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仇红尘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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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哈巴师弟

    王雪走出郝柔家大院,她此行虽得知了哥哥王力强并非是个贪图钱财的卑鄙小人,反而像个英雄一般保了北岭百姓的安稳,心中不觉欣喜,但想到地图之事却也被恶人帮得悉,心中有隐隐不安,心想:“哥哥当年拼着性命不要也得从恶人帮手中得到地图,现下我却将地图之事亲口告知动恶,倘若哥哥地下有知,也只有苦笑了。”

    在北岭徘徊数日,东南西北打听了数十户人家,得到的回答不是说从没听说过,便是我不知道。如此又过了几日,王雪不禁焦急起来,心想:“恶人帮比我有势力的多,又与康忠、谢杰等人会过面,只怕他们此刻已收齐了地图,正不知躲在哪里练武呢。”但眼下别无他法,也只有挨家挨户的寻找。

    这一日走在北岭边境的田野上。那田野甚是广袤,一眼望不到边际,只是时当初春,田野上只有几颗野草,瞧来不免荒凉。几日徒劳无获,王雪已颇为沮丧,在土地上慢吞吞地闲逛,心想:“此地如此偏僻,便是北岭土生土长的农夫也未必愿意在此耕劳,哈巴门的师兄们更是不会在这安家。”但记得郝柔曾说,康忠、谢杰两位师兄已弃武归隐,真在这冷僻的田地附近搭屋居住可也难说。

    又行了两三里路,已走到田野旁的草地上,王雪正要转身向北去别处寻找,忽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小男子扛着锄头从自己身旁走过。那男子瞧了一眼王雪,面上闪过一丝惊讶神色,似是奇怪她好好的女孩为何会来如此偏僻之地,但这惊讶一闪即过,随即便悠闲的向田地中央走去。王雪见这人步履矫捷似乎身有功夫,心想他多半便是当年随刘岳同来北岭的一个师弟。她去年在勃子镇时曾听李浩言道,谢杰是带艺从师,年龄虽长于刘岳肖远胜,辈分却排在众人最末,瞧眼前这人年近四十,那多半便是谢杰,心头一凛,正要上前询问,忽听远处长草间一声清啸,一人快步而至,大叫道:“谢杰,你还记得我吗?”

    王雪与那矮男子同时一惊,各向后退出一步。王雪心道:“你果然便是谢杰师兄,真不枉我苦苦走了这许多天。”再转头去瞧那说话之人,原来却是恶人帮的闪恶王。

    那矮男子便是谢杰,冷眼瞧着闪恶,说道:“闪恶,好久不见了。”闪恶说道:“你还记得我,那可太好了。想必你也记得它。”右手一晃,亮出一枚明晃晃的鬼头镖,正要挥掷,一瞥间瞧见王雪立在一旁,心头一惊,暗道:“臭丫头已在我之前寻到谢杰,但不知那片地图在他二人谁手中。”只怕这二人联手,自己不是敌手,鬼头镖扣在手中不敢发出,面上神色不由得尴尬。谢杰问道:“恶人帮重回北岭,难道是对那张破地图仍不死心吗?当年王力强已带着地图不知逃到了何处,凭着他的武功,你们便是能寻到他,又哪里是他的敌手?”闪恶说道:“你老兄隐居于这世外桃源中,不闻世事已久,王力强去年过世之事,想必你也有所不知。”谢杰奇道:“王力强死啦?是被谁杀的?”闪恶笑道:“这个我却不知了,你问她罢。”眼神向王雪方向一努。

    谢杰转头瞧着王雪,见她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瘦弱少女,心中更觉疑惑,指着闪恶,问王雪道:“小妹妹,这位朋友所说的事情你全然知晓吗?”王雪点头说道:“谢师哥,我们先合起手来打走这个闪恶,王力强之事,再慢慢说来不迟。”谢杰奇道:“你叫我师哥?”随即想到她必是近年来新入门的小师妹了,又问道:“你的武功是肖大师兄所授还是刘二师兄所授?”王雪答道:“我的哈巴术是刘师兄教的。”谢杰大喜,又问道:“刘师兄现下何处,他和其他诸位师兄弟都还好罢?他来北岭寻我了,是吗?”他心情激动,语音竟有些发颤。

    王雪心想:“我怎知刘师兄来没来北岭?何况咱们自己家的事,哪里能在对头面前谈论?”不答谢杰问话,转头对闪恶说道:“有话老实明说了,你今日来此,自是要得到其中的那一片地图。但我今日尚有一口气在,地图便绝不让拿走,你的武功原本不在我之上,现下有谢师哥助我,你更加不能逞凶。”闪恶心想:“臭丫头说的倒也是实情,我打不过他们,先骗她一骗再说。”于是说道:“你怎知恶人帮今日只有我一人来此?我再这附近还伏有厉害帮手,你若是聪明,现下赶快将这姓谢的杀了,然后拜到我的门下。我瞧在你年幼无知,又杀了仇人立下一功,待得到地图练成神功后我便传你个一招半式做为奖赏。你年岁还小,跟着我好好练几年,他日必成一代武学女宗师。”王雪与恶人帮数次交手,知恶人帮说话,十句有九句半是假,何况闪恶若是真有厉害帮手在附近埋伏,这会早已动手将自己杀了,又何须实言相告?但见闪恶说的煞有介事,也不禁呆了一呆,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闪恶沉着脸问道:“你笑什么?再师父面前,可不许如此没规矩!”王雪说道:“你这样的江湖败类,便是想拜我为师我还不愿意呢,怎么还让我拜到你门下?”闪恶双眉一扬,叫道:“好,这是你自寻死路,可怨不得我。”便要上前动手。

    谢杰忽道:“地图不在我这里,我便是杀了我也是没用。”此言一出,王雪闪恶俱各大奇。王雪心想:“那日郝柔明明说余下三片地图分别被谢杰、康忠和张雷成三位师兄保管,怎会不在他手中?”闪恶心想:“四片地图我恶人帮已得其一,余下三片地图在当年哈巴门的四人手上。这姓谢的没有地图,那地图必是在其他三人手中。”只怕谢杰是随口胡说八道来欺骗自己,便说道:“郝家的那个小丫头当年将地图分别交在你们手中,别以为我不知。你想打诨谎我,那是休想。”谢杰放下锄头,双手一摊,说道:“郝柔这孩子当年确实将三片地图交与我和康忠张雷成看管,但我早已闲居田园不问世事,地图留着也是没用,早已交给别人了。”

    闪恶见谢杰面目黝黑,浑身上下穿的又脏又破,一副十足的老实乡民模样,怎么瞧也不似说谎,心想:“他说地图没有交给别人,而没说地图已被我损毁,可见他说的确是实情。”终究是不放心,说道:“你敢不敢立一个誓言。”谢杰朗声说道:“地图确实没在我姓谢的身上,若是我身上、或是我屋中有地图,便让我,嗯,便让我壮无所用、老无所依。”闪恶心道:“这他娘的算是什么誓言?”却也信了谢杰九成,说道:“如此,告辞了!”

    话音未落,双手忽然各多出两枚鬼头镖,分向王雪、谢杰掷去。王雪知恶人帮最喜话到中途时忽然偷袭,当即将左袖挥出,甩开两枚暗器。恶人帮这等偷袭伎俩谢杰原也熟知,但他弃武归隐已有两年,于江湖上的明争暗斗已接近陌生,见暗器袭来,一声惊叫,急忙使出一招“绵手”,将一枚鬼头镖握在手中,另一枚鬼头镖却没能避过,刺入右臂之中。王雪叫道:“卑鄙小人,看招!”发拳向闪恶袭去。闪恶挥掷暗器时便已向后逃开,哈哈大笑,说道:“快快逃命去罢,待我恶人帮寻齐地图,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说出后半句话时,人早已飘得远了。

    王雪见闪恶身法如此迅捷,当真如同鬼魅一般,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突,低声道:“好强的功力啊,恶人帮果真厉害。”谢杰说道:“恶人帮之中,以此人的轻功最为绝佳。这等轻功在他们帮中除帮主外,其实也只有他一人能施展出来,你也不必太高看他们。”拔出右臂上的那枚鬼头镖,仰天叹道:“我的功夫真是大不如前了,连小小一枚暗器也应付不了。”王雪说道:“谢师哥不必过谦,你适才使出的那一手绵手功夫可真是好看,一下便将鬼头镖劫为几用。若是刘师兄在此,一定大声叫好。我与灵恶动恶他们交手多次,可从不敢使绵手来接。”谢杰一怔,问道:“你与灵恶动恶也交过手啦?”王雪说道:“恶人帮的五大恶王我都交过手了,他们均有不弱武功,倘若正大光明的单打独斗,我全力拼斗几百招,或许能占得一两招便宜。”谢杰又问道:“你可曾与恶天地交过手?”王雪奇道:“恶天地,我没听过这个名字。”谢杰苦笑道:“你若是与恶天地交过手,这时早已被他打成肉泥,还哪里能在这里与我闲聊?是我问的笨了。恶天地便是恶人帮的帮主啊。”王雪点头道:“原来是帮主。”心中却想:“灵恶他们的武功如此高强,却未必在我之上。那个恶天地是恶人帮帮主,武功必是高出我许多,但我若是与他交手,即便不敌,可也未必不能逃得性命。”

    谢杰闭目思索片刻,忽道:“你适才袭击闪恶的那一招是王家拳术中的直正拳,正巧你又是姓王,难不成你是王力强的……你是他的……”

    王雪微微一怔,暗想:“此人不亏是随刘师兄闯荡江湖的好手,果然见识不凡,他虽已弃武多年,但我只打出一招,仍能被他瞧出手法。”见谢杰吞吞吐吐的不再说下去,显是觉得此话冒昧不便多言,于是笑道:“谢师兄猜的一点不错,您直言无碍。”谢杰喜道:“令尊王力强当年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成婚早了点也不足为奇,他会生出你这样的俊俏好女儿,那是他的福分。让我再猜上一猜,你妈妈可是姓步,芳名子怡?”王雪一呆,翘起嘴角说道:“谢师哥你玩笑啦,王力强是我亲生哥哥,不是爹爹。他倒是想取步子怡,可步子怡死活不答应。”心想:“你怕是隐居两年将脑子隐坏了罢,王力强不过长我七八岁,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我爹爹啊!嘿,你怎么不说他是我爷爷?”谢杰奇道:“你是他的妹子?我可从没听说他有妹子?”王雪道:“我却是他亲妹子。”于是将自己幼时梨宣古镇的那场地震,到后来在勃子镇与刘岳、李浩等人相遇的情形简要说了。这番话她自从离开勃子镇后,曾先后对邱海波、胡静、筱扉、葛仁妮等多人说过,此刻说来,直如秀才背书一般快人快语。谢杰听得连连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王雪说道:“当年四大名将留下的四片地图,郝柔手中的那一片已被恶人帮夺去,我听说余下三片分别在你和康忠师兄和张雷成师兄手中。”

    谢杰说道:“康忠和张雷成确是各保有一片地图,我的那一片地图后来交给周苑了。”

    王雪奇道:“周苑师姐?”

    谢杰说道:“正是。那年我们接到传信,掌门谢世,门派解散,诸位同门各自散去。我们四人不知该何去何从,大家商量了一下,我和周苑向退隐江湖不再习武,张雷成却没有主意;康忠决意在北岭谋生,他年轻气盛,念念不忘门派和刘师兄,还想着有朝一日哈巴门重聚,大伙再一齐闯荡江湖,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起初几个月,我隐居在北岭右边的北流河旁,以打鱼度日,后来我发觉我所住的茅屋附近总有江湖人暗中走动。我想多半是恶人帮听到了什么风声,想来抢夺我屋中的那片地图。我觉得再留于此地太凶险了,于是趁着一次外出时,悄悄将地图交给周苑,让她代为保管。别看周苑是个小姑娘,她动起武来可凶得紧,地图放在她那里,可比放在我这里安稳的多。几天以后我收拾行囊,搬到此地耕作,一晃已近两年了。”

    王雪点头道:“原来如此。周苑师姐他们现下何处?我得赶紧寻到他们,保护地图周全。”谢杰说道:“康忠自那日分别之后便音信全无,谁也没见过他,不过那日他既然说了要在北岭谋生,应该不会走的太远,想必就在这附近的哪一条街上打工呢。周苑在北石街的好酒客栈里当账房,张雷成在西街开了一家张吉米铺,做稻米生意。张师兄入门前便是买卖食粮的生意人,现下他干回老本行,生意做的不错,听说现下已是大老板了。”王雪说道:“好,我这就去寻他们。”

    谢杰拉住王雪的手,正色道:“我与你同去。恶人帮若是得到地图,北岭和江湖都将面临灾祸,连刘师兄也难保不测,我不能再躲在这里偷生了。我虽然耽误了两年习武,但多一份绵薄之力助你,你便多一分胜算。”王雪一听大喜,说道:“这可太好啦,我初来北岭,人生地不熟,与周苑师姐和康忠师兄他们又不相识,有谢师兄你帮忙,那可省去了不少麻烦。”谢杰说道:“事不宜迟,你这就去北石街找寻周苑,然后来张吉米铺寻我。”王雪点头道:“好!”当下二人一个向北而行,一个向西而去。

    王雪快步赶往北石街,心中隐隐不安,只怕动恶他们已先一步寻到周苑夺走地图,到得街角,见街上人来人往一片祥和,这才稍稍放心。走到好酒客栈,正要进去寻人,忽见门内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匆匆奔出,险些与自己撞个满怀。王雪见那女子身着一席灰色的破旧长袍,双目炯炯有神,模样倒是俊美,又见那女子脚程又快又灵,在街上提气疾奔,片刻间便已走的甚远,这身内功当真不弱,心想:“瞧她这身功夫,九成便是周苑师姐了。”正想上前叫人,门内忽然又闪出一个人影,这一次是撞满怀,王雪与那人一齐栽倒。王雪大怒,正要开口责问,对面那人却先骂了出来:“是哪条狗在挡你爷爷的道?”只见这人身材肥大满脸横肉,面颊两边胡子又长又密,不是狂恶是谁?

    王雪一跃而起,叫道:“狂恶,你看我是谁?”狂恶见是王雪,脸色微变,起身喝道:“臭丫头,有种别走,我回头再来收拾你!”闪身绕到王雪身后,提了一口气,展开轻功去追先前那灰袍女人。王雪心头一惊,暗叫:“不好,狂恶在追杀周苑师姐抢夺地图了!”忙发足再后追赶。她轻功原本不在狂恶之下,但街上行人甚多,难以瞧清敌踪,只追了一两条小街便不见了人影。

    王雪骤起眉头,低声道:“我怎么如此脓包,又追丢了人。”施展轻身功夫,跃到一处房梁上,沿着房梁疾行数圈,仍遍寻不着狂恶,心头不由得大感惶急,额上更是汗珠滚滚。街上众百姓见王雪在房上飞檐走壁,无不佩服她轻功了得,有的赞她是天女下凡,有的直呼危险,大叫大嚷的让她赶快下来。王雪无暇去理会这群百姓,一口气又蹿过几座房梁,寻找了七八条街道,始终不见狂恶。

    王雪跃下房梁,深深吐纳三下,心想:“我得静下心来,不然越是焦急便越难成事。”细细回想自己适才所追所寻的线路,想到其中一条街上生出左右两条岔道,自己当时走的是左边那条道,但狂恶若是从右边那条小道追赶周苑,此刻应该早已走过北石街,走到远处的那条土路了。当下向着那条土路疾奔,果然便见那条小土路上两人呼呼打斗,正是狂恶与那灰袍女子。

    王雪细看那灰袍女子武功,见她左手护身,将狂恶打来的掌力一一荡开,右手趁势去拿狂恶手腕寸关尺处,所使武功果然便是哈巴术中的基本招式。只是那灰袍女子显是年久手生,发招总是迟疑,狂恶掌力又是极强,她数次出手均被狂恶运气逼回。

    王雪奔到土路,只见狂恶一声长笑,打出一枚鬼头镖,灰袍女子低头避过。狂恶趁势拍出右掌,疾向那灰袍女子面门拍去。那灰袍女子失声尖叫,急忙抬起双臂挡在面前。不料狂恶右掌只是虚招,掌到中途,左手忽地探入灰袍女子胸前衣囊中。灰袍女子惊叫道:“你想干嘛?”抬腿向狂恶右肋踢去。狂恶闪身跳开,左手中已多了一物,隐然便见是半片地图。那灰袍女子大惊,挥掌向狂恶拍去。她惊怒之余忽然发招,忘却留出后招应变。狂恶见有机可乘,当即飞出左腿,将那女子踢出数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