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宇宙的翻身日记
字体: 16 + -

第七十四章 临死

    思绪回到现实,柳云佩戴的护目镜和吸嘴早已被强大压力的水流給冲了开来。

    她接二连三的不知被灌了多少海水,鼻腔里,嘴巴里,耳孔里,甚至是肺里在内外渗透压不平衡的状态下,也噎进去了好些水。

    是咸的,很苦,柳云脑子里混乱一片,居然还有闲情逸致产生这样的念头,她虚弱的笑了笑,并不后悔跟着裴玉秀潜水下来,也不因为这次看起来似乎有些莽撞的行动而产生怨恨,她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最后临走之前,没见到裴玉秀。

    他也应该凶多吉少吧?毕竟他连潜水设备都没有,更别说面对这凶猛无常的回潮了,柳云这么想着。

    不幸中的幸运在于缠住她的海种是莴苣类型的,消化食物的时候会形成封闭的花苞。

    花苞是一个空腔,里面的海水都被排挤了出去,柳云躺在里面,把嘴里的,肺里的海水哇的一声吐出来。

    她开始剧烈咳嗽,倚靠着花苞内壁把自己身子倒立起来,让肺部的水在重力作用下流出。

    随着海水的不断排出来,她感觉好了些,但这并不意味她就脱离了困境。

    首先是氧气问题,封闭花苞内部是没有多少氧气的,更多的是一种真空的状态――

    她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然后别忘了花苞是海种的消化腔,会不间断的分泌类似于胃酸的消化液。

    当氧气用完之后,柳云先是窒息而死,然后被消化液浸泡,最后变成一滩蛋白质和糖类物质,被海种吸收的只剩下残渣。再然后随着海种打开花苞,残渣飘散在海洋中,什么都不存在了。

    所以她只是多了一点残喘的时间,好用来回忆过去,写写遗书什么的。

    柳云没写遗书,她蜷缩在花苞的一角,抱着双膝,把自己卷成一颗包菜,脑袋埋在怀里。

    她想了很多事,当思绪停留在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句话上时,她猛地开始哭泣,那句话写着:

    你所有假装坚强而积攒的眼泪都是为了遇到那个人时能够哭的酣畅淋漓。

    “咱俩这样也算――”她光着脚,脚趾白的发亮,青色的静脉血管清晰可见,像镶嵌在皮肉上的宝石矿脉:“也算……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得……”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虚弱苍白:“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吧。”

    花苞内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外面是汹涌澎湃的回潮,水声卷起波浪,像盛开的莲花。

    她哭了一会,然后听到硫酸滴落在泡沫上发出的腐蚀声,呲呲呲,像在冒烟发热,她的头发确实是在冒烟发热。

    海种花苞的上叶内部,也就是柳云的头顶,那片四米多宽的淡绿色的叶子开了气泡腔――陆地上的被子植物叶子上也有类似的气泡腔,但它们是用来进行气体交换的――气泡腔密密麻麻,每一个都有拳头大小,每个气泡腔只有十公分的距离。

    因此十多平米的叶子上整齐有序的排列了不少于三四百个气泡腔,这些气泡腔有着半月形的开合结构,它们张开的时候,意味着有食物了。

    然后它们开始分泌消化液。

    消化液不是雨滴大小,是鸽子蛋大小。

    一滴消化液成功的降落在柳云的头发上,于是她的头发开始冒烟发热。

    柳云这个时候什么都没做,任凭ph小于1的腐蚀性液体在她头发上浸透翻滚,像岩浆覆盖着大地,寸草不生。

    她用一瞬间回忆了一生,然后闭上眼睛,摊开手――

    等死。

    那颗两百多年的海樱槐树也死了吧,那些把姻缘牌,誓言褂,同心贴挂在海樱槐树上的那些情侣,暗恋者,夫妻也都没了寄托的希望了吧。

    柳云想着这些,她眼角流下的泪滴晶莹剔透,她已经感觉到液体透过了她的头发,开始腐蚀她的头皮,她用衣服包着手臂擦了擦,她不想自己死的时候不好看。

    至少脑袋得是最后一个被腐蚀的。

    海樱槐树之后有一座寺庙,它叫南寺,南寺上有座山,叫云山,山上有条河,叫秀河。

    柳云花了三个亿,让所有人这么叫那山河。

    她不信鬼神,不信仙佛,但怎么也偷偷在树上挂了牌?

    海樱花开的时候,满山遍野都是白色,尽入我眼赏透浪漫。

    风吹叶子,像在铃铛中呼呼作曲,叮铃清脆,海樱头顶的嫩芽上长了一缕春荞,荞上挂一姻缘牌。

    姻缘牌写道:“不羡日月明,只盼云秀仙。”

    柳云的思绪回到现实的黑暗中,她心如死灰,一动不动了。

    绝望中的阳光在哪?哦忘了,这世界已经两百多年没见到阳光了。

    裴玉秀在哪?他被急促的回潮直接拉到了海底,卡在了海种厚厚杂乱的茎叶根须中。

    但他没有惊慌失措,很冷静的感知着水流的方向和力道,他掏出虎牙军刀,杨顷年留给他的,然后割断缠绕在脚上的触须。

    尽管他一直冷静无误的在海种的包围中躲闪穿行,但还是花了好些时间才从海种中挣脱出来。

    他有夜视能力,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颗大气球和不断巡回的锤头鲨。

    很浅显直白,柳云出事了。在海种下面之时,他不是很着急就是觉得柳云有氧气,能坚持的久些。

    但他没想到柳云破釜沉舟,用了潜水装置上的“硬币阀”了。

    硬币抛两面,生死看天意,就是硬币阀名称的由来。

    来不及上去换氧气,裴玉秀如鱼般前进,很快来到了大气球的旁边,看到下面的花苞时,略微松口气的同时又有点紧张。

    他不管头顶的锤头鲨,直接下潜,来到闭合的花苞边,用匕首狠狠扎了进去。

    水中阻力很大,裴玉秀双臂肌肉高高隆起,然后猛地一拉,一条口子就在花苞上漏了出来。

    感知疼痛的莴苣海种顿时挥舞着触须扫了过来,裴玉秀躲避的同时又在原来的伤口上划了另一刀,呈一个十字形。

    有了开口,渗透压不平衡,很快花苞内被灌满了海水,一个人飘了出来。

    裴玉秀上前一把挽过来,柳云的手臂,大腿缩小了一圈,几乎能够看到里面的白骨,头发也没了,头皮上还有点点焦痕。

    唯独一张脸还是干净苍白的,她闭着眼,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

    裴玉秀二话不说的对着她的嘴巴咬了过去,用舌头撬开她的牙齿,然后把肺部储存的氧气灌输到她的嘴里。

    血腥味让锤头鲨兴奋起来,海中听不到凄厉的尖叫,但脚下海种挥舞触须形成的水流叫人觉得它就是在尖叫。

    上有锤头鲨,下有海种须――

    裴玉秀和柳云在水天无际的海底

    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