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英俊迷人的反派
2019年9月30日，太平街，雨。
一场连绵不绝的秋雨下了三周，在这座北方小城实属罕见。
宋安乐反手掩上身后库房的铁门，四下寻找门锁。他明明记得进去之前顺手放在汽水箱上的，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放哪儿去了……”他嘀咕着，踢开地砖上废弃的透明胶带条和堆叠的快递箱。终于在一个半扣着的零食箱底下发现了那把生锈的铜锁和锁链。锈迹斑斑的锁链上，还趴着他的白猫。
“小五你趴在这上面干什么？多脏啊……”宋安乐嘴上嫌弃，还是弯腰把猫举起来抱在怀里，顺毛抚摸两下。
商店里没有客人。阴雨天生意不好是一方面原因，更多的是因为太平街是条老街。早二十年修路改道，带走了太平街的繁华。现在街上大多数的住户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像宋安乐这样不到30的年轻人，相当稀罕。
客人少，宋安乐打算早点打烊。他把白猫放下，让它到一边玩去，自己则走到柜台，摸了块找零用的水果糖。彩色糖纸剥到一半，商店的门被人推开。来客一身水汽，将黑色的直柄雨伞收起，手掌抖掉肩膀上的雨水。
宋安乐回身一瞧，是个熟人。
“你不在你的事务所待着，跑我这儿凑什么热闹？”宋安乐继续剥糖纸，把水果糖扔进口中。
客人和宋安乐年纪相仿，浅灰色的风衣穿得笔挺。他神情凝重，从风衣内袋抽出一只黑色国产手机，放在柜台上。他解锁手机，点开一个直播app，手指在屏幕上操作几下，搜索出一个视频。
“你看看这个。”
视频的播放量上百万，热度很高，却没有显示在排行榜上，而且名字也改成一堆乱码，显然是有人故意要把视频藏起来。
宋安乐低头，点开播放键。声音从听筒传出，一个打扮时尚的男青年出现在屏幕中央，正在笑着和摄像头打招呼。
“各位观众朋友晚上好。我现在的位置是南平路138号，身后就是前段时间在网上传得很疯的闹鬼别墅。这处别墅的原主一家姓宫，共四口人。十年前，这一家四口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接连出事，全部都是非自然死亡。后来房子转让，陆续有几家搬进来，却都因为各种离奇的原因搬走。久而久之，房子便空了下来，也逐渐出现别墅闹鬼的传闻。我看到一些主播做了宅子的恐怖直播，也有谣传说某某主播做过直播后失踪了。那么这幢别墅里究竟有没有鬼怪存在？废话不多说，今天由我带着大家一探究竟。”
画面切换，镜头对准房子本身。拍摄时间是傍晚6点半，天刚擦黑，尚且能看清别墅的外观。两层的西式小洋楼，简洁大方。花园由于缺少人搭理早已荒废，爬山虎干枯的藤蔓缠绕着铁栅栏。
宋安乐留心了一下大门处摆放的镇宅神兽。一般这种西式别墅门口不会存在这种老宅子才搭配的石兽，因为会显得不伦不类。这别墅不光摆了一对，还不是常见的石狮子。他仔细地瞧了瞧，那模糊的两团，竟是两尊石娃娃。
“我现在正进入别墅的大门，来到花园，”男主播举着自拍杆，小心翼翼地绕过地面上的枯藤断枝，“花园里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些枯萎的植物。”
他倒退着走了两步，又把镜头对准别墅一层的门。
“这是一楼的门，我要进去里面了，有点小紧张……”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楚。男主播打开手电筒，白色的光柱在宽敞的客厅来回扫动。
“这里就是客厅了，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很安静……”
镜头来到客厅的茶几，上面有几个破裂的咖啡杯，还有一只倒扣的竹编果篮。忽然，果篮动了两下。男主播呼吸乱了半拍，又自我安慰着“冷静冷静”，大着胆子揭开。
一道黑影嗖地跃出，喵地一声，从窗户的破洞中逃走。
“原来是一只猫……”主播松了口气。
宋安乐弯腰抱起脚边不住蹭腿捣乱的白猫，继续看下去。
此时主播已经绕到了厨房。
“好像哪里有水声……”他小声嘀咕着，顺着声音寻找，是厨房的水龙头没有关。
主播伸出手，放在水龙头下面接了一滴，很浑浊。又凑近鼻子嗅嗅，惊讶地说：“这是血？”
接下来的十秒，整个画面都是黑的，也没有声音。宋安乐挠挠猫耳朵，耐心地等待。
十秒后，听筒里突兀地传来主播的喊叫声。
“啊！你、你别过来！救命！救命啊！”
喊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嘶嘶”声，类似电视雪花屏时发出的声音。
进度条也走到尽头。
“没了？”宋安乐手指点了下屏幕，确认播放完毕后，又将进度条拉回到那十秒黑屏的前五秒，将屏幕调到最亮。他指尖灵活，反应又快，接连截了十张图，翻开相册一张一张查看。
第七张，他截到了水槽底部伸出来的一只苍白的手。放大后看，骨节不分明，手掌也很小，像女人手。
宋安乐把手机还给穿风衣的客人，没精打采地说：“这是鬼手藤。植物，不吃活人，顶多把人麻醉了藏起来。这件事你们事务所就能处理，找我来干什么？”
来客清楚宋安乐的脾气，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得摆事实，谈条件。
“失踪的男主播是本地著名企业家的儿子，独苗，协会很重视这件事。总部专门打电话给我，希望事务所协助协会派来的专员破案，尽快找到他儿子。”
“哦，你们事务所不是人才济济吗？随便派几个人去呗。再说了，现在捉鬼拿妖都要资格证。我的资格证早被协会吊销了，怎么捉？”
“我联系了上头，上面的人说，只要你参与并成功完成本次任务，可以同意你报名参加术士从业资格考试。而且你四叔说了，只要你重新获得资格证，他就考虑让你回本家。这是临时证件，你拿去用。”
“……”
“还有，这次我手底下有几个实习生，他们是主力。你所要做的，就是在旁协助他们顺利完成任务。”
“……”
“就像你看到的，这次任务并不难。所以你要适当地给他们增加难度，训练他们的能力。具体该怎么操作，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
“……”
“顺带说一句，这几个实习生来头不小，有贺家旁系、阮家嫡系，”来客顿了顿，“还有你堂哥家的老大。所以……”
“所以我不光要替你们事务所出力，还得给我堂哥他们带孩子？顺便刁难他们一下？”宋安乐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丁捷，这么天大的好事，你是怎么想到交给我的？”
来客，也就是丁捷，微微一笑，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轻轻放在柜台上。
“这是一张新的资格评定卡，注册方法你应该还记得。找个读卡器，自己注册个新账号。攒够积分，你就可以重新参加资格考试了。上面对你既往不咎。”
“你就这么确信我一定会答应？我开商店开得好好的，吃撑了给自己找这麻烦？”
“你当然会答应，”丁捷的语气很笃定，“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我和同辈中关系好的几位，费了很大力气才帮你争取下来。你前二十几年学的东西可不是用来开商店的。”
他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样物事。宋安乐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那是一串古旧的铜铃，一共十个。宋安乐知道每个铜铃的内部，都刻有他的名字。
十铜铃，一级术师才能享有的荣誉。
宋安乐沉默了。
“你20岁就夺得了一级术师的称号，是几个术士世家中最先夺得这一称号的天才。上一个和你相当年纪获得这等荣誉的术士都要追溯到一百年前。安乐，你就甘心缩在这小小的太平街，开一家入不敷出的商店，做个普通小老板？如果是这样，那你就当我没来过。”丁捷作势要收回那张资格评定卡。
宋安乐手指按住卡的边缘，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咬紧后槽牙，说了句：“我去。”
丁捷达到目的，满意地点点头：“那我叫那几个小孩做好准备。他们基本都是第一次除鬼，没经验，你多担待点。任务时间还有集合地点，你注册账号后在网上看吧。”
丁捷撑开黑雨伞，走了，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宋安乐快把他家小五的头毛撸秃了。他瞪着那张安静躺在柜台上的银色卡片，恨恨地想——
还处心积虑刁难人家小孩……他算什么？英俊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吗？
一场连绵不绝的秋雨下了三周，在这座北方小城实属罕见。
宋安乐反手掩上身后库房的铁门，四下寻找门锁。他明明记得进去之前顺手放在汽水箱上的，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放哪儿去了……”他嘀咕着，踢开地砖上废弃的透明胶带条和堆叠的快递箱。终于在一个半扣着的零食箱底下发现了那把生锈的铜锁和锁链。锈迹斑斑的锁链上，还趴着他的白猫。
“小五你趴在这上面干什么？多脏啊……”宋安乐嘴上嫌弃，还是弯腰把猫举起来抱在怀里，顺毛抚摸两下。
商店里没有客人。阴雨天生意不好是一方面原因，更多的是因为太平街是条老街。早二十年修路改道，带走了太平街的繁华。现在街上大多数的住户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像宋安乐这样不到30的年轻人，相当稀罕。
客人少，宋安乐打算早点打烊。他把白猫放下，让它到一边玩去，自己则走到柜台，摸了块找零用的水果糖。彩色糖纸剥到一半，商店的门被人推开。来客一身水汽，将黑色的直柄雨伞收起，手掌抖掉肩膀上的雨水。
宋安乐回身一瞧，是个熟人。
“你不在你的事务所待着，跑我这儿凑什么热闹？”宋安乐继续剥糖纸，把水果糖扔进口中。
客人和宋安乐年纪相仿，浅灰色的风衣穿得笔挺。他神情凝重，从风衣内袋抽出一只黑色国产手机，放在柜台上。他解锁手机，点开一个直播app，手指在屏幕上操作几下，搜索出一个视频。
“你看看这个。”
视频的播放量上百万，热度很高，却没有显示在排行榜上，而且名字也改成一堆乱码，显然是有人故意要把视频藏起来。
宋安乐低头，点开播放键。声音从听筒传出，一个打扮时尚的男青年出现在屏幕中央，正在笑着和摄像头打招呼。
“各位观众朋友晚上好。我现在的位置是南平路138号，身后就是前段时间在网上传得很疯的闹鬼别墅。这处别墅的原主一家姓宫，共四口人。十年前，这一家四口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接连出事，全部都是非自然死亡。后来房子转让，陆续有几家搬进来，却都因为各种离奇的原因搬走。久而久之，房子便空了下来，也逐渐出现别墅闹鬼的传闻。我看到一些主播做了宅子的恐怖直播，也有谣传说某某主播做过直播后失踪了。那么这幢别墅里究竟有没有鬼怪存在？废话不多说，今天由我带着大家一探究竟。”
画面切换，镜头对准房子本身。拍摄时间是傍晚6点半，天刚擦黑，尚且能看清别墅的外观。两层的西式小洋楼，简洁大方。花园由于缺少人搭理早已荒废，爬山虎干枯的藤蔓缠绕着铁栅栏。
宋安乐留心了一下大门处摆放的镇宅神兽。一般这种西式别墅门口不会存在这种老宅子才搭配的石兽，因为会显得不伦不类。这别墅不光摆了一对，还不是常见的石狮子。他仔细地瞧了瞧，那模糊的两团，竟是两尊石娃娃。
“我现在正进入别墅的大门，来到花园，”男主播举着自拍杆，小心翼翼地绕过地面上的枯藤断枝，“花园里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些枯萎的植物。”
他倒退着走了两步，又把镜头对准别墅一层的门。
“这是一楼的门，我要进去里面了，有点小紧张……”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楚。男主播打开手电筒，白色的光柱在宽敞的客厅来回扫动。
“这里就是客厅了，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很安静……”
镜头来到客厅的茶几，上面有几个破裂的咖啡杯，还有一只倒扣的竹编果篮。忽然，果篮动了两下。男主播呼吸乱了半拍，又自我安慰着“冷静冷静”，大着胆子揭开。
一道黑影嗖地跃出，喵地一声，从窗户的破洞中逃走。
“原来是一只猫……”主播松了口气。
宋安乐弯腰抱起脚边不住蹭腿捣乱的白猫，继续看下去。
此时主播已经绕到了厨房。
“好像哪里有水声……”他小声嘀咕着，顺着声音寻找，是厨房的水龙头没有关。
主播伸出手，放在水龙头下面接了一滴，很浑浊。又凑近鼻子嗅嗅，惊讶地说：“这是血？”
接下来的十秒，整个画面都是黑的，也没有声音。宋安乐挠挠猫耳朵，耐心地等待。
十秒后，听筒里突兀地传来主播的喊叫声。
“啊！你、你别过来！救命！救命啊！”
喊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嘶嘶”声，类似电视雪花屏时发出的声音。
进度条也走到尽头。
“没了？”宋安乐手指点了下屏幕，确认播放完毕后，又将进度条拉回到那十秒黑屏的前五秒，将屏幕调到最亮。他指尖灵活，反应又快，接连截了十张图，翻开相册一张一张查看。
第七张，他截到了水槽底部伸出来的一只苍白的手。放大后看，骨节不分明，手掌也很小，像女人手。
宋安乐把手机还给穿风衣的客人，没精打采地说：“这是鬼手藤。植物，不吃活人，顶多把人麻醉了藏起来。这件事你们事务所就能处理，找我来干什么？”
来客清楚宋安乐的脾气，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得摆事实，谈条件。
“失踪的男主播是本地著名企业家的儿子，独苗，协会很重视这件事。总部专门打电话给我，希望事务所协助协会派来的专员破案，尽快找到他儿子。”
“哦，你们事务所不是人才济济吗？随便派几个人去呗。再说了，现在捉鬼拿妖都要资格证。我的资格证早被协会吊销了，怎么捉？”
“我联系了上头，上面的人说，只要你参与并成功完成本次任务，可以同意你报名参加术士从业资格考试。而且你四叔说了，只要你重新获得资格证，他就考虑让你回本家。这是临时证件，你拿去用。”
“……”
“还有，这次我手底下有几个实习生，他们是主力。你所要做的，就是在旁协助他们顺利完成任务。”
“……”
“就像你看到的，这次任务并不难。所以你要适当地给他们增加难度，训练他们的能力。具体该怎么操作，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
“……”
“顺带说一句，这几个实习生来头不小，有贺家旁系、阮家嫡系，”来客顿了顿，“还有你堂哥家的老大。所以……”
“所以我不光要替你们事务所出力，还得给我堂哥他们带孩子？顺便刁难他们一下？”宋安乐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丁捷，这么天大的好事，你是怎么想到交给我的？”
来客，也就是丁捷，微微一笑，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轻轻放在柜台上。
“这是一张新的资格评定卡，注册方法你应该还记得。找个读卡器，自己注册个新账号。攒够积分，你就可以重新参加资格考试了。上面对你既往不咎。”
“你就这么确信我一定会答应？我开商店开得好好的，吃撑了给自己找这麻烦？”
“你当然会答应，”丁捷的语气很笃定，“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我和同辈中关系好的几位，费了很大力气才帮你争取下来。你前二十几年学的东西可不是用来开商店的。”
他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样物事。宋安乐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那是一串古旧的铜铃，一共十个。宋安乐知道每个铜铃的内部，都刻有他的名字。
十铜铃，一级术师才能享有的荣誉。
宋安乐沉默了。
“你20岁就夺得了一级术师的称号，是几个术士世家中最先夺得这一称号的天才。上一个和你相当年纪获得这等荣誉的术士都要追溯到一百年前。安乐，你就甘心缩在这小小的太平街，开一家入不敷出的商店，做个普通小老板？如果是这样，那你就当我没来过。”丁捷作势要收回那张资格评定卡。
宋安乐手指按住卡的边缘，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咬紧后槽牙，说了句：“我去。”
丁捷达到目的，满意地点点头：“那我叫那几个小孩做好准备。他们基本都是第一次除鬼，没经验，你多担待点。任务时间还有集合地点，你注册账号后在网上看吧。”
丁捷撑开黑雨伞，走了，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宋安乐快把他家小五的头毛撸秃了。他瞪着那张安静躺在柜台上的银色卡片，恨恨地想——
还处心积虑刁难人家小孩……他算什么？英俊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