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粉碎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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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50 心灵的形状(6)

    六川居,断电后显得略有些阴森森的104室。

    “还是一如既往充满现代气息的风格啊...”

    换上拖鞋后晚风从玄关缓缓步入室内,面对熟悉的景象不禁发出了怀念的叹息。

    玄关两旁的大号立式鞋柜,铺设金色月桂花纹瓷砖的墙面,就地取材的栎木地板与喷泉型吊顶。

    装潢虽简洁,但却是两年前的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如果说已经毕业的北承学长他们在这里留下了什么,大概就只有这间104室了吧。

    地上的烛台稳定地燃烧着,因为房间相当宽阔的缘故,更加明亮的月光射入室内并照亮了半个卧室,大约二十叠(注:约33平米左右)的起居面积,本来极为充裕的生活空间却在某人搬入的第一天就直接饱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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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行李箱中所有的物品几乎全部洒落在外,衣物、化妆品、杂志,若说仅是如此也不算太糟。

    但混在那堆冬装里的一只穿着红色比基尼的超大号长颈鹿玩偶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似乎已经超出了吉祥物的范畴,光是注视着它黝黑的双眼便给人以十分不妙的遐想。

    是抱枕么...

    “这个写字台好像不能用了...扔到窗外面吧。”

    薇莲抱着一个小木桌正在以相扑力士般的姿态朝窗口快速移动而去。

    “只是一条腿断了而已,都说了修一修还能用啦!”

    “本小姐才不会用次品!”

    身手矫健的乌冬面小姐使出猛扑,两只手挂在金发少女纯白公主裙的束腰上,这种莫名的危险既视感似乎是

    ——『只要感觉能拽下来就一定会拽下来』

    “你在干什么...?”

    薇莲神态木楞地向后看去。

    “请学姐说服经历过贫苦生活淘洗的我松手。”

    业火脸上不依不饶的表情异常执着,微微弯曲的中长发下仿佛有一双名为“贫穷”的眼睛正在凝视着金发少女。

    这是一双和白泉一样被迫远离家族独立生存而磨练出的具有惊人威慑力的眼睛。

    “我只是想换一个桌子...”

    “修好以后就能变成新的。”

    “知道了知道了。”

    妥协般地叹了一口气后,薇莲将写字台放在地上,开始默默地重新归类散落一地的衣物。

    反正“学妹你过去的生活究竟是有多么悲惨连桌子都买不起”之类的问题问出来也不太合适,又或者是日式思维与德式思维之间产生了激烈的交锋碰撞,继续思考下去说不定会产生一场针对“缺了一条腿的桌子该不该丢”而产生的辩论大赛,从而达成世界末日般的死循环。

    薇莲的大脑已经搅成了一团麻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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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要帮助吗?”

    脑内的麻糬被木槌锤了一下。

    “你是那个,什么见...”

    靠在门口吹冷风的晚风留给薇莲的印象除了“没睡醒”就只有“失眠”和“急性猝死”,雕刻艺术品般的精致五官竟然浪费在了一个不讲究精神面貌的家伙身上,上帝真是不公平。

    可能这也是自己记不住“夕见”这个姓氏的原因之一吧。

    “三年a班的夕见晚风,和你同级。”

    “那么就拜托你了,帮我把所有的化妆品都拿到浴室里。”

    “没问题。”

    晚风以令人满意的效率执行工作,终于可以稍微悠闲片刻了。

    “学姐,德国那边天气很冷吗?”

    业火一边帮忙折叠着备用的鹅绒被,今年东海比往年入冬都早,一整夜的霜降可不是闹着玩的。

    “汉诺威那里冬天有时候可能会比北海道还冷喔。”

    “诶...?真的?!”

    相对于这份惊讶,薇莲也并不在意,毕竟从地理上来说德国可是“更接近北极”的国家。

    “所以我有时候会羡慕曰本人发明了被炉这项温馨的发明。”

    “那个,不是有空调吗?”

    薇莲微笑着摇了摇头。

    “被炉是为了使家人团聚、消除隔阂与距离而存在的,所以我认为比空调更加有意义。”

    说到“隔阂”与“距离”时,薇莲淡金色的瞳孔中总是犹如烛火摇曳,看上去有一点点遗憾。

    “抛却家世之外,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你,这很难说。”

    “学姐...”

    “占卜师也好,恐龙也好,甚至连听信他人的胡言乱语...能不能找到那个属于自己的人也无法确定。‘一厢情愿真的有用吗?’或许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而已吧。”

    将叠好的针织衫抱在胸前,憧憬地注视着烛光的场景,此刻的薇莲给业火的错觉只是一个期待着幸福的普通人,仿佛就算是“一无所有地度过余生”这种不合理的交换条件,她应该也会接受。

    原本还有很多化妆品要放置,在浴室中的晚风却没有继续下去,眼前的镜子漆黑一片,或许自己也拥有着和薇莲一样的疑问与心情。

    ——『孤独地度过余生、吗...』

    他的手悬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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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世界上那些正在负重前行的人们,我知道自己是最没有资格拥有烦恼的。”

    “即便如此,我所寄予的思念此时是否已经传达到了某个人的身上呢?”

    薇莲幸福地闭上了双眼。

    “假如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在你的面前,学姐会怎么做?”

    业火将床单整齐铺好,静静等待着答覆。

    “我会一直等。”

    平静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语气。

    “这个回答太扯了...”

    业火倏地起身,即将以激烈的反驳回应。

    “你怎么能浪费自己有限的时间去找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啊!”

    “我可没说是‘我’呢。”

    薇莲狡黠地笑了。

    “学妹会帮我的对吧?”

    “......”

    深知陷入圈套的业火并没有再去反驳这一点,或者正如她所言,即使从一开始薇莲就错了,她也无法从根本上否定这件事的对错与否。

    这不过只是一出荒诞的正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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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这只长颈鹿似乎在哪里见过?”

    晚风抓着那只穿着火红比基尼的长颈鹿玩偶仔细端详,发现胸部缝着一块布条,上面写着“hiroki”,即这是一只名为弘树或是裕树(注:曰本常见人名)的长颈鹿,一只长颈鹿竟然还有名字,看上去颇有来头。

    和在某部立秋新番里的主角一模一样。

    “拿来!”

    薇莲气急败坏地叫着,继而把玩偶夺走,动作一气呵成。

    “化妆品都放好了,除此之外还帮你换了一只新的牙刷。”

    “是、是吗?哼...那就谢谢你好了。”

    真是牵强的语调。

    “刚才的那个是长颈鹿hiroki吗?”

    “你也知道hiroki?”

    “我是colorful-cube所属的脚本家,硬要说的话也有参与到《长颈鹿hiroki》的动画制作当中去,不过戏份不多。”

    colorful-cube是制作动画《长颈鹿hiroki》的公司,在业界非常有名。

    “真的?!!”

    揪住晚风衣领的薇莲眼中充满了比穿着比基尼的长颈鹿还要神奇的活泼色彩。

    这时业火轻轻咳嗽了一声。

    “请允许我向你郑重介绍,这位就是《荒漠与冻土交界的废弃国道》的作者本尊是也。”

    晚风神秘地推了推眼镜。

    完全不知道业火在讲什么的薇莲金发上插满了长的茁壮的形似问号的草,脸上一副天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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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蠢的...什么?(注:“von dumm”发音同曰语中的“本尊”,von意为“从...方向来”,dumm意为“愚蠢的”,但在德语中尚不存在此种用法)。”

    “学姐你到底在说啥...”

    完全不知道薇莲在讲什么的业火向她虚心请教。

    “不是从蠢的(地方)来的吗?”

    薇莲以十分正式的语气问道。

    完全没意识到薇莲正在骂自己的晚风斟酌了一下,以同样正式的语气答道:

    “是吗?原来如此...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我的老家在川崎(注:川崎市,属神奈川县)。”

    “诶,原来你的老家是摩托车(注:kawasaki,亦为著名的机车品牌)吗?还是说、你是骑摩托车来的?”

    “我坐乡间巴士来。”

    完了...

    完全不在同一频道上...

    “所以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对于两人脑内神奇的交互电波再也无法忍耐的业火猛地拍地而起,涨红了脸大喊。

    “所以说她问我从哪里...呃...?”

    “学长你怎么了?”

    “冰原,你背后有、有...”

    一向镇定自若的晚风居然开始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牙颤。

    “有什么?”

    业火不解地反问。

    “是幽灵...吧?”

    薇莲面相呆滞地喃喃自语。

    顺着二人恐惧的目光一点一点扭动脖子向背后望去的业火,与一双全是眼白的猩红瞳孔对视着,几秒后因反射弧过长而迟来的瞳孔收缩、汗毛倒竖、肾上腺素激增等生理反应接踵而至。

    这让她想起了某部以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为题材的电影,而那部电影叫

    ——《咒怨》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道和闪电一样快,不、比闪电还快的虚影就像见了鬼一般从104室落荒而逃,一路冲上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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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道残影从正在帮助修理配电箱的名光茜面前一闪而过。

    “夕见学长他们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104室出现老鼠了吗?而且既然能把那位夕见晚风吓成这样,老鼠的体型可想而知。

    一想到这里,脑补出巨鼠画面的茜也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不过因为还没做好为人类灭鼠事业献身的觉悟,害怕鼠类的天性业已完全暴露。

    “嘿、嘿嘿嘿...老、老鼠....”

    白泉将茜那一脸灰寂的胆怯表情看在眼中,心里偷笑了一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害怕老鼠吗...』

    白泉握住了茜柔弱的手掌。

    “啊咧?”

    茜从脑补状态下线。

    “反正停电的问题暂时也难以得到解决,去看看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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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离灵异事件的203室。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尖叫声?”

    天河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业火学姐和晚风学长。”

    镜凝重地说道。

    “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叫声太惨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个惊魂未定的人型冲进203室,同时还携带大量噪音污染。

    天河与镜默契地捂住耳朵。

    “学弟、房间里有、有,有...”

    脸色苍白的晚风来不及喘息,惊恐地摇晃着天河的肩膀,至于薇莲与业火则表现出更加凄惨的情状,两人一边打着哆嗦并将镜紧紧抱在怀中说什么也不松手,这是找到了一根超大号的救命稻草么...

    镜面无表情地被夹在两对饱满的胸部之间,眼神逐渐向虚无过渡。

    “学长,请先冷静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地缚灵!104室有地缚灵!!差点就被杀了啊!!救救我...”

    晚风情绪激动继续摇晃天河的肩膀。

    对于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前辈,天河除了抚摸他的脑袋以外也做不了什么了。

    “这样可以了吗?”

    天河温顺的笑容使得晚风脆弱的心理防线完全崩溃。

    “天、天使啊...”

    晚风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如果有需要肩膀也借给你。”

    约莫过了几秒,天河开始安慰般地轻轻拍打晚风的背部,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前辈谁才是后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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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那个六川居闹过鬼的传说...虽然天河也不愿承认,但都到这个份上了,即便不是闹鬼也有恶作剧的可能性,那么只要把始作俑者揪出来就可以了吧?一定不能轻易放过做出这种事的家伙。

    沉闷的楼梯踩踏声响起。

    “那个地缚灵上来了!”

    晚风指着玄关的方向大喊。

    白泉和茜出现在了门口。

    “没关系的,是白泉学长。”

    天河轻声地安慰。

    “大家怎么都在这里?”

    从白泉背后钻出来的茜似乎有些搞不清状况。

    “茜姐,你头上的那顶矿工帽呢?”

    “甲府(注:“鉱夫”即矿工,音同“甲府”、甲府市,即山梨县首府)?一大河君去那里是要干什么?”

    “我说的是帽子啦...帽子,矿工戴的那种,学姐刚才不是还戴在头上吗?”

    为了便于理解,天河捏了一个帽子的形状。

    茜眨了眨眼。

    “可是我没有戴过帽子...”

    “明明就有,你当时还端着一盘水果,还是从被炉里出来的,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端着盘子从被炉里钻上来?”

    茜和白泉彼此对视了一眼。

    “茜从冰原去了104室之后就一直和我在一起,你能够确定当时看到的是她而不是别人?”

    “幻觉的可能吗...”

    面对白泉的质疑,连天河也不禁怀疑起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幻象。

    “我也看到了。”

    被瑟瑟发抖的薇莲和冰原挤在中间的渐变金发长条状生物举起了手掌。

    巧合的是,伸出手掌的同时带起“啪”的一声,从而恢复了整个六川居的供电,节能灯的柔光洒满了室内。

    不知该说是今天增发神的神力见长还是别的什么,之后凝固的气氛在六川居的每一个人身边流转了一圈便回到了门口。

    这时有人轻轻敲了一下房门。

    “有人在吗?我腌了一点胡萝卜......”

    面相柔弱的班长四叶朝晞在一片死寂中轻轻呼唤了一声。

    手中还抱着一个密封的陶瓷碗。

    “班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