实招并用,可不是有心耍诡计,你可不许说我阴险狡诈。”

    圆相脸色微沉,说道:“姑娘想考较小僧武功,小僧答允便是。”右手五指猛向王雪头顶抓去。王雪适才见圆因、圆色和母亲相斗,一眼便瞧出二人的武功能克制自己的家传拳术,倘若只以拳术动手,那是以短搏长,必输无疑,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只使哈巴术武功拆解,此刻一见圆相出手,左臂当即挥出,将圆相手臂夹在腋下,右手中指、食指疾向圆相胸口大穴戳去,招式巧妙、内力精湛。圆相之前在林中见王雪使哈巴术相斗刘岳,见刘岳仅使一条胳膊便轻易耍弄王雪,只道王雪一个小丫头擒拿手的功夫低微,心中全没将这小小女孩放在眼里,他哪里知道刘岳会轻易取胜王雪是因王雪的武功是刘岳所授,此刻见王雪招式如此迅猛,登时乱了方寸,百忙之中身子向左猛转。王雪这二指偏了方位,只戳中圆相右臂,饶是如此,圆相右臂却也隐隐生疼。圆相败了一招,心中一怒,右臂运劲饶了半圈,反将王雪左肩挟住,右手扣住左手腕,向旁掰去,要将王雪左肩掰脱。王雪忙附身施展“地虎式”,身子贴地滚到圆相身后,飞腿向圆相腰椎踢去。圆相双腿不动,只将腰身一扭,避过了王雪这一踢。王雪站起身,只觉左肩又酸又痛,适才幸而消解的快,不然此刻左肩便要废掉。

    圆相怒道:“姑娘瞧来眉清目秀,怎么恁的狠毒,这一出手便是快招。”王雪拍拍身上灰土,说道:“你不是答允我考较武艺的吗,若是招式打得慢了,那是喂招,又哪里考较?说,你想将我和我妈妈怎样?”圆相说道:“她杀了我们师叔,我们自当将她带回,交由方丈大师发落。”王雪知少林寺戒律森严,向来不杀害生灵,照理也不会将母亲怎样,但她适才亲耳听圆相说“与其放过一个杀人恶魔在世造业,倒不如将其正法,也未尝不是一种菩萨心肠”这句话,心想空难大师是空字辈高僧,和空净方丈是师兄弟关系,比这圆相和尚还高出一辈,母亲杀了空难,少林寺多半不会放过母亲,当下不敢怠慢,怒喝一声,又和圆相斗了起来。

    那边王晓丽却已被圆因、圆色两僧逼得手足无措,她内功外功原本不在两僧之下,又有两枚令牌相助,但圆因、圆色修习的卸骨术与刘岳的哈巴术相似,均是颤抖擒拿的武功,这类武功最克王晓丽的刚猛拳术,王晓丽空有一身内功,却难以在二僧身上施展。

    王雪见母亲每三招便要被两僧打中一招,虽然尚未落败,但若是再如此苦斗下去,母亲身子再硬朗也经受不起,心头焦急,双手连出快招,招招向圆相周身关键穴位打去。她知圆相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也不指望能胜过圆相,只盼圆相能被自己施展的凌厉狠招逼得退后一两步,让自己能得出空闲过去相助母亲,虽然届时圆相抢上再攻,三僧合力,自己和母亲仍是不敌,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圆相似乎也瞧出王雪心中所想,双手紧守门户,不论王雪打出怎样的狠招快招,却不向后再退一步。王雪越战越急,招式上再也不取半分守式,有时还有意露出一点破绽要诱圆相出手。但圆相不知是天性沉稳还是没瞧出王雪破绽,双手只是守御,不见半分反击之意,有几次眼见他举手便能将王雪制住,却仍一招不出。

    忽听啊的一声惨叫,王晓丽右手食指关节已被圆因抓住拧断。王雪听母亲叫痛,再也忍耐不住,收招向后跳开,大叫道:“都住手!”圆相本来只是守御,并未出招进攻,听王雪叫喊,只躬身行礼,却不向后退步。圆因、圆色二僧却各自收回招式,向圆相迈出一步。王雪叫道:“你们堂堂三个大男人,却来打我们母女二人,这不公平。”圆色最是性急,指着王晓丽大声喝道:“她杀了我们空难师叔,难道便很公平吗?”王雪随口道:“倘若是一个对一个的单打,败了也只能说是空难他自己武功不济,又有什么不公平咯?”圆色大声狂吼,作势向王雪扑去。圆相身形疾晃,拦在圆色身前,说道:“我们空难师叔从来只钻研佛理,却未练过一天武功,莫说你们这等是武林高手,便是寻常的习武之人,三拳两脚也将他打死了,女施主倘若想要一对一的比试武艺,尽可找我们师兄弟,即便施主武功胜过少林,又何必非要杀人?”王雪知空难大师是圆相、圆因等人的师叔,只道他武功极高,却没想到原来这空难老和尚其实全然不懂武功,圆相这一句话登时将王雪问的哑口无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