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只要有我便罢
似乎听到什么人跌坐下来的声音,北堂茗略有些不悦的皱皱眉,这些人难道不知道,任何轻微的响动,都会让她醒过来吗?
他略一侧眸,眼中那一道冷冽的光华闪动,眼角余光在瞥见牡丹花丛下,那个失魂落魄的人时,北堂茗的脸上已经缓缓升起一抹古怪和妖娆的笑意,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张扬的笑意,那眼中精光熠熠间,闪着莫可名状的苦涩的笑意。
皇上,这里,将不会再有你的位置,纵然它本来存在着,我也会让它一点点的消失,慢慢的将它剔除干净,从今往后,只空出来的位置,满满放着的,再没有什么崔家,没有什么崔煜,更加不会有你,那里面,有着的只有我北堂茗,不管是爱也好,恨也罢,只要有我便罢。
楚凌风的眼与他遥遥相对,两个人,均是从各自的眼中看到那么满满的涩然,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的目光有所退缩,顺子只觉得,这两个人的目光,都是那样阴森的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般恐怖。
“皇上……”顺子小心的舔舔嘴唇,神色略有些紧张,这里毕竟是南平王府,从刚才那些侍卫强硬的态度看来,这里的人,怕都是北堂茗的心腹之人,若是北堂茗起了异心,杀了皇上,或许软禁了皇上,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么事情便是大大的不妙。
楚凌风似是对他的担心亦是有所察觉,慢慢的推开了顺子,他缓缓的伸手拍向了自己衣上的褶皱,只是那样深痴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那团纤秀的白影,轻轻弹指间,那狼狈不见,有的只是帝王的威严,脸上的温和亦不见,此刻那眼中,只有那一抹冷意,“南平王好兴致。”
北堂茗微微皱眉,略有些慌张的看向慕染,却见她蹙起的眉尖,微颤的眼睫毛,似是在睡梦中遇着了什么烦心的事,只是却还是未醒。
“嘘,皇上这样会吵醒她的。”他并不起身,仍是那半蹲着的姿势,只是那凤目之中的剪剪相思和浓浓情深,却像是一把尖利的刀,深深的扎入楚凌风的心,每一刀,都落在同一个伤口之上,毫无偏差。
楚凌风的身子不住的轻微颤抖着,若不是顺子死命的拉住,他便已是要冲到那里,去将他这一生唯一爱上的女人抢到手中,只是他亦是清楚的知道,若是自己当真动手,恐怕便走不出这小小的南平王府。
顺子有一句话似乎说对了,来日方长不是么?他的慕染,只能是他的,重重的哼出一声,“南平王,你好自为之。”楚凌风说着,深深的看一眼那个已经朝思暮想了多时的人,决绝的转身离去,慕染,若是你还爱我,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手,所以,请你,不要先我之手,放开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
“我今日,也不知道触犯龙颜多少次了。”北堂茗微微笑着,却是带着孩子般纯真天然的笑意,他此刻的神情,更像是做了好事要求奖赏的少年,只是看着她睡梦中的笑颜,他终究只能苦笑,这一切,在她醒来都会不复存在,自己难道,还能那般自私的,要她永远也不能醒来么?
他怔怔的伸出手去,轻轻的触碰着她那带着温柔笑意的唇角,却忽然见着她唇畔处那一丝令人骇然的血迹,惊的他脸色都变了,细细的查了片刻,才发现那血迹竟是自己刚才捏碎那木偶娃娃碎屑扎起的痕迹。
北堂茗面上堪堪闪过疲惫的神色,只觉得再在她面前待下去,他必定是会忍受不住,才要站起身来,然而头皮处却突兀的传来一阵撕拉的痛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那垂落在膝上的发与她的紧紧纠缠在了一起,再难分开,他立时慌乱起来
,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便要往自己发上割去,却不料眼前,那人的清澈双眸,已幽幽的洞开。
带着一抹醒来后的迷惘,她似乎并没有看出面前慌乱不已的人是谁,朝着他微微咧嘴笑了起来,那一笑,如山间的清风明月般姣好,带着天然的一段清媚,绝世脱俗间,也因着满心的真意,绝无任何人能比。
北堂茗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一声作响,虽然她只是在醒来之后并未看清楚是谁而那般露出的笑容,然而这样便够了,他像是孩子般,带着期待的眸光,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上,竟能带着那般诸如稚然和冷魅,纯真与妖娆这样矛盾的神情。
然而,只凝神间,慕染便已经发觉了异样,眼前那曲着膝,呈半跪在自己面前姿势的人,却不正是那个害她至此的北堂茗,她此刻才觉得头皮微微发麻,见着他手上抓着一把冷光闪闪的匕首,她冷不防敛了脸上的笑,狠狠的瞪视他,“你要做什么?怎么,难道终究是折磨够了我,再没了利用价值,所以便要下手了?”
北堂茗的心微微的一窒,只是却在瞬间,扬起了一脸灿烂莫名的笑,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眼带着痴迷,撩起了他们那紧紧纠缠在了一起的发丝,轻轻嗅闻那发间的清香,薄唇微启间,那低沉嘶哑的声音,亦是从他唇间溢出,“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他看着一时间因为惊愕而怔立当场的人,微带着无奈忧伤和那一丝明知不太可能却依然想要强求的期待,“慕染,什么时候,你也能像这诗中的女子,有着向我撒娇的媚气,什么时候,你才能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想笑着面对的人,也是我。”
慕染的脸在瞬间,蓦地绯红一片,她似乎被他的话惊的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那眼中,带着几许怅然,和少女那猝不及防的娇媚羞涩,她怔怔的垂下眼眸,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发纠缠婉转在了他的膝,发未梳,只是那般随意的洒落,当真是有那么一种何处不可怜的情致韵味。
只是她忽然间想到这首诗中的意境,那是情人间温馨亲昵的表现,又如何能用作她和他之间,她的脸色蓦地一片惨白,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会被他深痴的眼神,那般缱绻的话语所惑,已经为风锁了的心,竟还是会泛起丝丝让人几乎觉察不到的涟漪,他,本就是就中高手,也难怪自己被他吃的紧紧。
“胡说八道。”慕染的脸上一时红一阵,白一片,清澈的水眸,视线一扫,就见着那盖在自己身上的风披,似是掩饰心中那莫名的慌乱,她愤恨的一把扯落,猛地一个起身,便要起来离开,却不料头上是更紧的一丝疼痛。
“啊……”她一声轻叫之后,便已是明白了什么,蓦地咬唇愤怒的看着他,“原来王爷也会玩这种无聊的小把戏,什么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这些去骗骗那些个帝都里可怜又可笑的女子,当真是最妙不过,可惜崔慕染不是她们,受不得南平王这般的抬举。”
北堂茗唇角的笑意一僵,凤目中一抹苦涩的了然一晃而过,他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然而蓦然间,他却更是笑靥如花,唇边荡涤着莫名妖娆的笑意,“崔慕染果然不愧是崔慕染,连这竟然都能瞧的出来。”
他看着慕染眼中有什么莫名复杂的东西,让他还未来得及抓得住是什么东西时,便已经一闪而逝,他看着她眼中已经浓烈起来的清冽混夹着一抹说不清是恨还是怨的情愫慢慢滋长,他那抓着匕首的手,也便那般缓慢的伸到了她的面前。
“恨本王吗?”他笑着问道,唇边花开烂漫。
慕染怔怔的瞧着他唇边带着酸楚和那么一丝落寞的笑意,只觉得心忽然间涩涩的缩的紧,飞快的将头往旁边一转,她闷闷的声音,便亦是传来,“明知故问。”
心在一瞬间幽幽一叹,她说的很对,自己还真是,明知故问。
只是纵然心中心涩如死一般,他却还是笑着,往着她面前,再推了推那把匕首,“既然恨本王,那么本王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一刀刺死了本王,那么本王便放了你从此自由,本王可以保证,南平王府的任何人都不会为难你,更不会为难崔家的任何一个人,你放心……”他忽然放柔了声音,“崔煜也不会有事。”
慕染心中一惊,她竟将自己看的那般的透彻么?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可是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若是她能一刀刺死他,他便放她自由,放过她一心一意想要守护的东西,“北堂茗,你难道是疯了不成?”她忽然间尖声嘶叫了起来。北堂茗,她快要被这个男人逼疯了。
她和他,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一个那般全身紧绷,以一种戒备的姿态,狠狠的看着依旧半跪在她面前的男人,只因为那纠结在一起的发丝,两个人,都只能那般微微躬身低头,却不知,这样一种姿势,在旁人看来,是如此和谐旖旎的一副景致。
“不是恨吗?那便杀了我……
是因为我,利用豫北韬,利用苏怀前,利用崔家商会那几个老头子设计陷害崔家,崔家才落魄至此……是因为我,暗示了你爱的那个人,他才想到了用还魂草,利用你的手,毒死了崔思逸……也是因为我,本答应过烟娘饶崔思逸一命,却还是借由你的手,杀了他,所以烟娘才会那般对你,让你废了右手,让你阡陌离上瘾……同样是我,夺去了你的清白,毁去了你额上那本该是高贵的圣女莲烙……”
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将掌中的匕首伸到了她紧握成拳,涩涩发抖着的手侧,然那一张俊脸之上,那妖娆的笑意却越加的增添了一阵疯狂之色。
“你同样想不到的是,在飘红院,你与崔思逸差点出事的那件事,也是我一手策划的,是我发现了崔清柔的偷听,故意说的那些话,让你被崔家的人责难,是……”
“够了……”慕染的身子从刚才开始,就止不住的打起了冷战,“你怎么可以,这般神态自若的对我说这些,怎么可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喉间一丝丝的溢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带着莫名的恐慌哀戚和委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不是么,却为何要这样的对她,就算崔家果真做过对不起他的事,那也只是上一辈的人,与她有何干系,与她有何干系……
“还不够,还不够,你知不知道,原来我心心念念的报仇,支撑我活下去的报仇,原来都只是一场空,北堂茗的身份也不是我的,你知不知道,我报错了仇,崔家,罪不至此,是我报错了仇……”他用那只染血的手,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衣袖,那般用力,带着连至死也不肯放开的决心。
“你这个魔鬼,魔鬼……”凄厉的一声惨叫声中,慕染奋力抓了他手上的那把匕首,“噌”的一声,直直的将他插进了他的心口,那匕首直接没入了那皮肉中,发出那样“噌”的一声,她看着他胸膛处缓缓流落的血,顺着那白袍和紫色的蒲公英一缕缕划落,带着一种美丽到了诡异的眩迷。
她看着他脸上神色未变,还是那般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唇边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柔。
(本章完)