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粉碎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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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60 次锋战·烹饪·冰与火之轮舞-2

    文化祭期间人群多集中于教学楼、后街、室内馆之间,不过也有冷清的地方,中庭-山语堂的榕树下不再像平时那样热闹,一向人满为患的图书馆自习室也失去了人气。

    ——“正是因为今天没有雨,所以未雨社才会死气沉沉”

    走出未雨社的竹鸣千山苦恼地抱着一堆西方戏剧类的书籍,借阅了大概有七八本。

    天生褐发的竹鸣抬起头,下午的阳光透过毫不遮掩的空气映射而下,同样深褐色的瞳孔中却尽是无奈。

    “果然还是给天河添麻烦了么...会出差错还是要好好反省,我也是闲了太久了,才会搞砸成这个样子吧。”

    “学长。”

    “你是哪位...镜?!”

    竹鸣一低头,差点把书都扔了,于是在十分之一秒内将七本书全都从空中稳稳接好。

    中等偏矮的身材,由金发到黑发过渡的奇异发色,若说天河的白发在学院中还有三年级的北欧混血-神崎月光可以类比,那么以发色论舞雪镜可以说是只此一家。

    茶色的制服和短裙穿在身上松松垮垮,说不定是订购校服的时候没有认真挑选体型尺寸,但就是这样马虎大意的人此时却反而用一种专注到无可挑剔的目光盯着戏剧部长。

    “你能说话了?”

    “暂时没有障碍,然后、有关昨天的事情我想说声抱歉。”

    镜低下头慢慢屈膝。

    “等等!别突然下跪啊!”

    竹鸣瞬间变得神经大条起来。

    “可是我把部长的会演...”

    镜不解地晃了晃脑袋。

    “你是想让我责备你吗?”

    “是的。”

    “你觉得我会这么做?”

    “是的。”

    “无论作为学长还是戏剧部部长我都做的很差劲?”

    “是...不是的!我...”

    “猜到你会这么说了。”

    竹鸣笑的有些淡然。

    似乎比起这种小事、生活中还有其他值得关注并能使人愉悦的地方。

    “边走边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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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从图书馆的方向往回走,途径木羽温室和室内馆,但直到后步行街时才开了话匣子。

    “那边有个长椅,就坐在那里吧。”

    镜条件反射地抬起头。

    那是一根废弃的路灯杆,灯罩很早以前就破碎殆尽了,但因为其中空间够大的缘故、后来有几只山雀在里面筑了巢穴,飞走的时候巢穴也留在了原地。

    灯杆旁是一家下午茶店。

    “simpledate...”

    店招牌上方有着红白相间的顶棚,留给镜的美好记忆是“蔬菜汉堡很好吃”。

    “你来过这家店?”

    “茜学姐给我买过一个汉堡。”

    “呃,原来名光茜那个暴力女也会请人吃饭吗...”

    “暴力女?”

    耳朵灵敏度非常的镜略有深意地看着竹鸣。

    “不不不,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没错,你幻听了,就是这样。”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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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在长椅上的七本书中随便拿起一本,《仲夏夜之梦》,再拿起一本《第十二夜》,随后看了看剩下其他几本:《亨利四世》、《如你所愿》、《科里奥兰纳斯的悲剧》等等。

    尽管在著作发表的时间跨度上不同,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莎士比亚的手笔。

    “学长还在看莎士比亚。”

    “别小看我啊...曾经我也向往过契诃夫和瓦格纳的。”

    “为什么不看了?”

    “能引起共鸣的到现在就只有莎士比亚,该说是现实所迫吗?人生前途都渺茫的时候去看莎士比亚,多少能给我带来一些心灵的慰藉。但这既不是逃避也不是面对、只是寻求另一种自我认同的方式而已。”

    竹鸣的双手交错抵在膝盖上,像是自怨自艾的样子、又有点人情世故的味道。

    “镜,你想退部吗?”

    竹鸣突然冷不防地问。

    “为什么学长会...”

    “是因为天河吧?”

    “是的。”

    “那么加入夏花社怎么样?”

    “是...欸?”

    等着被训斥一顿的镜愣住了。

    “要放弃你这样具有表演与创作天分的部员实在是很艰难。戏剧部自从上一届的北承觉学长毕业后就开始走下坡路,还要面临能剧社、歌剧社和演艺社的三重打击。”

    “也就是说?”

    竹鸣微微叹了一口气。

    “已经四面楚歌了。”

    “部长不反对吗?”

    “选择社团是部员的自由,而且比起培养兴趣爱好什么的,我认为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完成。”

    “只有我才能完成的事情...”

    “天河虽然会不计回报地给予他人帮助、看上去也很开朗,不过一般人看不出来对吧?”

    镜沉默地望向远处那棵四季枫,树干外皮剥落的残酷景象,令人悲由心生。

    “可能你早就有所耳闻了,『总有种会随时碎掉的错觉』,这是第一学期你还没转来时学院内大多数新生对天河状态的评价。”

    “碎掉...?”

    “嗯、碎掉,就像瓷器或是玻璃一样,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希望他能早点摆脱这种状态,这是身为挚友的我唯一能为他设身处地想到的事情。要是等到彻底崩坏...会很棘手,甚至难以挽回。”

    “是这种感觉吗?”

    镜用双手模拟出玻璃瓶的形状,而后将手掌向两边移开,任由『瓶子』下坠。

    嘭!

    恍惚间仿佛真的听到了玻璃碎裂一般的声音。

    竹鸣将视线下放到地上那一堆人为假想出的玻璃渣之中,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很形象。”

    “我去阻止他。”

    “那么就拜托你了。”

    镜重重地点了点头。

    “到夏花社之后告诉他别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也顺便替我带声招呼吧。”

    竹鸣抱着书站起,在四季枫树与白桦簇拥下回程。

    依然风华正茂的是四季枫,至于白桦和银杏...

    一片衰败的迹象。

    这时下午茶店的推门从内部打开了,身披围裙的大叔下颚胡须修剪的一丝不苟,显得很是精干。

    是曾经留美归国的日裔佐藤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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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那天的...”

    佐藤从怀中拿出卷烟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镜,手中顿了顿,终究是没能打起火。

    “佐藤先生,我决定了。”

    镜突然自言自语地站了起来。

    “决定了就好,现在的年轻人遇到问题总是不够果断,拖累自己也拖累别人。”

    甚至没有问镜到底决定了什么,佐藤开始再度打火,火机是打着了,但烟也没了。

    “抽烟对身体不好。”

    “......”

    将佐藤手里的烟丢进长椅旁垃圾桶的镜拍了拍手。

    佐藤伤脑筋地捂着头。

    “没想到会被你这样的小家伙批评...知道了知道了,今天就暂且忍一忍,人一天不抽烟也不会死。”

    “抽的多了才会死。”

    “小家伙还真是不留情面...”

    佐藤从围裙口袋里取出五张枫红色的小票,上面印有『试吃』的字样,伸出了手。

    “这是?”

    “最近正在研究的甘蓝面包还有火鸡三文治,过几天需要采纳一下试吃者的宝贵建议,如果你能再帮我找几个人的话、作为答谢,这个就给你吧。”

    只有在感恩节才能吃到的火鸡...!

    “好...好的!就交给...咳...”

    “怎么了?”

    “没什么。”

    镜捏着喉咙艰难地摇了摇头,默默的收下试吃券后便独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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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光家政课教室。

    “为什么施密特学姐和薇莲学姐也来了?”

    自从一高一矮两道金发的异国面孔出现在观众堆里,冬眠便总是有意无意地偷偷张望。

    “她们是裁判喔?”

    夏越不明所以地伸手在冬眠面前晃悠。

    “可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就像是事先通知好那样啊...身为敌人的雾歌竟然委托悠学姐对我们施以援手,这是唱的哪一出?”

    “赢不了。”

    天河断然预言。

    一左一右两个头伸到面前仔细看自己的面部变化。

    “部长大人倒是很有信心呢。”

    “已经垂头丧气了吗?”

    “但也不会输。”

    天河将夏越和冬眠探过来的脑袋推了回去。

    “那是什么意思?”

    “你们马上就会知道了。”

    天河指了指正在给生鸡爪做脱骨处理的青桦悠和正在磨刀的夕见晚风。

    悠学姐为了便于烹饪早已将长发盘起,镜片下专注忘我的神情完全就是在阅读书籍、惬然而轻松,和晚风学长脸上时刻保持的凝重截然不同。

    “快看快看。”

    “悠学姐真的不是在看书吗?感觉下一秒就要朗读出来了...”

    观战的人群不约而同地降低了音量,因为青桦悠和晚风在学院里都是出了名的安静系,做什么都不想被人打扰。

    “话虽如此,用鸡爪烹饪...这可是很少见的食材啊?”

    “姐姐你也这么想吗?”

    室绪花火点了点头。

    妹妹羽衣沉思片刻后给出了一个结论。

    “应该是那个吧,杨生先生他们店里卖的。”

    “杨生先生”即名光学院食堂一楼以售卖中餐为主的“祥和如意饭店”的店长兼大厨,很亲切的让人们这么称呼自己,但真名其实是杨文生,杨生只是曾用名。

    “卖的什么?”

    “忘记了,但是好像有看到过。”

    “这不是等于没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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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学姐在做什么?”

    “看上去好厉害的样子。”

    许多对烹饪不在行的学生被青桦悠的一系列动作弄得一头雾水。

    雾水多到快要变成瀑布了。

    整根鸡爪洗净、去骨,利用温度超过1200℃以上的火焰喷枪猛火炙烤数秒形成脆皮备用。

    切好葱段、姜片,与茴香、陈皮、八角、百里香、罗勒叶等装入布包内,放入冷水中,加入少许港式甜口酱油、数滴鱼露、四块冰糖,于开口珐琅锅中,静待煮沸。

    做完这一切的青桦悠左手托着一块血淋淋的牛腱子肉目不转睛地盯着晚风。

    “你为什么还在磨刀?”

    青桦悠墨眉微蹙,隐隐有些生气。

    无论是谁被小看到这种程度,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这样轻视对手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刀具是厨师的命脉,必须要用全心全意来维护。这是你口中那位夕见光的名言。”

    晚风仔细地用磨刀器研磨着一柄剔骨刀,本来就很锋利的刃面更加明亮了。

    “听说晚风学长家里是开连锁酒店的,因为不想继承家业才跑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念书...”

    “不是酒店吧?我记得是很豪华的西餐厅。”

    “怎么会是西餐厅,明明就是日式料理店。”

    比起旁观学生那些四处飞舞、毫无真实性的流言,从天河这样与晚风学长共处一个屋檐下的人,说出来的话应该更有说服力。

    然而天河的反应却很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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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风君真的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

    薇莲小心翼翼地低声询问。

    “晚风的父亲夕见光是一位在国际上都很有名的全能大厨喔?意式、法式、日式菜肴几乎样样精通,时常能在各大欧洲烹饪杂志上看到的。‘”

    尽管和自己毫无关系,诗蜜忒依然非常得意地吹嘘道。

    “很有名?既然那么有名我怎么不知道...夕见光这个名字也好陌生。”

    “那我说‘oliver yuuhi’这个名字你应该就有印象了吧?”

    “你说是他?!但我听说奥利弗是个英国人啊...那位法国厨神的三位弟子都是英国人,等等?yuuhi(注:意为夕阳)?是夕...”

    “没错,奥利弗·夕光,本名是夕见光,也就是晚风的父亲。”

    如果真的是由那个男人亲手教导的话...厨艺可想而知了。

    “天河他...”

    薇莲有些惋惜的注视着平静到似乎快要放弃的天河。

    “先别那么急着下结论呀。”

    诗蜜忒背后一道搞怪的声音飘了过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双白而细的手,迅速从背后锁住了脖颈。

    “诗~蜜~忒~”

    “菀子...快、快松手...”

    “好久没看见你了嘛,让我再抱一会。”

    “松...”

    直到诗蜜忒离断气还有一线,菀子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臂。

    “菀子好过分...”

    眼角有泪光泛起的诗蜜忒委屈地抽着鼻子。

    “知道啦,但你又不是小孩子,撒娇我也不会管的~”

    “怎么这样!”

    “薇莲,其实悠她和晚风很像呢...”

    菀子有些感慨地看着正在切牛肉的青桦悠。

    “很像..是指气质之类的吗?”

    “不仅仅是这个,都喜欢阅读、写作、看老式胶片电影,还有喔?都是不想被父母安排命运才一气之下出走,能来到名光也是因为命运吧。”

    “命运?”

    针对薇莲的疑问,菀子踮起脚尖悄悄在她的耳边如此说道:

    “是~恋~人~”

    “怎怎怎、怎么可能会是...?!”

    不是因为在意,只是单纯的惊讶。

    青桦悠和夕见晚风如果说是恋人,他们的一举一动却都十分平淡、甚至于冷漠到彼此之间交集为零,这样的两个人别说是恋人了,是不是朋友关系都很难确定。

    “难以置信对吧?『最不像恋人的恋人』,学院里也有这种说法。”

    “最不像恋人的恋人...”

    “嗯,所以很多人都不信。直到晚风承认和悠之间的关系后还是会有人来告白。晚风从来不知道拒绝,悠这个大笨蛋也不会主动反击,我真是搞不明白这两个榆木脑袋怎么会走到一块去的...这下好了,榆木脑袋进化成栎木脑袋。”

    菀子无精打采地捧着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